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家爭鳴」花語vs慕白:風無依無靠,從沒有故鄉

「詩家爭鳴」花語vs慕白:風無依無靠,從沒有故鄉

慕白:每個人心裡都有兩個故鄉。其一是過去,其二是現在的。過去的夢幻被現實的陽光所衝破,只剩下了悲哀。但此外也有希望......

「詩家爭鳴」花語vs慕白:風無依無靠,從沒有故鄉

本期主咖慕白簡介:慕白,原名王國側,浙江文成人。中國作協會員、首都師範大學2014年度駐校詩人。有作品在《詩刊》《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十月》《新華文摘》《讀者》《星星詩刊》《北京文學》等報刊上發表。詩歌入選《詩刊60週年詩歌選》等多種年選。參加《詩刊》社第26屆青春詩會,魯迅文學院第31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修班(詩歌班)。曾獲《十月》詩歌獎、紅高粱詩歌獎、華文青年詩人獎、李白詩歌獎等。

「詩家爭鳴」花語vs慕白:風無依無靠,從沒有故鄉

花語:詩人、畫家,祖籍湖北仙桃,參加詩刊社第27屆青春詩會,曾獲2018華語詩歌春晚年度十佳詩人獎,2018《安徽詩人》金種子優秀詩人獎,2018第三屆中國(佛山)長詩獎,2018鄂爾多斯那達慕優秀詩歌獎,2017第四屆海子詩歌獎.提名獎,2017首屆海燕詩歌獎,2017《現代青年》年度十佳詩人獎,2016《山東詩人》年度詩人獎,2015《延河》最受讀者歡迎詩人獎,入選2013中國好詩榜,《西北軍事文學》2012年度優秀詩人,2011至2001中國網絡十佳詩人,2004詩歌報年度詩人,著有詩集《沒有人知道我風沙滿袖》、《扣響黎明的花語》、《越夢》三部,居北京宋莊藝術區,有畫作多幅參加大型聯展。


花語VS慕白

花語:你的出生地在包山底,我讀過你許多關於包山底的作品,故鄉包山底你自己的詩歌創作有影響嗎?如果有影響,是怎樣的影響?

慕白:謝謝您對我和我家鄉包山底的關注。

包山底是一個小山村,在半山腰的山坳裡,數十戶,幾百號人。全村大多數人姓王。有一個祠堂,裡面供奉著祖先的靈位;一個土地廟,神龕裡除了一個土地爺爺,還不倫不類地擺著有幾尊泥塑的、釋道儒和平共處;一所學校,我在這裡上過小學,是我的啟蒙之地,現房子都被在拆了、沒了。我家後山是一片竹園,再後面山上種有茶樹,是全村人主要的經濟來源。屋前是稻田,有一口大水田,農業學大寨時人造的。村口有十幾株很粗的古樹,好幾個人也圍抱不過來,看上去是有些年頭了。據族譜上說,我們包山底王家是溫州龍灣永昌堡搬遷過來的。我查過一些資料,我們源出太原。祖上也是出過詩人的,始祖是王子晉。王維、王之渙、王昌齡,河東王氏,與我同宗共祖。“家傳烏巷,古繼青箱;三槐世澤,兩晉家聲。”也似乎和我祖上有關聯,但在包山底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其實,誰家族譜上都會有幾位名人或者官位顯赫的人,用以裝飾門面。我曾經在一首《我的履歷》的詩中寫道:“普天之下,都是王家,維桑與梓,必恭敬之”!前些年,我請歐陽江河、馬新朝、雷平陽等詩人給我們王家宗祠題寫了對聯,用於紀念我的列祖列宗。

“風定花猶落,山中竹徑不設樊籬;鳥鳴山更幽,世外桃源大開戶牑”。村子裡還有兩座涼亭,一座叫山中亭,一座叫耕讀亭。“足下有祥雲,到此者應帶幾分仙氣;眼前無俗障,坐定後宜生一點禪心。”包山底人雖然姓王,但從來沒有野心,更無人想逐鹿中原。一輩子都只會耕田讀書事桑麻,栽瓜種豆看天下。

我的童年與少年都在包山底度過,包山底留給我的記憶雖然物質極端貧苦,經常缺衣少食的,還餓死人,但我的心是甜的,我的記憶是快樂和幸福的。

昆德拉說:“人的一生註定紮根於前十年中”。

人的童年和少年確定內心的基調,會影響人的一生。

我在上中學的時候離開了包山底,期間斷斷續續的回去又走出來,出來又走回去。2016年9月27日,我的母親去世之後,我就很少再回包山底了。

父母都不在的地方,我知道,我已經回不了家了。

童年的記憶雖然是飢餓和苦楚,但我感激生命中的這段日子,我不知道別人是如何解讀生命,我對童年的包山底記憶至深。

每個人心裡都有兩個故鄉。其一是過去,其二是現在的。

過去的夢幻被現實的陽光所衝破,只剩下了悲哀。但此外也有希望。魯迅先生說:“我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其實那故鄉沒有什麼可紀念。

