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年紀大了,很多人開始懷舊。或尋找失聯多年前的舊友,或打聽早已嫁娶他人的舊戀。不為別人,只為自己當年的情愫還願,彌補存留在心中許久的缺憾。


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富祿鄉大順村,我為尋找失聯20多年的兄弟而來

兩個月哥們,20年掛念

1994年,我曾經在三江職業中學進行為期兩個月的短訓。當時認識了楊忠治,他是職中三年學制的學生。短訓時間不長,我懶得搬鋪蓋,借宿在他們的集體宿舍,與他搭鋪,睡在一張床上,一起喂蚊子。

楊忠治家住侗族邊遠山區,靠近貴州從江,連名字記不住的高山村寨,他說回一趟家很不容易,要過渡,坐一天整車。由於家境貧寒,一般很少回家,週末大多在學校度過。

楊忠治忠厚老實,性格謙和,弱勢得令人心疼。他的內心純淨得像一片竹葉,有什麼心事掛在心上,就像竹葉上掛著的露水,讓人一眼看透。

晚上我們倆抵足而眠,經常聊到很深,聊文學、聊人生、聊未來,少年不識愁滋味。

有一次,幾個流氓竄到我們宿舍,看誰不順眼就打誰,他們不問清紅皂白對我就是一巴掌。看見我捱打,楊忠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勇氣,拿著啤酒瓶準備衝上去拼命。

一個平時走路都很小心的人,在成群的流氓面前,居然為朋友捨命一搏。從那件事情以後,我們關係更鐵了。

兩個月的短訓一晃而過,我離校進入廣西火電公司打工,楊忠治繼續在職中就讀。兩地之間,我們仍有書信往來。

但後來,我的打工生涯相當奔波,經常換地方,通信的地址都沒有辦法確定。不久楊忠治也畢業離校,回了他不知名的家鄉,雙方便失去了聯繫,從此杳無信訊。

10多年之後,等我好不容易在城市立足,便開始在意尋找這個失聯的兄弟。只要遇到來柳州打工、家住黔桂交界的侗鄉人,我就向他們打聽楊忠治這個名字,也問過那幾年曾經在職中就讀的學生,但每一次,都是失落而歸。

久而久之,楊忠治變成了我心中的一塊缺憾,一個掛念。每當我受困於複雜錯綜的人際關係、身心疲憊之時,楊忠治那種純淨友誼,如同月光下的竹葉,清新的浮現。

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當年那種純淨友誼,如同月光下的竹葉,清新的浮現。

不經意的戲劇重逢

20多年一晃而過,我下鄉歸農又過4年。人生有時像戲劇一般,先鋪排了朋友別離,讓你掛念。再安排故人重逢,讓你感嘆。

兩個月前,在縣政府工作的堂弟進山看我,聊起了他對接貧困戶的扶貧工作,對接點就在靠近貴州附近的富祿鄉大順村,那裡盛產號稱“天下第一糯”的糯米,糯米煮熟後,放鍋裡一週,不僅香軟,還不容易餿,兄弟倆嘖嘖稱奇。

末了,我隨口問,你方便幫打聽一下,有沒有叫楊忠治這個人。

堂弟一聽,哈哈大笑說,真是無巧不成書,我對接的貧困戶,是大順村的党支書,名字就叫楊忠治!他拿出手機,翻出與楊忠治合影的相片,給我辯認。

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堂弟對接的貧困戶,居然就是我失聯20多年的兄弟。

儘管時隔二十多年不見,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只是頭髮禿頂了,面容滄桑了,那種弱勢與謙和,更深刻地寫在臉上。

堂弟馬上拔通他的電話,失散多年,竟如此戲劇般的重逢。電話兩端,一時唏噓不已,感嘆別後重逢的慰籍。

楊忠治說,他畢業後便回村裡務農,結婚生子。他也曾聽說過,柳州那邊有人打聽過他的消息,斷斷續續的,他估計是我。由於山高水遠,地處偏僻,根本無從聯繫。

他說,他還保存著當年我們在一起寫下的詩文,還邀請我到他家共話當年,再聊詩文。

我很感動,決定去擇日看望他。那一天我在想,若無心相見的人,必定永不再見。而有心尋找的人,一定會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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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遠的大順村

站在他家門前 卻道天涼好個秋

上個月,堂弟到富祿大順村聯絡貧困戶,我們一同前往。

車子從縣城到富祿鄉是一條破爛不堪的國道,顛波了三個鐘頭。到了鄉政府後,才發現楊忠治正好在富祿鄉政府開會,忙得暈頭轉向。

我故意擋住他前面,他居然認不出我,直到我擁抱他的時候,他才如夢醒來,蒼老的面容綻放出孩子般的笑臉,似乎一切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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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祿鄉政府食堂

