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小藝
很奇怪，有一檔綜藝節目，《見字如面》。
連續三季在豆瓣分數一路飆高：
第一季，8.9分；第二季，9.2分；第三季，9.4分。 而且在現在的綜藝亂象中，
終於有一個，讓文藝青年這幾個字不那麼難堪的節目了。
可是卻無人提及，每分鐘更新一次的熱搜榜，竟然沒有過它的一席之地。
我很鬱悶。
所以今天，我打算用一些人信中的冷眼、暖流，
跟你們「見字如面」。
其實，本來我是分親情、友情、愛情三個部分來寫的。
但是後來我又全部刪掉，重新調整了順序。
因為好像並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劃分得如此細緻又清楚。
不然怎麼會有「模稜兩可」這個詞語呢？
郭德綱寫給兒子——
“很多人不成功的原因就是太尊重自己了。”
“人生一世，極不容易。登天難，求人更難；黃連苦，無錢更苦。江湖險，人心更險；春冰薄，人情更薄。紅起來容易，難的是接住自己。年三十吃頓餃子容易，之後呢，得天天吃餃子才行啊，可你有那麼多的面和餡兒嗎？所以，要多下功夫，並且要保持一個好的心態。很多人不成功的原因就是太尊重自己了。
一個人剛出道，不狂，肯定是沒出息的，但如果一直狂，是肯定沒有出息的。無限讚美自己，只是一種膽怯。我一直認為，恐懼到頭就是憤怒。記住了，小俗便雅，大雅則俗。有人誇你，別信；有人罵你，別聽。
一根稻草，扔街上就是垃圾。捆上白菜就是白菜價，捆上大閘蟹就是大閘蟹價兒。 我兒切記，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萬千少女會喜歡這樣一個“老頭兒”。
現在我懂了，原來是喜歡他兒子。
我想郭麒麟能在微博vlog對著鏡頭和三分鐘餃子餡，
一定是因為把父親的話牢記在心中了——
為了年三十之後，也天天都能吃餃子。
李小龍寫給妻子琳達——
成為超級巨星前的小確幸
“我最親愛的妻子：除了吃喝拉撒，我們整日整夜都在拍電影。我與香港的電影公司合作得很好，如果可以的話，我覺得我們還能還上那3000美金的房租，比如，12月份的。自從我拍完電影之後，香港電影公司就火了！我告訴你啊，在香港我現在是巨星了，有單獨的化妝師，專用的椅子，甚至還有專用的面巾紙。真的，我有強烈的預感，我在香港能做到最好。”
你們能想象嗎？
打出了中國人的威風、亞洲人的勇氣的李小龍，
竟然也曾為1000塊的房租操碎了心。
凌晨三點，加班趕稿的我，突然感覺好像天亮了。
然而在某些年代，有些人的世界卻是一直昏天黑地。
袁雪芬寫給父親——
“不幸我是個女孩，更不幸是個演戲的。”
“爸，您出門的當年，我就回到劇團演戲了。我在鄉下，空氣雖好，可是環境太惡。這十二年來，我已經嚐遍了甜酸苦辣的滋味。這個世界不允許有靈魂的人。假使你自身清白，站在自己崗位上掙扎。人家會說你固執、驕傲，自然會有各種麻煩來找你。不幸我是個女孩，更不幸是個演戲的。 誰都可以欺辱你。”
圖片來源：微博最右為袁雪芬老師
越劇大師袁雪芬，一生都在演藝界潔身自好，
卻因為性別和職業在那個時代飽受詆譭。
如今我卻可以為自己的性別和職業，堂堂正正地感到驕傲。
我可太幸運了。
張曉風寫給世界的信——
“我交給你們一個孩子。”
“今天早晨，我交給你們一個小男孩，他還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可是我卻知道的。我開始恐懼有沒有交錯啊。我把我的至愛交給了縱橫的道路，容許我看見他平平安安的回家嗎？學校啊，我交給你一個歡喜、誠實又穎悟的小男孩，多年以後，你將換我一個怎樣的青年呢？當我把我的孩子叫出來，當他向著世界求知若渴。世界啊，你給他的會是什麼呢？世界啊，今天早晨，我，一個母親，我向你們交出了她可愛的小男孩，而你們將還我一個怎樣的呢？”
我想，我媽也有過這樣的擔憂。
只不過現在，我長大了，也有了這樣的擔憂。
時間啊，我把媽媽交給了你，你會還我一個怎樣的母親呢？
曾經她為我築起的銅牆鐵壁，在經過二十多年的大小爭戰之後，
再硬的銅牆鐵壁也應該有凹進去的地方了，那就由我來修補吧。
因為如小時候媽媽期待我那樣，我只希望她健康、喜樂，
