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一件小事儿

天刚亮,我就爬起了床,把破旧的棉大衣往身上裹了又裹。妻子忙着做饭,说:看天冷的,就别出去了。

‘净扯后腿,有了钱给你买个大彩电看。"我胸有成竹的说。直哄得妻子笑迷了眼。

这是九十年代的一个冬天,台湾电影《搭错车》’’’热映,其中一首家喻户晓的歌曲酒干倘卖无非常流行,人人会唱。当时我萌发一个念头,回收酒瓶可以赚钱呀?说了算,订了干。立马花四百元买了一辆斑马牌人力三轮车,开始了我分家后的第一次挣钱之玈。

冬天里的一件小事儿

一大早,路上行人希少。凛冽的寒风扑打着我的面颊。地里的小麦早已褪去了绿色,田野显得空旷而辽远。听人说东部梨区富裕,就奔那里吧!我得意洋洋的蹬着三轮车,鬼使神差的在半道上拐进了孝友村。

大街上冷冷清清,三两个老头揣着手,倦缩在墙角的旮旯里,正享受着初升太阳的第一缕阳光。街中心的牌坊前,几个穿红袄的大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笑着,为寂静的村庄凭添了几分生机。

我停住脚步,壮了壮胆子,但还是声音低低的吆喝了几声,果真开了张。走出一个妖艳的胖女人,嘴唇涂得很红,嘴里还嗑着瓜子,屁股一扭一扭的来到近前说:收破烂的,家里瓶子多的是,去拾掇吧,够你一车!

冬天里的一件小事儿

我暗自庆幸今天的运气,头一回就有这么多的收获。这户人家确实阔绰,五艳六色的瓶子堆积一垛。我提着蛇皮袋,装好一袋从院子里扛到街上,又一个一个的码放到车厢里,不大一会工夫,就装了满满一车。

我正摆弄着,忽然从一个罐头瓶里蹿出一只老鼠。惊吓中打碎了一个盛油的酒瓶,溅的浑身是油,还把手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我近乎乞求的对着胖女人说:大嫂,弄点儿水让我洗洗行吗?

连饭都不能做,还有水洗手。

我把卖酒瓶的钱递给那女人,她不情愿的接过来,嘟囔了一句:看脏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走了。

我呆若木鸡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群红袄里传出一个女孩儿柔柔的声音:到俺家洗洗吧。

冬天里的一件小事儿

我捏着手指,低垂着头,乖乖地跟着她。女孩儿端出半盆水,热气腾腾。我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将手浸入水中,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女孩儿又递过来一条毛绒绒的花手巾,悠悠的暗香浸入心肺。多么的温馨啊!好像回到家里见到久违的亲人一样。我也顾不得客气直把毛巾擦得尽是血渍和油污。她又仔细的为我贴了一片创可贴。这时候我才缓过神来,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儿。和我差不多的年龄,脸上的皮肤很粗糙,长得还算标致。尤其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她很瘦,瘦的让人无缘无故的产生一种怜悯,看得出这是一个体弱的女孩儿。

还是好人多啊!我不由的对她肃然起敬。支支吾吾地说:谢谢你了,这手巾我赔你一条新的吧,我是韩村的,叫……。好家伙,我都通名报姓了,生怕人家忘了。

女孩儿瞅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是烂漫的一笑,没有说话。另外两个女伴儿在旁边嘀咕了几句,我看到女孩儿娇羞的脸上飘起了两朵红霞。

等我手伤好了以后,又去过两次孝友村。还真买了条一摸一样的花手巾,打算当面还给女孩儿。我要兑现大老爷们的承诺,如果欺骗了她,我会丧失道德和良心。尽管我扯着嗓子在街里吆喝,女孩儿家的大门始终没开,倒把那个傲气的胖女人招了出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嘴里还嗑着瓜子。我很厌恶她,却又不得不敢紧搭讪:大嫂,这家人说让我来收酒瓶的……。显然我在撒谎。

冬天里的一件小事儿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早已铺满了阴云,脖颈里不时有点儿凉意,要下雪了。

我已无心叫卖,虽然车厢里空空如也,没收到东西,返回的途中却感到三轮车蹬的是那样的沉重,就像蜗牛在艰难的爬行。

雪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整个世界一片銀白。空中弥漫寒风峥狞的微笑。枯叶飘零,公路两旁光秃秃的树干冷的发抖,发出凄惨绝望的呜咽,脸上犹如刀子割的那样生疼。

我走出很远,总觉得红袄女孩儿还伫立在风雪中,久久的目送着我,不忍离去。

我不顾一切的冲到女孩儿面前,四目相对,她深情闪烁的目光里,泪花滢滢,分明充满一种无助的渴望。我的心震颤了:我要帮助你度过难关,把挣来的钱全给你,相信我吧?

摹然回头望去,到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那里有女孩儿的身影儿。霎时间,’’’从来没有的孤独感溢满脑海,就像受伤的野狼一样,有气无力地在风雪中迷茫的游荡。

时光多情而又无情的流逝。

冬天里的一件小事儿

​转眼二十八年过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儿。在感叹生活美好的同时,总会想起女孩儿的音容笑貌,不知什么原因为她梦牵魂绕。

回想起那一面之缘,她像春风一样温暖过我的心田。她是善良的天使,是美的化身,陶冶了我生命的全部,教我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女孩儿的归宿不敢预期,也许半生的牵挂都会化为春梦。但我每时每刻都在为女孩儿祈祷,憧憬现在和将来,祝愿她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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