故鄉,是宿命的,是不能選擇的,無論你怎麼努力,它都會跟隨你一輩子,是一個人的胎記。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它是烙印,終生銘刻在你心。

包山底,我生於斯,長於斯。它是我全部記憶的基礎,包括親情,溫暖,飢餓,寒冷,汗水,苦難。

我寫過許多關於包山底的文字,那些記憶中的長短句,給我帶來了許多榮譽,但都不是我想要的包山底。我沒有辦法寫出我心中的故鄉。真實的包山底,它只出現在我的夢裡,埋藏在我的心裡。

我寫包山底,自然平實,真誠,具體質樸。見證時代,記錄情感。我想通過詩歌,呈現我眼裡小小的縮影和還原生活的真實。

我走在路上,遇到的熟人越來越多,親人越來越少。

現在的包山底,或者您看到和讀到的,早已經不是我兒時的包山底了。

花語: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詩的?詩歌在你的生命中有何意義?

慕白:我學寫詩應該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年算起,是在瑞安師範讀書的時候。1991年我的一首習作《有誰是你》在《溫州日報》的副刊“大榕樹”上發表了,算是處女作吧,那叫一個激動呀。當拿到8元錢的稿費的時候,我請全寢室的同學一起去學校邊上的小酒館啜了一頓,喝得天昏地暗。

後來我出的第一本詩集也取名《有誰是你》。算是給青春期一個總結吧。

但現在已經有點不好意思提前這本詩集了。

我寫詩只是記錄我自己的生命和情感的歷程。

我和大家一樣,現在過著匆忙又荒謬的日子,匆忙出門,匆忙回家,匆忙上班,匆忙休假。一切都顯得快和荒謬。連在網上也一樣,很少有人會仔細地讀完一篇博文,甚至連讀一首短詩的耐心也沒有。我在微信朋友圈上看到這樣的笑話,一個朋友剛發上他父親的死訊,後面居然有好幾個人在點贊。

人與人之間需溝通。我知道自己是虔心的表達,就是向讀者敝開胸懷,猶如同知己談心一樣。寫作的時候,我始終相信自己並非是孤獨一人。我所有的憂慮、滿足、恐懼與歡樂都應該成為詩歌中傾述交談的內容。我祈禱的動機不是崇敬、讚美和感恩,而是祈求、代禱和贖罪。

我覺得自己有原罪。我心裡有許多不可告人的惡和超過一萬狼的貪慾。

我敏感,自卑又自負。我有時候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有時候又同流合汙。寫詩帶給我的是自我的充實和慰籍。詩歌是真實的,在詩歌中我是自己的國王,我可以無敵於世,我的文字都是我的臣民,只有它可以安撫好我的靈魂。

我感覺自己一直在路上,遊山也好,玩水也好,為了生活也好,忠實於內心,以自己的腳步丈量世界,丈量內心。我走很慢,但踏實。

張耒說:“文章之於人,有滿心而發,肆口而成,不待思慮而工,不待雕琢而麗者,皆天理之自然,性情之至道也。

我很簡單,我的小木屋的門敞開著。

以旅者視角,無論仰望、平視、俯視,目之所及,對正在逝去的人和事,信手粗略的記錄,呈現,僅此而已。

寫詩沒有目的,生活更沒有目的。請原諒我是一個庸常,低俗的人。

寫詩是無用的。

花語:你是2014年度首師大駐校詩人,首都的氛圍對你的詩歌創作有怎樣的影響?

慕白:三人行,必有吾師。

有緣到首都師範大學做一年的駐校詩人,這是我人生的一個里程碑。

首先要感謝詩歌,感謝華文青年詩歌獎,感謝林莽老師,感謝吳思敬老師,感謝孫曉婭老師,感謝商震老師。還要感謝許許多多的老師和朋友,是他們這些師長把我帶入詩歌的殿堂,雖然我手藝還生疏,學藝未成,但大家一直關愛著我,幫扶著我,提攜著我一步一步地朝著詩歌的方向走去。

首師大駐校給我的不僅僅是知識上的增加,讓我增長了不少見識,認識了許多詩歌界的名人。培養了我的初步詩歌審美,讓我增加了一些詩歌閱讀與寫作的信心,不再人云亦云。它還給了我許多美好的記憶。在駐校期間,我一邊讀書,一邊行走。這一年去過許多好玩的地方,吃過許多美食,結識了許多心懷美好的人。這些更是我人生不可多得的寶貴的財富。

人生如寄!一年時間太短,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駐校把一年變成十年,或者是一百年。

有人就有江湖。圈子無處不在。感謝朋友們的抬愛。

《詩經》,《楚辭》,《唐詩》,《宋詞》,《元曲》,屈原,陶淵明,李白,杜甫,王維,蘇東坡,李清照。各以所長,各有所得。

寫詩我永遠盲人摸象。對於詩歌我沒有門戶之見,無論學院還是口語,不管廟堂還是江湖,我可以正邪不分、可以兼容幷蓄。

北京是首都,是政治、文化中心。詩歌也一樣,這裡既藏龍臥虎,高手如雲,水深不可測,同時也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南郭先生無處不存。

