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見不到爸媽的孩子,認了一棵樹當乾媽

常年見不到爸媽的孩子,認了一棵樹當乾媽

那棵樹我們也摸過,但都是偷偷摸摸的,而王強是當著我們的面摸的。

我當時想學大人的口吻取笑他:“耶呃,色鬼。”但我不敢,雖然他身形跟我們差不多,但打起架來特別狠,所以我們都有點怕他。

那棵樹我們叫不上名字,樹身歪歪扭扭,遠遠看去,像個身材曼妙的美女。最奇特的是,樹身左右兩側突出的樹瘤,雖然不對稱,但依舊被某種意識剛剛覺醒的我們,看成是女人的乳房。

王強摸完後,警告我們,以後不允許任何人再摸了。如果誰敢偷偷摸,被他發現了,後果很嚴重。他沒說具體後果是什麼,但我們都能猜到。

就在王強威脅我們的前不久,他把另一個村的男孩揍得鼻血都出來了。那個男孩的媽媽找到他家門口,他奶奶點頭哈腰地跟人道歉,這件事才這麼算了。

那個時候,王強還只是不讓我們摸那棵樹。從他認了那棵樹當乾媽的那天起,他連碰都不讓我們碰。

有一年寒假,王強的爸媽從外地回來,拿著他的生辰八字,找算命先生幫他算了一下。算命先生說他五行缺木,需要認個五行木旺的人當乾媽。

王強爸媽常年在外面打工,不知道周圍的人有誰是五行木旺的。他們又著急出門,只好聽算命先生的話,在算命先生的主持下,王強認了村口那棵樹當乾媽。

因為那棵樹歪歪扭扭的,容易爬,平常沒事的時候,我們都喜歡爬到樹上,坐在樹枝上吹風。但那之後,我們也痛失了這一愛好。

王強也喜歡爬樹。有時候拿著把削鉛筆的小刀,在樹身上刻畫些什麼東西。放假時,他大半個下午都坐在樹上,有人去鎮上辦事,從樹下經過,王強就揚著脖子吼上一嗓子:“某某某出去咯!”有誰從外面回來,他也仰著脖子吼上一嗓子:“某某某回來咯。”

像個信差。

但王強有兩天是絕不上樹的。那就是他爸媽過完春節出去的那天,和從外面回家過年的那天。那兩天他把自己鎖在家裡,不管我們怎麼叫,他都不出來。

我們都知道王強有心事,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但從來都不會向彼此說。

常年見不到爸媽的孩子,認了一棵樹當乾媽

上小學五年級那年,外地挖樹的人來了。那段時間,大人們的臉上,無不洋溢著喜悅和激動。

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我們經常看到大樹被一卡車一卡車地拉走。這些樹都是被連根挖走的,留下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土坑,下了雨,紅色的泥土被雨水裹挾,順著山坡留下來,像沒有結痂的正在流血的傷口。

據說一棵樹賣兩三千,每家每戶分下來,那可是相當大的一筆錢。

“我們這的樹太多啦,飽和了,把這些樹拉去空氣不好的大城市,拉去沒有樹的沙漠,拉去它們能派得上用場的地方。”大人們說。

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小孩的不安和激動,更沒有人留意到王強那的轉變。他變得寡言,也不再跟人惹事。

挖樹的人還沒有挖到我們村,一個星期天的上午,我們幾個男孩決定一起去鄰村看挖樹,王強也跟著去了。

施工隊不讓我們上山,我們就找到住在山腳的同學,讓他給我們帶路。離他家很近的一個山坡上,有一棵大樹被紅色的膠布貼上了標記。被貼上標記的樹,意味著馬上會被挖走。

我們就站在他家陽臺上等著。沒過多久,果然就有一隊工人扛著鋤頭、鏟子從山上下來。他們剛挖完山上的樹,來挖這棵。

只聽到“嘿呦,嘿呦”的號子,一鏟子,一鋤頭地泥土。吊機發動,那棵樹就被連根拔起,被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

“張勇上課說話,被老師拎出教室也是這個樣子。”李明笑嘻嘻地說。

王強則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樹被吊著,隨著吊機的吊臂轉了小半個圈,被平放在空地上。幾個工人拿著柴刀過去,按照工頭的指示,對著樹枝左砍一刀,右砍一刀。不一會兒,亭亭如冠的大樹,就只剩孤零零的樹幹。

樹,已經變得不像樹了。

回去的路上,我們幾個達成一致,要保護我們村的樹,不能讓它們像這些樹一樣被挖走。特別是村口的那棵。

每天一放學,我們幾個就聚到一起商量對策。

有人提議,每個人從家裡拿一捆尼龍繩,把山上的樹全都綁到一起。這樣,他們就不能把樹一棵一棵給挖走了。剛開始我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要是所有的樹連成一體,他們不就挖不動了嘛。後來這個方法被否定了,很顯然,只要用刀把繩子都砍斷就行了。

又有人提議,我們每天去樹下面撒尿,再用糞桶挑糞澆到樹下,光是臭味就能把挖樹的人臭得不想上山。這個提議還是被否定了,如果村子後面的那座山變成糞山,沒把挖樹隊的人臭死,我們就先被臭死了。到時候別說保護樹,我們肯定會被家長一頓暴揍。

眼看著鄰村的大樹就要被挖完了,我們的辦法還沒想出來。我們聚到一起,學著大人的口吻唉聲嘆氣。

最後,王強對我們說:“我有個辦法,就看你們有沒有膽子。”

我們回答說當然有。王強說:“等挖樹隊進山挖樹的時候,他們挖哪棵樹,我們就一起抱住哪棵樹,他們膽子再大,總不敢殺人吧。”

我們聽到這個計劃都十分興奮。但有一個人提出疑問:“上次我們去鄰村看挖樹,人家連山都不讓我們上去。”

王強鄙視了那人一眼,說:“那個山我們又不熟,這個山我們還不熟嘛,就算他把山封了,我們也能找到路上去。”

“對啊!”

但是這個方案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我們要上學,挖樹隊的人又不要上學,他們完全可以等我們去上學了再挖。

王強說:“所以要看你們有沒有膽子啊。”

想到這層之後,我們有點心悸,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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