她發了朋友圈：對愛過的人最後的溫柔，就是分手後還在認真整理過去同居時混在一起的行李。
我腦海裡浮現出她一個人忙前忙後，疊好每一件衣服，收好每一張照片的樣子。都收好了嗎？
最後還有一束乾癟的花掛在花瓶裡，以極其醜陋的姿態張牙舞爪地嘲笑著枯萎的一切。那束花從頭到尾都在嘲笑她。
她在雪地裡等待，很遠就看見朋友懷裡怒放的鮮花：“給我買的花嗎？”
“嗯。”朋友挑了挑眉。
沉默地遞給她，沉默地接過，好像也並不開心。為什麼別人收到花的時候空氣都變成了粉色的。
和不愛自己的人談戀愛，就像是在林中撿到一隻受傷的鳥兒。
“和我回家吧。”鳥兒不說話。用手小心翼翼捧起它，鳥兒沒有掙扎。
於是為他準備了漂亮精美的鳥籠，日日投餵真心做的飼料，添滿眼淚釀成的美酒。伸手進去試探，他也會將腦袋貼緊溫熱的指腹，偶爾打開籠門，他只站在門口，一言不發地看著天空，卻不願飛走。
“我愛你。”
鳥兒沒有回應，凝望他的眼睛想從中看到同樣是愛的回應，但只能看見自己的倒影，孤零零地浮在深邃的眼眸裡。
偶爾也會像熱戀的情人一樣擁吻，被摟入寬闊的羽翼，體溫卻被埋藏在厚厚的羽毛之中，他的親吻綿長，卻帶著鋒利的尖喙，又痛又享受。
東西收拾好，她靠在床上，又開始刪除手機裡的回憶。
收到的微信：我今天和朋友去吃飯，不用接我啦。
給他準備了驚喜：哇！我好高興！
接到他的電話：我這邊結束了，你可以過來了。
真的好糾結啊，為什麼好像一切都是對的，一切都沒問題，可是我還是不滿足，總覺得好空蕩。
和不愛自己的人談戀愛，就像是愛著一條魚缸裡的魚。
知道他時時刻刻在哪裡，知道他正在做什麼，知道他過去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知道他的去向他的行蹤，知道他的每一條海草朋友。
臉緊緊貼著魚缸壁，魚兒也緊緊貼著魚缸壁。就在眼前，就在手邊，卻觸碰不到，只能觸碰到冰涼的玻璃。
讓我進到水裡去吧！讓我再離你近一點！
魚兒鼓著大眼睛：“你說什麼？”
“我愛你。”
魚兒擺尾，吐出泡泡：“我也愛你。”可這分量太輕，泡泡還沒升上水面，就被漣漪和波浪攪碎。
“對不起，你能再給我一個泡泡嗎？”
魚兒撇撇嘴：“我好累了，明天給你兩個好不好。”
你知道這不是問句，也不是承諾。
他不用七秒就會立刻忘記這回事，和泡泡消失在水中一樣。
問養鳥的人：你知道鳥兒傷好了就會飛走嗎？
養鳥的人說：我知道。但是這不是還沒好嘛。
問養魚的人：你知道你看到的魚兒是光折射的魚，並不是真的魚嗎？
養魚的人說：我知道。但至少他在我的魚缸裡。
問鳥：你為什麼留在這裡？
鳥說：真心很美味。
問魚：你為什麼留在這裡？
魚說：自己在水裡是很寂寞的，我哪裡也去不了。
問他們所有：你開心嗎？
他們都沉默。
問他們所有：想改變嗎？
他們說：還是算了吧。
我知道你不愛我，但這沒關係，只要別讓我失去你。
插圖 / 阿仁Aaren
頭圖 / 阿仁Aaren
「今晚22:22的報時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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