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個老好人,卻用生命在吶喊著“吃人”


紅樓夢語(25)|王夫人:一個老好人,卻用生命在吶喊著“吃人”


王夫人是賈政的夫人,元春和寶玉的親生母親,一個吃齋唸佛的人,她脫離於家庭事務之外,將家裡的大小事情都交給能幹的侄女——王熙鳳,自己獨享清閒。可以講,她是非常正統的富貴家庭裡的闊太太,一個凡事遵從中庸,相夫教子的家庭婦女。

有人講,她是一個披著偽善外衣的“殺人者”,從某種程度上講,這種說法是正確的,但是她的世界好似除了吃齋唸佛就是寶玉,所以,有些事不好果斷的下結論。

從年齡上看,從元春省親的時候,大概寶玉十四五的年紀,元春年長,大概二十歲出頭,先前死掉的賈珠,估計也不大,因著古代結婚早的緣故,以此推算,大概王夫人的年齡,大概在四十左右。

因為在閱讀《紅樓夢》過程中,年齡會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很多人會覺得王熙鳳那麼陰險狡詐,肯定是一個狠毒的婆娘,一旦給她冠上這樣的標籤,王熙鳳就會很老,很多影視作品中將王熙鳳設定成三四十歲的形象,這是不對的,王熙鳳去世的時候也就是二十多歲,所以,一旦角色對不上,容易影響對人物的認識。

相對於邢夫人和東府裡的尤氏,王夫人的能量要大一些,一方面是她的家族背景很厚實,在賈府的地位要比邢夫人高一些,在家庭事務上,賈母有時候會更信任王夫人,而不是邢夫人;另一方面,她相對來說比較能夠關心孩子,所以像探春,迎春啊這些不是她生的孩子,和她走的也相對近一些;第三個方面呢,是王夫人本身的德行,比較有說服力量。從富家大族出來的人,她懂得分寸,也懂得是非,不會像邢夫人一樣沒有是非觀和底線,也不會像趙姨娘那樣刻意的去爭一些東西,反而是她這種安之若素的態度,給了她在孩子們心中的地位,連探春都會有什麼事情給她講,而不是找自己的親生母親趙姨娘。實際上除了賈母之外,王夫人在女眷當中的影響力還是挺大的。

今天看來,王夫人是一個十足的老好人,不去得罪人,也不去攀附誰。但也是這樣一個“好”人,最終導致兩個花季少女的死亡。


紅樓夢語(25)|王夫人:一個老好人,卻用生命在吶喊著“吃人”


一個是金釧。我們在《紅樓夢》中閱讀得知,金釧就是一閃而過的人物,就像是一部電視劇中,第一集出現就會掛掉的人。很多人不明白曹雪芹為什麼會安排這樣一個畫面出來,貌似去掉了也不影響整體的觀瞻。話雖然如此說,但如果真的去掉這一段,就會影響《紅樓夢》整體的佈局。白先勇先生在講《紅樓夢》時,往往會說《紅樓夢》會千里伏筆,你不知道這個線索,曹公還會在接下來哪個地方出現。其實寫金釧,有這樣幾個線索,襯托出幾個人的人物性格,為寶玉在人世間的歷練而鋪陳,襯托出寶黛之間的感情。這段前後寫的很細膩,如果你仔細去讀,會很有收穫。

襯托誰的人物性格呢?賈政,賈環和王夫人,這幾個主角之外的配角的性格。所以寫金釧的死,並不是單純寫金釧這個人,而是寫一串與之相關的情節。金釧的死與寶玉息息相關,當然與王夫人息息相關,如果不是王夫人一口咬定說是金釧勾搭寶玉,執意把金釧攆出賈府的話,金釧不可能跳井死掉。金釧有沒有勾搭寶玉,作者把細節描述的很清楚,以至於很多人覺得寶玉在這個事情上不夠擔當,表現的很“渣”,典型的貴族少爺公子哥。我們回去看看曹公描述的細節,這件事情中誰錯了?王夫人錯了,寶玉錯了,而後是賈政錯了,賈環也錯了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王夫人錯就錯在先入為主,一味的去保護自己兒子,畢竟老大賈珠死掉了,寶玉是她唯一的兒子,用她自己的話講,就是她的命根子。所以就會老母雞護著小雞一般的保護著寶玉,甚至憑著這樣的愛和世界對抗起來,凡事對兒子好的,都是心懷鬼胎。因為這樣的心思,她睡午覺時聽到金釧和寶玉的對話,醒來就給金釧一個巴掌,說她勾搭寶玉,寶玉還是很懼怕自己的媽媽,所以就嚇得逃跑了。寶玉此時年齡還小,估計想不到多少事情,也預料不到一個小玩笑可以要了一個侍女的命,所以就跑掉了,待到後來聽說有人跳井,自己還唬了一跳,當聽說是金釧時,才覺察自己闖下了禍端。

再返回去看王夫人,她打了金釧一巴掌,並且讓她媽媽把她帶回家,金釧本是一個性子剛烈的人,豈能承受著不白之冤,所以就選擇在賈府跳井了。得知金釧跳進後,王夫人自感罪孽深重,拿出很多錢和物來厚葬這個曾經的侍女,還專門給她媽媽很多錢,作為下人,這些夫人不好說什麼,於是就過去了。但是對王夫人本身,這個事情沒法輕易的過去,畢竟人是因為她死掉的,她這個吃齋唸佛的人,心理過不去,所以每天心神恍惚。這時候寶釵出現了,她的勸解讓王夫人放下了內心的恐懼,坦然的接受了“金釧是失足掉下去”的說法,也由此確定下王夫人對寶釵辦事周到,思慮縝密,能夠替他人著想的品格,為後文做了很好的鋪墊。

第二個因為王夫人死掉的丫頭,是晴雯。晴雯的死,沒有那麼突然,她是慢慢的生病死掉的,而且寶玉也參與到這個過程中當中來。這兩個姑娘都是因寶玉而死,也因著王夫人的助力,共同的原因在於,王夫人看不慣自己兒子身邊有狐媚的人。用王夫人的話講,晴雯是一個“很像林妹妹的人”,且平時晴雯的行為做派很不入王夫人的法眼,在王夫人看來,晴雯是一個行為輕浮,生著水蛇腰,狐媚樣子的人,在寶玉身邊,有這樣的姑娘,她不放心。但是我們知道,晴雯對寶玉是深情的。她從小伴隨著寶玉長大,感情很深,即便自己生病了,她還要硬撐著為寶玉補雀金裘,因為只有她可以補,別人不會,由此可見晴雯不是那種水性楊花一無是處的女子,但是王夫人不這麼想,她不顧晴雯生病,把她攆了出去,最終晴雯病死在家中,生前和寶玉見過一面,說了一句話很有深意,早知道別人這樣想我們倆的關係,真後悔沒有早些確定兩人的關係。

其實兩個人都是惺惺相惜的,或許誰都沒有向“性”的方向思考,倒是封建衛道士王夫人,用大人的觀點去忖度孩子之間的關係,導致最後的悲劇。用魯迅先生的話講,這就是封建禮教的“吃人”“吃人”“吃人”。

這就是《紅樓夢》的高明之處,於無聲處,發出最徹底的吶喊和批判,我想這也是《紅樓夢》日久彌新的原因之一。


紅樓夢語(25)|王夫人:一個老好人,卻用生命在吶喊著“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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