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聽好書」為大家推薦的書是四月獨立女性自傳專題 的第一本《阿加莎·克里斯蒂自傳》。
我們可以從她的回憶錄裡窺見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上層社會，瞭解英國人的生活方式。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那個時代令人匪夷所思的女性生活樣貌。她們不能說“腿”這個詞，從小被告知“西班牙王后沒有腿”，更不能裸露身體。為什麼會有這些奇怪的現象呢？
今天，我們就跟著阿加莎，一起回到維多利亞時代。
阿加莎·克里斯蒂
阿加莎·克里斯蒂是20世紀最著名的女性偵探小說家。她一生共創作了86部小說，19部劇本，她的作品在全世界的發行數量僅次於《聖經》和《莎士比亞全集》。她的小說《東方快車謀殺案》和《尼羅河上的慘案》被數次改編成電影，成為她知名度最高的代表作。
阿加莎出生於1890年，此時，正是英國的維多利亞時代後期，那是令所有現代英國人心馳神往的“黃金時代”。
維多利亞是英國女王的名字，她1837年即位，直到1901年去世，統治英國長達60多年。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日不落帝國”，它緊承工業革命的完成，經歷了三次議會改革，在經濟、政治和社會各方面都取得了長足發展。
大英帝國還持續擴張自己的版圖，覆蓋了整個印度、澳大利亞，以及非洲的大部分地區。它將整個世界變成了原材料產地，源源不斷向國內工業提供“血液”。
在我們的印象中，好像歐洲人的觀念都很浪漫，觀念也開放。
但在阿加莎的筆下，我們卻看到了一百多年前的英國人同樣保守，女性的地位也很低下。 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
“西班牙王后沒有腿”
阿加莎記述了她13歲時，外出到海邊游泳的經歷。那個時候的海濱浴場，男女是被嚴格分開的，設有女士專用浴場。
在浴場中，有為女性準備的八輛更衣車（Bathing Machine），這是為了防止被他人看到女性身著泳衣的不雅形象。這八輛更衣車由脾氣暴躁的老頭兒照看，他的職責就是不停地把更衣車降至水中或者升上來。
阿加莎在書中寫到：“你要格外當心，因為不一定什麼時候，那位老頭兒會突然決定該你下水了。這時，機車就會顫顫巍巍地碾過鬆散的石子，顛簸得厲害，就像如今的吉普車或者越野車穿越沙漠中亂世密佈的地帶。”
更衣車的經歷，顯然帶給了阿加莎痛苦的經歷。因為經常衣服還沒有換完，更衣車就會突然被推入海中。
對於當時的英國女性來說，絕對無法享受日光浴。因為她們一旦出水，就必須進入更衣車。 在女性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車子會突然啟動，將游泳者載上岸來。阿加莎回憶：“最後走出來的時候你會臉色發青，渾身顫抖，手和臉僵硬麻痺。”
後來，隨著女性地位的提高，在英國開始出現了男女混合浴場。不過，男女混合浴場同樣帶給女性帶來了麻煩，那就是要比以前穿得更多。法國女性，甚至還要穿上長筒襪游泳，這樣才不會被人注意到罪惡的裸腿。此外，從脖子到手腕也都要包裹起來。
在那個時代的歐洲，“腿”這個詞語被認為是粗魯的。根據愛德華·傅克斯所著《歐洲風化史》的記載，當時道德責任要求每個女人從頭裹到腳，乍一看就很難辨別男女，有的時裝廣告甚至宣告：“女人根本沒有腿。”
在狄更斯的小說裡也曾寫到，那個時候，如果貴族小姐被別人看到了腳踝都會尖叫。阿加莎記得，她從小就被奶媽告誡：“西班牙王后是沒有腿的”。奶媽讓阿加莎記住，手臂和腿都只能被叫做“肢體” 。
阿加莎說：“我仍然覺得這麼說很怪。”比如，有一次阿加莎就對奶媽說：“我的肢體上長了個斑，就在膝蓋下面”。
維多利亞時代女性著裝
為什麼會出現女性不能露腿的情況？主要是與當時英國的信仰有關。當時英國的國教是天主教中的清教，清教非常保守，當時的教士們每天的工作任務就是從《聖經》中尋章摘句，將那上面的文字加以最大限度的發揮。
比如《聖經·約翰福音》記載：“叫人活著的乃是靈，肉體是無益的”。要想死後進入天堂，就必須抵制身體上的誘惑，實行禁慾主義，進行苦修。他們會把女性的身體看成是魔鬼的誘惑，因此必須包裹起來。