辛波斯卡說,詩人——真正的詩人——也必須不斷地說“我不知道”。

北京的詩歌圈子多,活動也多,但我只管喝酒,從不說話。我曾經寫過一首詩《酒後》:

我再怎麼努力,再怎麼使勁

也無法打開北京的房門

今晚從外面喝酒回來已是午夜

藉著昏暗的星光,我掏出一張卡,想打開房門

門,穩如泰山,堅如磐石,怎麼也不能打開

我使勁推,用手拍,用腳踹,用肩頂

我的舉動,驚動了保安。他查驗了我的身份後

才發現,我鬧了笑話,拿錯了卡

我手中的是一張外省的、包山底的身份證

我每次一聽汪峰的《北京,北京》就會沉默,就想流淚。

我在北京,在首都,我屁股都沒有坐下來,只是混了個臉熟。

花語:你的詩集《我行其道》即將出版,為什麼採用此名?

慕白:我行即道,我身即法。

大家各行其道,彼此不干擾,殊途不同歸。

我行其道,就是按照我自己的軌跡行走或按認為對的去做。

寫詩就是說人話。好的詩歌都是動人的,必須是肺腑之言。我從來反對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那一套,就像我討厭虛情假意,討厭沒有情感的寫作一樣。

生活除了詩和遠方,更多的是苟且和廚房。

萬丈高樓會塌,不散的筵席終須散。寫詩作文僅僅是雕蟲小技,生活才是大事情。本末不可倒置。

多讀別人的書,走自己的路。

寫作者,只有寫才是硬道理,別太在意理論家怎麼說。

世間正邪,黑白,本為同源之水,清濁善惡,終有同流之時。

必須表明我的態度。我是我,你是你。所以我給自己的詩集先後取名《有誰是你》《在路上》《行者》《我行其道》。

還沒有完成的事不一定會實現,今天叫我行其道,明天指不定叫什麼道。反正詩歌最多隻算是一些人間閒話。

大道行思,取則行遠。

但我寫不出什麼,也沒有什麼野心,一直認為寫詩是無用的。只是我喜歡而已,和別人愛好跳廣場舞打麻將看電視劇一樣。

寫詩就像女人化妝,塗口紅,好看是好看,睡覺時會自覺卸妝。

花語:你的名字叫王國側,筆名慕白,有何涵義?詩人各異,你是哪一類詩人?

慕白:名字是很重要的。中國人向來講究名份,凡事圖個吉利,討個口彩。最能說明此話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古人有深意,取名字很講究。我不是古人,我是一個俗人。

貧困者多會羨慕並希望得到富貴。

至於我有時候叫孩子王發財、王有錢,那是我心中的夢想,希望我的兒子發財有錢。發財有錢就會有閒,就能夠風花雪月。僅祈願兒子不再象我,日後心中永葆一方淨土,能夠超越物象形跡,不虞衣食,不受世網塵勞之累,生活縱情適宜,逍遙閒處一些,過著淡泊無求,鳥獸禽魚自來親人的物我和諧、天人合一的一生。

為人父者,一點私心,況我能免俗乎。

王國側是我父親取的名。

“王”來自於祖上,族譜相傳我們源於山西太原,始祖是太子晉,一個有著神仙般傳奇的人物。

“國”是我的輩分,與我同輩的人都一樣用國。

“側”是我父親原創。但我父親只是一個包山底的農民。一個農民沒有什麼野心,估計當時無非隨口一說,然後選一音似之字記之。我有兄弟四人,我排行老三。小時候家裡窮,父母都是種田的,父母也沒有什麼期望,有飯吃,不餓死就行了。並沒有想他的兒子做清君側這樣高難度的動作,或者立於王國之側這麼高大上的意思。可惜,父親去世了,我無法知道自己名字的淵源。

浙江永康人胡則,初名廁,字子正,後被百姓稱為胡公大帝。宋太宗端拱二年登進士。及第時宋太宗御筆削去廠,賜名為則。在他浮沉宦海的四十七年中,逮事三朝,十握州符,六持史節,選曹計省,歷踐要途,是北宋前期政壇一位中高級官吏。在他任官期間,寬刑薄賦,清正廉明,頗有政績,尤其於明道元年,直言極諫,要求皇上免除衢、婺兩州百姓身丁錢,百姓感恩,遂於方巖山頂立廟以紀念他。公元1162年,宋高宗趙構應百姓之請求,用“赫靈”兩字作為胡公的廟額。從此,胡公被百姓敬若神靈,成了“有求必應”的活菩薩,並於每年農曆八月十三日胡則生日那天,舉辦各種民俗風情活動,以祭拜胡公大帝。

胡公名廁,皆能名之天下,千秋景仰。況名側乎!

“誘而誤之者,名也”。

孔子是中國最早的詩歌編輯,他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思無邪?但我思一直邪,邪得很!

