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縣鄉村的那個二姐

丰县乡村的那个二姐

圖:趙玉國

“頭生稀罕老生嬌,就是苦了半半腰”,二姐一出生就處在“半半腰”這尷尬的位置上了。

“輸”在起跑線上的二姐的命很大,據母親講,二姐是和我的另一個哥哥一起出生的龍鳳雙胞胎,六十年代初期,物資非常匱乏,重男輕女的大姨對母親說:還有兩個大的(大姐和哥哥),四個孩子怕是養不活,要不就把這個小閨女苛刻死吧,省下點奶水給小男孩吃。

丰县乡村的那个二姐

母親雖然沒捨得把二姐苛刻死,但晚上睡覺也總是把二姐放在離她遠一點的地方,讓她自己單睡,把小哥放在身邊摟著。不曾想在一天夜裡,母親因為睡的太香,竟然把摟著懷裡的小哥給壓死了!母親哭了一場後,把死去的小哥埋在村北的大溝涯上,因此二姐便得了一個叫“閃妮”字的乳名。

二姐秉承了父母親所有的美德,能幹、性格耿直、善良且能吃苦、從不多言多語,三、四歲左右就開始跟著大人幹活,手腳麻利,從不喊累。

有時候能幹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正因為她聽話能幹,大姐又一直身體不好,哥哥作為家裡唯一的男孩,為了給家裡撐門戶必須得上學,母親就想著留二姐在身邊幫忙,到了上學的年齡,卻沒讓她上學,後來長大了的二姐因此常常抱怨母親。

二姐八歲的那年,母親生了我這個老生姑娘,從此二姐又多了一個負擔,不僅要幫著父母幹活兒,還要幫著照顧我,可以說,我的童年是在二姐背上度過的,正因如此,我和二姐特別地親近,小時候的我簡直就是二姐的一個小尾巴,她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她從不嫌煩,有好吃的東西都是讓給我吃,也正是因為她的僻護,童年乃至少年的我從沒被人欺負過。

丰县乡村的那个二姐

印象中,我一直被二姐照顧著。

八十年代初,我在歡口中學上初中,一週只能回家一次,週六下午放學回家,週日下午揹著一大包饅頭步行回校,這一大包饅頭就是一週的乾糧,學校食堂管鹹湯,大概是5分錢一份,具體我也記不太清楚了,那時候我們總叫那湯“飛機湯”,稀稀拉拉的,上面飄著幾個油花,裡面有些白菜,也許是因為白菜洗的不乾淨,湯的表面總有一些黑黑的小膩蟲漂浮著,“飛機湯”由此得名。儘管是這樣,我卻喝著很香很好喝,感覺比現在的回鍋羊肉湯還好喝。

記得有一天上午放學,我剛出教室門,便看到在門外等候的二姐,二姐左手拿著幾個馬蹄燒餅,右手握著一疊海棠藍布料,看到我,立刻走了過來,一邊把燒餅遞給我,一邊說:小妹,趁熱吃點燒餅,吃完跟我去縫紉鋪,給你扎條褲子去。

二姐拉著我的手,我吃著香香的燒餅,走過一條公路,到了縫紉鋪,師傅給我量了尺寸,一週後,我穿上了那條新褲子,感覺漂亮極了,那是我第一次穿扎的衣服,以前都是母親用針自己縫製的,從不捨得花錢去扎衣服。

後來母親告訴我,那些買燒餅和褲子的錢,都是二姐替生產隊到歡口賣棉花掙的,二姐和她的小姐妹們一起拉著地排車,走了十多里地,排隊等了好久,才把棉花賣掉,隊長髮給她們每人5個燒餅和5元錢辛苦費,姐姐餓著肚子,一個沒捨得吃,把燒餅全給了我,又把錢給我買了布料。

丰县乡村的那个二姐

命運並沒有因為二姐的好而改變。

哥哥到了結婚的年齡,提親的上了門,有人給兒子說媳婦了,父母親自然很開心,誰知那媒人說:大哥,是這樣,給大侄子說個媳婦,二侄女得嫁到另一家去,三家轉親,成功率高,現在都興這樣。

母親一聽是這樣,便不開心了,也不想同意,哥哥長相不差,一米七八的個頭兒,國字臉,還是高中生,擱到現在說屬於小鮮肉類型的,找個媳婦不成問題,沒必要犧牲女兒的婚姻。

愛面子的父親覺得不好意思回絕媒人,勸母親說:人家給咱說媒,是看得起咱,咱這樣拒絕了,別再以後沒人給咱說媒了,只要那邊的男孩不太差,給二閨女說說,湊合著願意吧。

就這樣,父親強壓著帶哥哥去了嫂嫂的孃家相親了,哥哥對這事極力反對,以至於在將父親和媒人撇在嫂嫂家,自己跑回家來,但最終還是沒拗過父親,誰也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是天意,也許是緣分,這門親事還真是成了。

就這樣,二十歲出頭的二姐嫁給了大她十多歲的姐夫,姐夫長相平平,個頭挺高,人老實能幹,只是家裡兄弟姊妹多,有點窮。

姐夫對二姐挺好,重活累活從不讓二姐插手,結婚幾年,他們生了兩個可愛的兒子,姐夫在外面乾點活,家裡有姐姐看孩子,打理家務,雖然不太富裕,一家人生活的也挺開心。

原以為二姐就這樣會幸福的生活下去,誰知天災人禍降臨,在大兒子十歲左右的時候,壯的像頭牛一樣的姐夫竟然得了白血病,晴天霹靂,姐姐哭成了淚人,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又借了不少外債,東看西看,也沒挽回姐夫的一條命,那一年,姐姐剛過三十歲,姐夫便撒手人寰,撇下了孤兒寡母。

從此,體重只有八十來斤的二姐既當媽又當爹,撫養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家裡地裡形單影隻,家裡的每個角落裡,地裡的每棵禾苗上,到處都聚滿了姐姐的汗花和淚水,孩子一天天長大,眼看著苦日子快要到頭了,姐姐的身體卻累垮了。

由於過度勞累和情緒憂鬱,姐姐在三年的時間裡做了兩次大手術,一次是因為子宮瘤,另一次是乳腺癌,經歷了化療之苦,可謂是九死一生……

若干次,我祈求上天,別再折磨這樣一個好人了!讓她幸福生活吧!

我也若干次邀請姐姐來我家住,我雖然不太富有,但我的工資至少能保她不用操勞,保她冬天不冷、夏天不熱,吃喝不愁!每次她說:家裡有地,還有孫子、孫女要照顧,不能出門。

丰县乡村的那个二姐

母親曾經說過,二姐是屬貓的,有九條命。我卻認為是姐姐一輩子積德行善,感動了上天,每次在最後關頭還是放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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