而我則可以不缺失她後半生的每一分鐘。
哈文寫給讀者——
“李詠的人生志向特簡單。”
“李詠在物質方面一向比較有追求，當年，我們是電視臺這波年輕人裡最早買車的。一輛小鈴木。剛開始他技術特差。有一天，在一條窄道上，他正嘎悠嘎悠地往前開呢，突然從後視鏡裡看見一老頭兒，在後面又喊又追，瞎了我們一大跳，趕緊把車給停下來了，您猜怎麼著？原來是李詠車開得太慢太擦邊兒，反光鏡愣是把人家手裡的饅頭給颳走了。
李詠的人生志向特簡單。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所以他除了工作，但凡還有點兒時間和精力，就全用在家庭建設上。
李詠最讓我感動的是：女兒誕生之初，他抱著小傢伙給他餵奶，竟然留下了眼淚。他跟我說，看著女兒的小嘴，拼命地吮吸奶嘴，一個小生命那麼迫切地渴望成長，這份旺盛的生命力，使他動容。在那之前之後，我都沒見他哭過。”
奇怪嗎？
我竟然把感動上億人的李詠和哈文童話般的愛情，穿插在關於孩子的兩封信中。
大概是羨慕吧。
不知道我爸有沒有為我哭過呢？
回頭我一定要問問我媽。
詹天佑寫給美國挪索布夫人——
“好像我成為了中國最佳的工程師。”
“親愛的挪索布夫人：我很幸運被任命現在的工作。現在全國各地都在徵求中國工程師，中國要用自己的資金，來建築中國自己的鐵路。好像我成為了中國最佳的工程師，因此全體中國人和外國人都密切注視著我的工作。”
詹天佑對挪索布夫人，亦師亦母的恩情，
無以回報，唯獨成為「最好」才可以。
我對你們亦生亦熟的感謝，
唯獨也是讓文章達到「好看」才可以。
就像姜文對觀眾那樣。
姜文寫給葛優和周潤發夫婦的連環情書——
“誠邀閣下共成美事。”
“優優吾兄，壺口一別，竟有二七。春風秋月，楊柳依依，雖謀面不勤，卻心存惦記。新片籌備井然，故事隨信奉上，精華仍在提煉，腳本即將出膛。人物之妙，驚古爍今，且為兄之發揮，提供遼闊疆場。”
“今天除卻愚弟之外，尚有發哥亮相。左右拱衛，冬暖夏涼，不亦樂乎。書不盡言，晤面詳之，草此即問，全家均安。愚弟，姜文。”
但是對於一個能說服好演員的好導演，
能用戲謔的方式，完成正式邀請的人，
我還是想一直伺候著局子，聽他聊大天。
但我是個女孩，有時候，也需要點兒甜的。
王小波李銀河情書：
“誰也管不住我愛你。”
“銀河，你好。誰也管不住我愛你，真的，誰管誰就真傻。我和你誰都管不住。你別怕，真的。最親愛的好銀河，要愛就愛個夠吧。”
“小波，你好。讓我們愛個夠吧，愛個夠。你以為神秘感會一直跟著你嗎？它一旦過去，愛就會終結，是嗎？多可怕。”
“銀河，你好。幹什麼你要總結什麼是愛呢？你說那些可怕的話是嚇唬我吧。總之，我們現在要好，好嗎？我特別相信，世界上好人不少，但你是最重要的一個。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 你要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小波，你好。我並不自命不凡，就像你也並不自命不凡一樣。但是我覺得真正懂得我的人，只有你。”
這幾封情書，可是有著巨大魔力的。
因為它們，姚晨和喻恩泰在11年後，再續了郭芙蓉和呂秀才的前緣。
這讓對《武林外傳》頗有感情的我，聽完激動了好幾個小時呢。
但人的情緒不都是起起落落落落落的嗎，
所以聽完下面的一封，我又像胸口壓著巨石，鬱悶了好幾個小時。
周呂雲寫給父母——
“現在我眼睛一閉上，
就覺得身體漂浮在水裡。”
“親愛的父母親，關於我死而復生的消息，該讓你們怎樣的高興啊。一月二十七日，晚上十一點五分，我被船的猛擊撞醒了。我們覺得腳下全是水，忽然水到半身，再忽然，船就沉下去了。水不斷的從嘴、鼻子、耳朵進入肚子，我想什麼都完了。
我忽然想起功哥如何教我浮出海面。我拼命向那幾個人呼救，他們毫不理睬。我叫了好久以後，才有一個人拉了我一把。一直捱到翌日清晨，有一搜英國的船來施救。船到碼頭時，看到功哥的父親走來，他要哭了。可我有什麼辦法安慰他呢？
我們兩隻船上那麼多人，只有38人獲救，四個人被救上來時已經凍死了。舅舅把我送回交大之後就回去了。 現在我眼睛一閉上，就覺得身體漂浮在水裡，漸漸往下沉，往下沉......”