慕白是我自己取的筆名。始用於1992年,當時我在浙江省瑞安師範學校讀書。《老子》第二十八章:“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誰能自信一生知白守黑。慕白,慕不白,白慕。

霍俊明兄給我做訪談曾經說過,記得一次在綿陽和評論家蔣登科吃飯,席間葉延濱老師對蔣登科說“你的名字應該改名為蔣登基。這樣的話詩歌界只有一個人的名字能夠與之匹配,那就是王國側。”

凡色皆宜近看,唯詩只可遠觀。

屠門大嚼,我無非過過肉味。

“白代表高潔,清白,不同流汙;慕白之意,即崇尚清高,孤傲,清廉,脫俗,不同流合汙,不俯仰世間的高貴品質。”

“知白守黑,是意在教人處世之道,自己一定要明白是非對錯,而外表要裝成愚鈍,對世俗之流既不讚美也不批判,沉默笑看塵世,與‘大智若愚’有同工之妙,實乃大隱於市之道。”

“萬古長空,一朝風月”,這些說法都是扯淡,一樣與我的慕白都無關,但也不妨礙其他人繼續使用。

空諸所有,至於慕白的其他幾種傳說,比較靠譜一點點的可以參考朱零《李白,慕白,李慕白》,至於朱零所說:“慕白,年輕時,喜歡一個姓白的姑娘”之類的話,受即是空,風馬牛,你可不信也可信。

詩人,就是寫詩的人。我有時候是詩人,更多的時候不是詩人。我會哭會笑,有苦有樂。有肝有肺有良心。

你對我好,我會對你更好。我心裡沒有敵人,沒有恨。我珍惜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

我應該屬於這一類的人。

花語:你好像得過一些詩歌獎,作為詩人,你有何追求?

慕白:獲獎是令人高興的事,自己的文字被認可!不管來自官方還是民間。我都喜歡。

我需沽名,我得釣譽。

我不輕視名利,我牢記恩仇,我榮辱皆驚。

聲色犬馬,我愛好世界上一切美好的物質,我貪圖榮華富貴。我獲過一些所謂的詩歌獎,當然,我明白,我寫的不是最好,只是我機緣湊巧,或者說是我人緣好。大家的厚愛,我感謝,感恩。我感謝一切給我鼓勵的人。

真正的高人是不屑於虛名的。我是矮人,我是沒有出息之人。

但我沒有算計別人,沒有為獲獎送禮,沒有踩著別人的頭爬上去,更沒有跪下來求人。

不愁時人譏諷盲人摸象;痴人說夢,常恐後世指罵尸位素餐。

詩歌是一個人真實的謊言。堅守你自己內心的湖光山色!

我們終將落入“走過來,走過去,沒有根據地”的宿命。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我一樣也沒有做到。

我是羞於自稱詩人的。為人處世,我一直匍匐在地面上生活,但我希望我的精神脊樑會站立著。

和而不同,同而不和。

每個人的閱歷,能力,高度都會影響你的寫作。寫什麼都無所謂,怎麼寫只是技巧問題。寫好,寫不好,是水平問題。最後看的是你文字中顯現你的三觀,你的人品。

好的詩歌有溫度,給人溫暖,走心,能讓人從善,看到光明。

中國詩歌界有些人裝神弄鬼,說話吞吞吐吐,寫詩不知所云。我學不來這些。

做人可以風花雪月,四十不惑,我的文字不可讓以後的日子蒙羞。

如果我對文字有所追求,就是希望自己說出一些實話,至少不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寫詩的時候是詩人,不寫詩的時候不是詩人。我永遠只做人!

花語

:你的詩歌大部分是情詩,不侷限於愛情,而是那種萬物有情的情,這與你的日常生活有什麼關聯嗎?

慕白:詩寫性情,緣情而發。

袁枚在《隨園詩話》中說凡作詩,寫景易,言情難。何也?景從外來,目之所觸,留心便得;情從心出,非有一種芬芳悱惻之懷,便不能哀感頑豔。然亦各人性之所近:杜甫長於言情,太白不能也;永叔長於言情,子瞻不能也。王介甫、曾子固偶作小歌詞,讀者笑倒,亦天性少情之故。

我喜歡隨園主人,經常讀《隨園詩話》。

情有萬千,愛有多種。

“一切文學,餘愛以血書者”。王國維先生說:詩無達詁。文無定法,節外可生枝。

詩歌入人心者佳,詩不僅要格調,關鍵還是看風趣。

我有愛。生活本來就是詩。

花語:在你的青少年時代,有沒有一些與詩歌相關的特別記憶?