那天,鄉政府佈置了很多會議,楊忠治需要在那裡忙到下午才能離開。我們一行人直奔大順村。那是一條令人心驚肉跳的盤山公路,路邊就是萬丈深谷。又陡又急的險彎,一個接著一個,無窮無盡,前方又是山高水遠。

在車上,堂弟說,目前楊忠治相當貧困,患有惡性淋巴腫瘤,幾經化療,早已掏空了家裡所有積蓄,現只能靠草藥調理,家裡還供著幾個小孩讀書。

他在村裡文化程度最高,今年當選為村支書,帶病工作,靠著微薄的工資補貼家用。隨著扶貧移民搬遷的深化,他全家將搬到三江南站移民區。對於搬遷後的生活,堂弟建議他試賣大順糯米以維持生計,並發動周邊朋友來助他一臂之力。

有一次,堂弟在縣醫院偶遇楊忠治。他帶兩個孩來縣城治病,女兒跌斷雙手,兒子戳破眼角膜。他拖兒帶女悄悄在醫院住了一週,誰也不想驚動。那晚,堂弟悄悄召集了幾名對接大順村的扶貧幹部,把楊忠治一家請到牛憋店好好招待一番,其中駐村第一書記把楊忠治兩個孩子接回他家住,擔心孩子就睡在醫院走廊過夜。

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堂弟悄悄接待了楊忠治,兩個孩子都受傷住院。

我聽得五味陳雜,當年的哥們,曾經書生意氣,且詩且歌,我們歡快地走過人生黃金歲月。再重逢時,他的生命卻揹負著不能承受之重。

楊忠治的人生,正如同這條盤山公路,險彎一個接一個,無窮無盡,走得身心疲憊。

我們下午才到大順村,堂弟進村聯繫其他貧困戶,我則坐在楊忠治破舊的家門前,細細體會他這些年的不容易。

這是一間老木樓,屋面上的瓦片已經見光,就在那一瞬間,我似乎能感受到有漫天大雨瓢潑而下,世間的痛苦正隨著如注的雨水打進屋來。

這間屋子裡,還保存著我們20多年前共同寫下的詩文。只是我已經無法在這風雨飄搖的境地,去閱讀少年不經風吹的情愫。

那天下午,我坐在他家門前,默默地抽完一包煙。

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世界很大,也很小,我、堂弟和楊忠治如此重逢。

內心的缺憾如樹上的傷疤

小時候,我上山砍柴時,發現大樹上有很多巨型的傷疤。那是在很多年前,路過的人用刀把小樹砍傷,而留下的疤痕,小樹長大後,疤痕並沒有消失,而是撕裂得越大。

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也許都會有一個隱秘的掛念,或是當年舊友,或是舊戀。一旦失散後,這個掛念便形成心中的缺憾,時間越久,年紀越大,缺憾就越大,就像這樹上無法抹平的傷疤。

中學時,班上有個矜持的女生,默默地暗戀著一個男生,男生卻毫不知情,一塊疤痕已經留下。畢業後男生外出打工,女生失落另嫁,以致於在十多年後經知情人透露,男生才知道當年這一縷幽幽情愫。此時雙方都是有家室之人,歲月流逝並沒有抹平女生內心深處的缺憾,而像樹上的傷痕隨著時光的推移而更加凸顯。

每當家庭感情關係複雜、身心疲憊之時,當年那種初心暗戀的純淨,也像月光下的竹葉,清新的浮現。

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有時我會想,我們這輩子的很多的尋尋覓覓,無外乎在前半生找後半生,在後半生找前半生,最終找到的和要找的,也不過只有半生的情份。

有時找到了,見面時,卻道天涼好過秋。有時甚至於連一絲掛念都隨風飄逝,無處可依。

前段時間,我在央視看到一期節目,抗美援朝的老兵在尋找當年戰友,在老照片名單上赫然出現我伯父名字謝玉清。當年戰場上並肩作戰生死與共,戰後卻各自天涯杳無音信,這份同袍之情在延續了半個多世紀之後,愈發珍重,愈是懷念當年戰友。

老兵80多歲了,他說,若活著能見一面戰友,此生已無憾。

然而,我伯父卻在30年前已經逝去,變成一坯黃土,家中僅存的,就是這幾張戰友合影。這種尋找,落得個大地一片白茫茫,真乾淨。

那麼多年了,你還放不下失聯的舊友、嫁娶他人的舊戀?

抗美援朝的戰友合影(前排右一是我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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