脖子只露四英寸就已相當前衛
除了女性在游泳中會受到限制，在參加舞會的時候，她們的衣著也同樣必須保守。
阿加莎成年之後，頻繁的參加舞會。參加舞會的女孩，往往都必須穿高立領的風衣，“就是裡面有小小的鋸齒形鯨骨，左右各有一根，後面還有一根，會在脖子上留下令人不快的紅色印記”。
但是，阿加莎比較前衛，她在當時選擇了新潮的彼得潘小圓領上衣。這是一種柔軟的衣料，它會緊貼在脖根周圍，穿起來無比舒適。事實上，彼得潘圓領也是將脖子的大部分都包裹起來，僅僅露出四英寸的脖子。
少女時期的阿加莎
但是，阿加莎說，就是露出這四英寸的脖子，“也是難以想象的”。阿加莎是英國上層女性，她寫自傳要保持自己的體面，因此她沒有直說。事實上，在那個時代，身著這種裸露服裝的女性都會被認為是“妓女”，遭到人們的嘲笑（事實上，19世紀末20世紀初所有最時尚的著裝，都是先在妓女群體中流行開來，然後影響到下層和上層的女性）。
女性權力逐漸開放
不過，維多利亞時代又是一個處在新舊交替的時代。女王的在位，在潛移默化改變著人們對女性地位低下的觀念。隨著歐洲革命的不斷髮生，大眾的需求和權利越來越受到重視，這無疑讓人們意識到弱勢群體的聲音，而女性也同樣屬於弱勢群體。
在1870年以前，女性一旦結婚，她的收入、財產和金錢都會自動歸丈夫所有。但是到了1870年和1882年，議會法案開始賦予已婚女性保留自己收入和財產的權利。1889年，潘克赫斯特還成立了女子公民權聯盟 （Woman’s Franchise League），為已婚女性爭取地方選舉權。
我們現在熟知的護士南丁格爾，也是在維多利亞時期走上戰場進行軍人的救護工作，她的行為受到了人們普遍的稱頌。
由於下層民眾經濟基礎較弱，他們不可能將男尊女卑的觀念貫徹到底。畢竟，女性也需要參與到勞動之中，支撐一個家庭的開支。因此，她們往往比較開放。
居中者為阿加莎
當時的上層女性非常羨慕中下層女性可以隨意裸露自己的身體，穿著最時髦的服裝。上層婦女常常抱怨，為什麼我們必須要包裹得像“木桶”一樣？
逐漸的，中下層女性的開放風氣影響到了上層，到了20世紀，上層女性終於可以展現自己曼妙的身體了。
從舊時代向新時代過渡的女性
現在，對於維多利亞時期的女性地位，歷史學者往往持批判的態度。
但是，阿加莎卻非常懷念那個時代。在《自傳》中，她說：“那是一個偉大的時代，年輕女孩都純潔無暇，我覺得我們不曾有過一點壓抑的感覺。充滿浪漫幻想的友誼的確會與性愛或性愛的可能性相連，可這就能完全令我們心滿意足了”。
維多利亞時代，女性束腰成為風尚
她甚至認為，20世紀女性的地位不是提高了，而是變糟了：
“我們婦女的一舉一動，表現得像笨蛋一樣。我們吵著要被允許和男人一樣工作。男人可不傻，樂得好心地接受這個想法。為什麼要養老婆？讓老婆自己養活自己有什麼不好？”
“好像很可悲，我們多麼聰明地建立起‘弱勢性別’的地位，現在卻差不多等同於原始部落的女人，整天在地理辛勤勞作，步行幾英里撿拾柴火，頭上還要頂著鍋碗瓢盆等家用物品。”
“還得看看維多利亞時代的女人，她們需要的時候男人就會在身邊。她們建立了脆弱、纖細、敏感的形象——她們永遠需要保護、被珍愛。她們是否就此走向了悲慘、卑屈的人生，被蹂躪、被壓迫了呢？”
或許是由於阿加莎有一個幸福的童年，愛屋及烏，她也喜歡上了那個時代。從這裡，我們也可以看出來，阿加莎其實是一個由舊時代向新時代過渡的女性。
《阿加莎·克里斯蒂自傳》，新星出版社2017年。
錢乘旦、許潔明《英國通史》，上海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
愛德華·傅克斯著，侯煥閎譯《歐洲文化史·文藝復興時代》，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年。
愛德華·傅克斯著，趙永穆、許宏治譯《歐洲文化史·資產階級時代》，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年。
傅燕暉《維多利亞時代英國中產階級女性解放運動論略》，《北方論叢》201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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