慕白:“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我的詩歌閱讀是從生活開始。

讀初中開始,我買過一本《朦朧詩選》。從此喜歡上了詩歌。

我的母親,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她很是敬重讀書人。我們兄弟小時候就聽她常說,黃金不如烏金貴(指知識)。她還說,寫過字的紙張絕對不能用來擦屁股。我小時候肚子餓,偷過鄰家的黃瓜吃,被我母親追打過,她甚至揚言要砍去我的手指,害得我至今不敢偷雞摸狗。

在中國人的血液裡,文字是神聖的,“敬惜字紙”只是一個標誌。一張紙,只要寫了字,就上通神明,就不可凌辱。即使在窮鄉僻壤,即使幾代人沒讀過書,也要在廳堂上擺放“天地君親師”的牌位,在中國人的家裡總有老師位子。中國人尊重知識,崇敬文化。

“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是我父母經常教育我做人一個的原則。

日子,放不下,打不碎。得慢慢學習忠實自己,繼續行走。

“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一切都是因果。

《呂語集粹·存養》:“種豆,其苗必豆,種瓜,其苗必瓜。”

我曾經說過,相比於美,我更喜於真。任何技巧都不能代替愛。

不需掩飾腳印的淺顯,由於出身農家,條件所限,我讀書不多。自我見證。但我有愛,除了愛,最多算遺憾。沒有恨。

源於父母的身教言傳,我雖然讀書不多,但我從小打心底裡敬畏文字,尊重文化,敬重正直的人。

心存敬畏,這好比一個農夫,從翻地,選種,施肥,一直到收成,對待每一棵莊稼,都會充滿虔誠。

我很幸運,在我寫詩最迷茫的時候,遇見了林莽老師這樣可遇不可求的良師益友。林莽老師是著名的“白洋淀詩歌群落”的重要代表。儒雅風度,做人低調,做事兢兢業業,對中國詩歌發展可謂是嘔心瀝血。是我認識的詩人中對詩歌最虔誠的長者。他和商震一起教我健康的寫作態度和為人之道。

商震對我亦師亦友,情逾父兄。他不斷給我開書單,從《千字文》、《幼學瓊林》開始,叫我讀《詩經》、《楚辭》,讀《唐詩》、《宋詞》。讀《酉陽雜俎》、《山海經》,讀張岱,讀沈復,讀《才子四書》,讀《紅色騎兵軍》,讀韓作榮的《詩歌講稿》、米沃什的《詩的見證》,讀卡爾維諾、卡佛、布羅茨基……

雖然林莽老師從來沒有指責過我,更多的是給對我關懷、鼓勵和幫助。我說的是從來沒有,但我甚至有點怕他。林莽老師是我最敬重的詩人。

人這一輩子要解決三個順序,這三個順序不能錯的。先要解決人和物之間的關係,解決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最後一定要解決人和內心之間的關係。

“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因緣盡故滅,我作如是說”(《佛說造塔功德經》)。

誰愛我,我敬誰。有大愛,我才敬畏!

花語:你去過許多地方,足跡遍佈全中國,寫了很多是山水詩,是因為受到古典詩歌的影響,還是受到謝靈運的影響?

慕白:我讀書,我行路。我去過西藏,去過海南,去過東三省,去過雲貴川,進進出出,我幾乎走遍了大江南北。我的足跡到過渤海、黃海、東海、南海和太平洋。

人在旅途,我曾多次與江河湖湖泊相遇。

先後路過長江、黃河、淮河、黑龍江、松花江、珠江;青海湖、鄱陽湖、洞庭湖、太湖、巢湖、洪澤湖、滇池、洱海、東湖、西湖、千島湖、納木錯、青海湖、日月潭。無論走多遠,但我都會回到飛雲江邊,我看到最多的還是文成的飛雲湖和天頂湖。

我生性好玩,我還去看過許許多多的山。

安徽黃山、江西廬山、浙江雁蕩山;東嶽泰山“雄”、南嶽衡山“秀”、西嶽華山“險”、北嶽恆山“奇”、中嶽嵩山“奧”,等等等等,張家界和長白山,每座山都不一樣,橫看成嶺側成峰,各具特色,各有千秋。

還有許許多多沒有特別出名的小山小河我也去過。

我一直在路上,我還去過草原與沙漠。我不知道那麼多山,那麼多水,那麼多草,那麼多沙,它們都是從哪裡來的,怎麼形成的,又到哪裡去了。我不知道地有多大,天有多高。

在路上,我遇到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後來成為朋友,有點走著走著就散了。我熟人不少,朋友不多。生命中重要的人,會一直在我的記憶中珍藏,我也會看不起某些人,不屑與之為伍,但我心裡沒有敵人。

朝看水流東,暮看日墜西。我眼裡的自然世界都是美好的。

從讀《詩經》開始,我喜歡《關雎》,我讀不懂《楚辭》,但我不為恥。我喜歡五柳先生,特別嚮往魏晉的文士。至於唐宋,我喜歡王維,李白,白居易,東坡居士,學不了杜甫。我喜歡張岱,喜歡魯迅。相比于格律詩,我更喜歡古風的自由。

“太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

曹丕《典論論文》稱: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

由此可見,風格就是人本身。由個體本身因素決定。

我羨慕馬可波羅,嚮往三毛的生活,但我不可能走那麼遠。

我喜歡讀古人書,我也愛鮮活的人。

花語:你喜歡怎麼樣的詩歌,古今中外有哪些詩人詩作對你產生影響?

