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吃城的日子 一
再豐盛的宴會也有曲終人散的時候，當煙花燃盡、遠處的鞭炮聲逐漸稀落、路燈重新開啟、人們逐漸散去的時候，嶽龍剛的心情也恢復平靜。
他和同事輪流趴在桌子上休息，他睡著的時候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飯，一起看春晚；夢到和弟弟一起在院子裡撿拾沒燃放的鞭炮；夢到在劉老師的辦公室看書，劉老師教他做菜；夢到他坐在嶽春鵬新買的轎車上；夢到那個丟失的枕頭不知怎的有找回來了。等他醒來感覺一切都很清晰，又想不起來都夢到了什麼。
春節過後，五姐來看過他一次，給他帶了一瓶熟好的醬豆，給他說家裡一切都好，不用他操心，工資自己留點，給自己也買幾件衣服，不用都寄給家裡。
趙一航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到了另一個公司工作，有什麼事給他打電話。嶽龍剛說請他吃飯，他說以後吧，時間長著哩。
日子平淡地向前走，嶽龍剛除了執勤外就是睡覺、讀詞典。到夏天時他已經讀到了“錢”字。
錢：釒部。10 畫。左右結構。
學到了幾個他認為有用的詞彙：一錢不值、見錢眼開、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天下午他在工廠附近閒逛，在一個叫“德福小吃城”的飯店門口，看到幾個穿著白色短袖廚師工裝的年輕人蹲在門邊臺階上聊天，聽口音是河南老鄉。
對廚師這個職業嶽龍剛很是羨慕，村裡志海的舅舅在鄭州國際大飯店當廚師長，村裡人說一個月的工資有一萬多。志海初中畢業就到鄭州跟他舅舅學廚師，學了半年到一個酒店當廚師，工資就能拿到三千多。
他就過去用河南話搭訕：
“老鄉，恁是在這兒上班哩呀？”
那幾個年輕人都扭過頭看他，其中一個年輕人回答：
“是呀，老鄉恁在哪兒上班哩？”
嶽龍剛指了指翻砂廠方向：
“在翻砂廠當保安哩。”
翻砂廠是小吃城主要客源之一，附近的人大概都知道，年輕人說：
“恁廠裡的人常在這吃飯。”
嶽龍剛問：
“老鄉是哪兒哩呀？”
“內黃哩，你哩老鄉？”年輕人答道。
嶽龍剛欣喜道：
“那還真是老鄉哩，我南樂哩。”
內黃和南樂都在河南的東北部，兩縣是臨縣，內黃縣歷來出廚師。
如此近的老鄉，大家都是年輕人，就互相問各自的狀況，那個年輕人叫史寧，拿出煙讓嶽龍剛，嶽龍剛說不會。
聊到廚師這個行業，嶽龍剛試探著問學廚師是不是要到廚師學校學習，史寧不屑的答道：
“廚師學校學一年出來也是啥都不會，還得跟著廚師從頭學。”
嶽龍剛問想學廚師又不認識人怎麼辦？史寧問他誰想學，嶽龍剛說我想學，史寧就給他講，學廚師開始要從配菜開始，也就是廚房打雜的，洗菜、切菜，練刀工；然後是調涼菜，最後才能學掌勺炒菜。
“你要真想學，俺這再添一個配菜的也中。”史寧說。
“不過配菜算是學徒，以前都沒有工資，現在沒有工資沒人幹，一個月給300元，管吃管住。”史寧補充道。
嶽龍剛說他得先到公司辦辭職，史寧說：
“中啊，你辦好後直接來找我，到飯店就說找史寧的。”
和史寧他們道別後，嶽龍剛和隊長說了自己的想法，隊長倒是很支持他，說保安是個沒前途的行業，學廚師是個手藝，以後工作好找，工資也高。又說等到月底再辦手續吧，公司好安排，工資也好算。
接下來的幾天嶽龍剛還是正常上班，休息時就跑到小吃城找史寧他們玩。
到月底時，隊長給他說讓他明天到公司辦手續，他已經和公司說好了。
第二天他來到公司，在辦公室填了一張離職表，把帽子和胸牌交給公司，工資因為工廠那邊還沒結算過來，等到十號發工資時讓隊長帶給他。
從公司回到宿舍時，在門口的小賣部給隊長買了兩盒煙，在隊長的宿舍，嶽龍剛給隊長說了到公司辭職的情況，兩盒煙他死活不要，最後要了一盒，說另一盒留給新單位的同事。並說發了工資過來拿也行，給你送過去也行。
嶽龍剛說請大家吃頓飯，隊長說等發了工資吧，到時候大家好好吃你一頓，還開玩笑說以後去你那兒吃飯，菜可要多給點兒。
回到自己的屋裡收拾東西和大家告別，他的東西很簡單，幾件衣服，那個帆布包還沒有裝滿。
來到小吃城找到史寧，兩人先到三樓住的地方放包，史寧告訴他已經和老闆說過了，老闆一般不在這，飯店是他的一個親戚負責管理，聽說是大學畢業生。
在一樓嶽龍剛見到了張經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個子不高，白白淨淨，帶一副近視眼鏡，穿一身黑色西裝。
嶽龍剛趕忙掏出香菸，抽出一根遞過去，張經理擺了擺手，上下看了他幾眼：
“交一張身份證複印件給吧檯上”，
然後扭頭對史寧說：
“你給安排吧。”
廚房在二樓，靠北牆是一排不鏽鋼爐灶，東牆是水池，中間一個很大的架子，上面放著菜墩和各種餐具，西牆是一排好幾層的貨架，上面擺放著各種蔬菜和乾貨，南牆是幾個很大的冰櫃。門旁邊有一個自制的簡易電梯，做好的菜用電梯送到一樓。
史寧拿來一件半舊的短袖白色廚師上衣給嶽龍剛讓他換上，給他介紹了廚房的人員，幾個人也都和嶽龍剛見過幾次，大家又都是老鄉，都還親切。
嶽龍剛給大家發煙，兩個配菜的小孩大概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居然也都會抽菸。史寧和另一個年級稍大一點的老鄉是掌勺炒菜的，還有兩個配涼菜的，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兩個配菜的小孩兒，一個是史寧的表弟，一個是涼菜的弟弟，史寧算是大廚，廚房的事情由他負責。
上班時間是上午九點到晚上十點，中午一點半吃飯，兩點到五點休息，晚上九點半吃飯，沒有早餐，誰吃的話自己到外面買。
廚房的人相對比較自由，不到飯點時就在廚房做準備工作和打掃廚房衛生，做完這些就圍在一起閒聊打鬧，有時也坐在飯店門口看過往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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