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落,女兒悲,願你我一生有人共安寧

梅子落,女兒悲,願你我一生有人共安寧

七年前,梅子19歲,那一日,她把自己裝在厚厚的黑色大衣裡,及膝的大衣下面是一條黑色的寬大褲子,因為太長,褲邊兒在灰黃的田坎上摩得灰土土的,蓋在一雙洗得老舊的黑色布鞋上。背上揹著老式的暗藍色軍旅大揹包。瘦高得像根竹竿在黃昏的小雨中行進著,周圍是連綿的田野,以及散落得稀稀拉拉的幾處小瓦屋,低低的伏在田隴上,像困在雨中的狗。偶爾風來,吹起她脖子上紅得嶄新的絨線圍巾,驀地成了暗色裡一道靚麗的風景。

此刻,七年後的今天,梅子坐在旋轉餐廳靠窗的位置,長髮懶懶的卷散的披在在身後,幾縷耳發調皮的伏在她的微微圓潤的側臉。

“姐,回去吧!回去看看好嗎?”。說話的男孩兒大概十七八九的樣子,一臉學生氣,臉色有些白。

“回不去了,他們把我賣給瘸子時候,我就再不想回去了。”

“姐,你看你現在過得這麼好,就當可憐他們。”

梅子看著這個弟弟,清瘦,怯懦,愛恨交織。因為他,爸媽把19歲的她賣給了村裡的瘸子做老婆,為的不過是送他去學所謂的藝術。一個遙不可及的明星夢,卻令她顛沛流離。她轉過頭透過窗往下看,燈火萬家,卻沒有她沒有一盞溫暖她。

“你們要錢,我打回去了,這是義務,但別和我聊感情”。說完她拎起包,起身離開,身後傳來弟弟夢哲的聲音說:“姐,你結賬了嗎?”

梅子身子一頓,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這就是她的家人,她的弟弟。她寄那麼多錢回去,給他們買房買車,送他讀全國最好的藝校,卻捨不得請她吃一頓飯,雖然她並未想過要讓他結賬,只是,聽到他的問話,還是會像吃了檸檬一樣的嘴裡泛酸。頭也不回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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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兜了一圈,回到房子裡,打開門。哐當,一個杯子摔過來,砸在地面,轉了幾個,沒有碎,水濺滿地。

“又滾到哪裡去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微胖男子守在門口大吼著。

“去見了我弟弟。”

“你們家的人就是吸血鬼,見個屁。”

“你難道不是嗎?”

“你個臭女人”。胖子順手拿起門口鞋櫃上一個花瓶扔了過來,碎片四濺,梅子動也不動,彷彿習慣了這種情況。她看著一地狼藉,再看看輪椅上的男人。就是這個男人,他們相識於微時,曾經說要和她歡聲笑語的走完一生,他們一起創業一起奮鬥,事業成功的時候,他也成功的攻克了別的女人,開始嫌棄她的一切。吵過鬧過,意外的,他出了車禍,癱瘓在床,小三說他是負累跑了,他還痛哭流涕說他真的愛小三。轉頭又對梅子說:“我們還沒離婚,你別以為能耍掉我,下半輩子,你休想跟我離婚。”

梅子也確實沒有離婚,而且法律上,這種情況也是不允許的。她一個人支撐著他們的事業,請了阿姨照顧胖子,可胖子把每一個來的阿姨都折磨跑了,“老子就是要你一輩子伺候我。”。

梅子常常會想,她眼睛肯定瞎得厲害,會嫁給他。但她對幸福早已喪失了信心,不想再去追求,曾幾何時她以為她和胖子會有,但上天還是摧毀了。她不明白這個死胖子怎麼能出軌了,癱瘓了,還能這麼居高臨下無底線無羞恥心的折磨她。是心理變態了嗎?

梅子落,女兒悲,願你我一生有人共安寧

收拾好亂七八糟的屋子,伺候胖子入睡以後。梅子穿著潔白的睡衣,一個人環抱著身體坐在樓下的客廳裡,看著矮几上紅得誘人的酒杯發呆。脖子上圍著那條依舊紅得嶄新的圍巾。

手裡攥著一紙,赫赫然的寫著晚期。許久,她起身,將桌上酒杯一飲而盡,蜷縮在沙發裡睡去。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再一路慢慢地鋪到梅子的身上,將她沐浴在金色裡,安詳的臉龐宛如初生的孩子,潔白的睡衣,像純淨的天使外衣。

“臭女人,死哪裡去了!還不來給我換衣服。”

……

“臭婊子,幹什麼呢?老子一會兒弄死你。”

……

也不知道胖子廢了多大勁,終於穿好衣服推著輪椅來到客廳。

看見正在熟睡的梅子,毫不猶豫的拿起桌上的菸灰缸砸過去,正中腦門,嚇了胖子一跳,怕砸死了。可看看梅子並沒有任何反應,又安下心來。卻又突然覺得不對。連忙推著輪椅過去瞧。額頭砸出一個大窟窿,但並不流血。無論如何叫喚,梅子沒有應他。

胖子終於想起打電話,一轉頭看梅子手機在矮几上,剛要拿起,注意到桌上的A4紙,寫著東西,拾起來看。

“我這一生,無溫暖,無幸福,無可愛之人,亦無愛我之人。父母視我為草芥,重男輕女,不惜賣女,丈夫視我如賤婢,我都不曾放棄,奈何命運卻待我不公,急著索命,思來想去,我一生為他人付出犧牲,臨終卻無一人可伴我直面死亡,無一人溫暖我,那麼,就快快的把這命還給老天吧。活著的人,你們好自為之。”

胖子看完氣極,用力的捶打著梅子,“賤女人,賤女人,你死,我讓你死,你死了我還打你,老子有錢還怕沒女人伺候,賤女人。”

打了許久,胖子彷彿才解氣!便打電話,託人,草草的辦了梅子的後事,一把撒去,散盡。那天,落著小雨,骨灰飄落地面,和在稀泥,一片昏黑。

梅子落,女兒悲,願你我一生有人共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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