慕白:“夫詩有別才,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

嚴羽還有下句是:“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及其致。所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

魯迅先生說,讀書應自己思索,自己做主。

我喜歡簡單、有溫度、樸實、真誠、及物的詩歌。

開始我也不理解商震為什麼讓我讀書,特別是像《酉陽雜俎》之類的書。我甚至和他爭執過,但慢慢的,我明白了,我們可以活在當下,但我們活不回過去,活不到歷史上。讀書是就是讓別人替我活一回。

詩歌是很個人化的,我比較傾向於微觀,內省的世界,甚至說詩歌就是一個人的心靈日記,記錄下對這個人間的感受、體驗、冥思。

我喜歡的詩人很多:陶淵明、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李清照、柳永、蘇東坡、辛棄疾、昌耀、牛漢、大解、雷平陽、李琦、李南、路也、普希金、蘭波、聶魯達、辛波斯卡、弗羅斯特、奧登、米沃什、默溫、金斯堡、曼德爾施塔姆、金美鈴子、勃萊、茨維塔耶娃、葉芝、帕斯、畢肖普、洛爾迦、博爾赫斯、希尼、艾呂雅、阿赫瑪託娃……讀書我很雜,有點小博愛,經常見異思遷,喜歡的詩人古今中外都有,太多太多了,數不勝數,但我很少讀完某個人的全部作品,也不求甚解,往往是蜻蜓點水而已。

鍾嶸《詩品》雲:“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盪性情,形諸舞詠。照燭三才,輝映萬有,靈祗待之以致饗,幽微籍之以昭告。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商震說,好的詩歌也許是一種濃縮到無言而感人的力量,溫暖漫升的力量,抵達內心、照亮內心的力量。它不虛張聲勢,可能並沒有氣勢,也不華美,卻能給心靈以自由和敞亮。它應該不僅僅是詩歌,而是個人才氣、修為、文化和思想的融合搖曳,能給人心以底蘊,給生命以養分,給生活以滋味和依靠。

商震給我影響的不僅是詩歌觀點,還有做人的基本原則。

厚積薄發,深入才能淺出,從容方為大度。我僅會用力,還不懂得如何用意。

我改編一句楊絳先生的話:“我的問題在於書讀的不多,而且想得也不多”。

“節飲食以養胃,多讀書以養膽。”我的書讀的太少。

花語:你的詩歌中有許多水的意象,比如飛雲江、錢塘江等等,是否你對水情有獨鍾?

慕白:我的老家在文成。包山底是我心目中的世界中心。

文成在溫州之西,屬東甌國,春秋戰國時期屬於甌越地。

文成,始建於1946年,以明朝開國元勳劉基諡號“文成”作縣名,取“經天緯地,立政安民”之意。境內洞宮山脈逶迤巍峨,四季飛紅點翠;飛雲江蜿蜒浩蕩,常年淌玉溢彩。北宋地理總志《太平寰宇記》贊其為“天下七十二福地,桃源世外無多讓焉”。

文成非常美麗。是植物的王國,山水的樂園,動物世界。文成之美,我用了一萬噸形容詞,我的語言也無法描述它的萬分之一。如果不相信,我建議您親自去看看,山秀水麗,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我是文成的土著。我的包山底,鄉情淳樸,許多民俗,依然留有古風。雖未達到“不學詩無以言”和“不學禮無以立”。但基本上都遵循“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

我詩歌中的包山底既不全是歷史,也不全是現實。我出生於包山底,我深深體會包山底人的苦難,洞悉包山底眾生的生存本相,我的視角在包山底的底層,我的抒情主體或抒情對象是父親、祖母、外祖父、母親這些名不經傳的鄉民,呈現了他們無法自我掌控的悲苦命運。

我會始終站在包山底這些弱勢人的一邊。我是愛包山底的一個傻子。

得吾所不言,見面如字。

“我”是“我”,“你”是“你”。現實中我的包山底猶如我的為人,可以一覽無餘。

得吾所言,見字不如面。

詩歌裡,包山底只是我一個人的。“我”非“我”,“你”非“你”。此可神遊意會,但不可言傳。

飛雲江是我安身立命的一條江,每天從我面前流過,日夜不息。但現在有人在江上修了水庫,我已經看不見童年的水了。

人做事,天在看,頭頂三尺有神明。上善若水,水流百米自清。水對於人,對於生命多麼重要。可惜今天很多河流,甚至部分大海都被汙染了。現在的水,已經不是我小時候捧起來就能喝的泉水,溪水,井水了。有人提倡五水共治,多好的舉措,但最關鍵的還是要治好人的內心,關緊貪慾的水龍頭,不要讓內心深處的汙水橫流,汙染人間,汙染世界。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人無敬畏之心,天必譴之。

錢塘江就是浙江,我曾經從錢江源開始一直走到海寧入海口,走了近一個月,對整條江做過一次考察,寫過一組詩歌《大江東去》,是我自己比較認同的一組詩歌,2015年,在《詩刊》和《星星詩刊》發過,後來我收入詩集《行者》中。有興趣您不妨讀一讀。

我們文成有落差207米的百丈漈瀑布,我希望像醍醐灌頂,可以一日三省,為我洗心,洗肺,洗去我日積月累的塵埃和汙垢。

花語:很多評論者都說到了你寫詩的“真”,你如何看待“詩之真”和“詩之美”。

慕白:詩無法言傳,也不能身教。愛是唯一的途徑,愛可讓人直接抵達天堂。

“詩無達詁,文無達詮”。世上的路很多,但正道只有一條,想象可以天馬行空,紙上儘管風花雪月;做人就得要腳踏實地,老老實實!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愛,愛,愛;真,真,真;善,善,善,之後才是美!