周迅在讀信時，幾度哽咽落淚。
這是封信的主人，是一個完全不會游泳，從未出過門的小女孩。
也是太平輪唯一脫險旅客。
很多的倖存者都並不快樂，甚至是內疚的。
劫後餘生的痛更是一直跟著她。
可見有時候，活下來不一定是好事。
但我還是那句話，沒有活下來，就一定不會發生好事。
所以還是要努力活下去哦，
畢竟這是很多人努力掙扎，都得不到的上天眷顧。
李真寫給母親——
“若是終究人力鬥不過天，
請您一定更要堅強地笑著繼續生活。”
“嘿媽，我長肉了。媽，我又要跟您說聲對不起了，可我真的努力了。一年有十個月都在醫院度過。每一口呼吸都猶如巨石壓胸，每一步行走都要傾盡全力，吃口飯就像跑了萬米長跑一樣累。家裡所有人的生活，都圍著我的病情轉。很多次我是真的想放棄了，可是您不這麼想：再試試，別放棄。
我知道，北方的大冬天裡，每天晚上您幾乎十點走路回到出租房，早上五點甚至更早就要起床，又開始給我準備早餐，每次都醫院，您只要一坐下，立馬就能睡著。可偏偏卻又不敢睡著。媽，如果說這些年，我一直在征戰沙場，那您就是我的守護神。此番惡戰，有您在，我安心。”
這是一封白血病患者寫給母親的遺書，據說聽哭了3億人。
現在我更正，是3億+1人，因為還有我。
但也只是對現在的我來說，如果換成是幾年前的我，
可能也不會理解這種，必須與親人陰陽兩隔的無助和無奈。
畢竟，死神是不跟任何人廢話的。
《與妻書》——
“非我薄情。”
“我是真的不會忘記你的。剛結婚的三四個月，正好是冬天月圓的日子。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我和你並肩攜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語，何情不訴。現在回想起來，卻只剩下臉上的淚痕。”
這封萬人推薦的，20世紀最偉大的情書的主人，
在整封信中，無論是對妻子的柔情，還是對祖國的期待，
透著的都是一股強勁的愛。
當然，還有無奈。
如此年輕的夫妻，卻不斷在談論死亡。
最後他終於決定賦予自己的才華和人生以意義。
幸運的是，之後世人也用這一次次的不斷提起，幫他賦予最大的意義，
包括這一次，我向你們的提起。
警嫂寫給天堂丈夫的告白信——
“時間過久了，才忘記了時間。”
“13年的時光，重疊在冬季最冷的黃昏裡。無人問我粥可溫，但願西風會我意，將你吹進我夢裡。秀城，女兒終於從幼兒園的娃娃，變成了你的校友。陽光和雨露帶來了四季，我們卻在最寒冷的冬季失去了你。”
“有一種離別，是擦著眼淚也不敢回首的。最恨的是冬天。你走了，女兒哭著找你。
女兒小的時候我盼著女兒長大，女兒長大了我卻成了空巢望歸人。十三個三百六十五天裡，我千百次設想你回來時的情景，可你早已化作一抔黃土，淚水悄逝在衣襟，埋進地氈，滲入九泉。”
在人世間痛苦的勾連中，信主人的女兒順延著時間的流逝，很好地成長了起來；
她與丈夫之間的時間，卻永遠鎖定在13年前。
這位警嫂說最恨冬天，
可我想對她說沒關係，春天要來了。
久別不堪悲，相逢會有時，終須放晴。
我是趙小藝
昨天準備好文章，我就去看了《綠皮書》，
除了影片中的全家桶之外，最吸引我的就是自離家後，託尼給妻子寫的所有信。
從開始的日常碎碎念——
“你好嗎，我還不錯。我吃的也很好，大多是漢堡，所以別擔心我吃不好。”一直到後來正兒八經的情話——
“沒有你的時光和旅程對我來說毫無意義，與你相愛是我所做過的最容易的事。”
信對於90後來說，一直都是不那麼敏感的物件。
但我從小卻覺得，很多東西有且只有文字才能表達。
無論是親筆寫的，還是代筆，信都能完好地傳達心意；
無論是收到別人寫給自己的，還是讀著別人相互傳達的，
信都是最能徹底、快速地使人情緒相通的浪漫產物。
所以啊，我每天都要跟你們講講話，
希望你們會一直不厭其煩地聽我說。
閱讀更多 趙小姨的故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