沒有缺陷的,基本上不是藝術品!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紅、白、黑、綠,姚黃魏紫。口語也好,學院也罷,詩歌永遠沒有統一標準。

統一標準的是文字,不是文學!

做人,作文都要學會獨立。活著,一是不過於玄乎,二是不過於戲作。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尚可悔其少作。心之所發處便是行,一念不善,便是惡行。人到中年,四十不惑,不可再讓自己以後的文字蒙羞。

任何技巧,任何老師都不能代替愛。

寫詩作文如果可以謀稻粱,我願意。哪怕我彎腰半天,只換一斗米。

如果有脊樑,文學只是一個人內心真實的謊言。

水往前流,往低水流。寫詩沒有目的,生活更沒有目的。

有些人從未見面,但他的文字,只讀一句就讓你刻骨銘心,終身無法忘記,有些人長篇大論,但形同陌路,一輩子不知所云。

花語

:你給人一個比較明顯的印象,你很愛喝酒,寫了不少喝酒的詩歌,商震老師說你喝酒很勇敢,不怕醉。酒品即人品,你喝酒有什麼故事嗎?

慕白:詩能怡情,也會誤人。酒是好東西,千杯不能少!

酒是人間的天使,酒是大理石上的十字架;酒是明月,酒是清風,酒是華佗,酒是扁鵲,酒是麻沸散,酒是曼陀羅,酒是美女蛇,酒是忘情水。

我愛喝酒勝過寫詩。

我喝酒,但醉了也不撒酒瘋。

曾因醉酒摔了兩次輕微腦震盪。三次被120送進醫院急診室。慕白易老,現在已經不敢詩酒風流了。以後的日子,我會選擇陪和我情投意合的人喝酒,不怕醉生夢死。

商震說我喝酒勇敢:“他粗獷得有些愣頭愣腦,言談舉止充盈著匪氣。尤其是喝酒,他有一種勇往直前、不怕犧牲的精神讓人生畏。”

宋曉傑說,第一次見慕白也是覺得散淡得有點過分,有點霸道,有點蠻橫,有點先入為主,讓人不好接受:“因為一頓晚飯我不想喝酒,在許多詩人的注目下,生生被他點名道姓地攆到別的桌上。”

愛喝酒,我貪杯而已,哪有不怕死。那時候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罷了。後來去外面走多了,才知道許多人心裡藏著掖著秘密,不僅僅是酒量。

花語:你如何看待工業文明?

慕白:工業化可以讓人解放出來,節省許多時間和體力。

但機器沒有情感,冷漠。只提供物質。

得隴還望蜀,子子孫孫,無窮匱也,人的貪婪是無窮無盡的。

對於工業文明,我一直很矛盾。我一邊嚮往迴歸,復古,回到魏晉時代。同時我愛吃肉,愛喝酒,喜歡穿漂亮的衣服;出行喜歡高鐵、飛機,上下班也開車,冬天、夏天都會吹空調。但我也罵娘,罵霧霾,罵人心不古。

“求田問舍”。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如今到處佔山佔水我為王,強賣門票中飽私囊。唯利是圖、娛樂至上、道德無底線。

無工不富。無商不奸。我們很多人參與互害。

詩人劉立雲說,城市化和工業化如同我們的鐵道運輸不斷提速、提速、提速,商品大潮又洶湧澎湃、無孔不入,這使得我們往往對身邊發生的事還未做出判斷,便已深陷危機之中。現在我們每天喝的水、牛奶,吃的糧食、蔬菜和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食品,哪樣沒有摻入添加劑?在魚身上發現孔雀綠,在牛奶裡檢測出三聚氰氨和皮革蛋白,在飯館裡吃出地溝油,在高層建築的承重牆中露出木板和竹片,這都算不上新聞了。毒酒、毒大米、毒醬油、偽劣藥品、偽劣補品,加增白劑的麵粉,硫磺燻過的白木耳;還有古里古怪的轉基因雞,用瘦肉精催得只長瘦肉不長肥肉的豬,能做出山珍海味的“一滴香”;無窮無盡,不厭其煩,天天告訴你中了大獎趕緊去匯手續費、贊助費的錄音電話和短信;我們走的路,先是鋪沙子,接著鋪瀝青,然後是水泥,而且越鋪越寬廣,越鋪越看不見青草、藍天、大地、河流。每天出行,不是人包著鐵,就是鐵包著人……

我們的身體走得太快了,不妨停下來,稍微慢一點,等等自己的靈魂!

何時有淨土,哪裡是桃源?我是一個六根不淨的人。

“見龍在田,天下文明”。我這個人有點理想主義,有點不合時宜。

花語:好幾位詩人談到你的匪氣,你談談你的匪氣吧?

慕白:感謝朋友們的謬讚!

我雖然長的不夠玉樹臨風,但我一點也沒有匪氣。

說真的我到特別喜歡古代土匪的講義氣,夠哥們。聚嘯山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路見不平,把刀相見。不像現在人,連老太太摔倒馬路上也不敢去扶。

“殺人者,打虎武松也!”這男人,多拽呀,真英雄!

我還喜歡傳說中的李逵、程咬金、牛皋、孫二孃、、豬八戒。我煩宋江。

我出生於農家,屬於農二十八代,身上只有農民的土裡土氣。不作,不會裝,說話喜歡直來直去。

我夢想做喬峰,楊過,黃藥師,叱詫風雲,縱橫江湖。可現實中,我只是一個身高五尺,體重65公斤的人。我誰也不敢得罪,誰也惹不起,更得罪不起。

我這樣說還是容易得罪人,但我已經不在乎,該得罪就得罪了。

我前半生寫詩一直唧唧哼哼,膩膩歪歪,無病呻吟,像漿糊。

千古文人俠客夢,如果有機會,我真相造一次反,哪怕只造自己一個人的反。做一天真的自己。

如果心裡還有最後一個土匪。那會是誰?會是慕白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綠林在哪裡?我只做夢,醒來發現還是在做夢。

花語:林莽老師在給慕白的一封信中說你“走自己的路,尋自己的根,完成好自己。”你如何看待詩壇流派和眾多的詩歌活動?

慕白:林莽老師是長者,是德高望重之人,在詩歌界有口皆碑,他為中國當代詩歌做了許多事情,建樹卓著,道德文章都值得我們學習。

林莽老師在我首師大駐校出站之際,由於他身在海外,凌晨在德國慕尼黑髮來一封郵件,並讓藍野先生替他宣讀,林老師鼓勵我:

一、走自己的路,尋自己的根,完成好自己。

二、不斷地、認真地學習,在向世界優秀文化學習的同時瞭解和熱愛中國的古典文學和文化。

三、以真誠的心態接近中國詩壇,善意地對待他人,沒有門戶之見,詩歌的小圈子和狹隘心胸,會讓一些人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內在的詩性,比那些只有其表的詩人讓人信任。

“田種好,書讀好,好更好

居易難,行簡難,難不難”

“幾十戶人家都在積善

無一個兒孫不喜讀書”

這是我村裡的兩幅對聯。陶潛“既耕亦己種,時還讀我書”。

賈思勰說“夫治生之道,不士則農”。我族祖輩生活方式是“日入開我卷,日出把我鋤”。稼軒居士亦有“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

林老師的諄諄教導我一直銘刻在心,不斷提醒和鞭策著我往前走……

如果我沒有誤讀,我想這其實也是林莽老師對中國詩壇要說的肺腑之言。

詩歌流派好像古今中外都有,比如古代中國王孟山水詩派、岑高邊塞詩派、公安竟陵詩派、漢魏六朝詩派、江西詩派、桐城詩派、虞山詩派、建安七子……象徵主義、新浪漫主義、意象主義、未來主義、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後現代主義、具體主義、朦朧詩、口語詩、學院派等等等等,五花八門,不一而足。詩歌活動就更多了,這些都無所謂好壞。我沒有研究,說不出誰誰誰怎麼樣,誰誰誰不怎麼樣。

我小時候讀過一些武俠小說,知道江湖上山頭眾多,幫派林立。大多數門派記不得了,記憶中有江南七怪,四大惡人,全真七子,這幾個有印象的,開始出場都很有熱鬧,好像挺牛,都人五人六,但後來發現他們武功也不怎麼樣。還有一個星宿派,掌門人叫丁春秋。這個人很有意思,一生走旁門左道,一直自認是老子天下第一,星宿老怪在江湖中很少有人敢招惹他。

武林就是人世。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武林中最厲害的好像要數風清揚和掃地僧,是真正的高人,但他們不理俗世,一直活在世外,幾乎一輩子沒有參加聚會,也不在江湖走動。

請大家沒有必要對號入座。

論人當節取其長,曲諒其短。做事必先審其害,後計其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都不容易。人生也短,數十年而已。所有的活動,所有的門派,都只是形式,都不是詩歌本身,何況詩歌也是可有可無的。

“榮辱皆驚,身行萬里半天下;去留有意,眼高四海空無人。”

“閒吟步竹石,松間明月長如此;長醉歌芳菲,耳外浮雲何足論。”

提得起。放得下。算得到。做得完。看得破。撇得開。

“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我想自己應該常回家看看,有空得多去包山底坐坐。

2018年10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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