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伏闕上書、納金救駕,救亡之心可歌可泣

宋高宗紹興十二年(1142年),宋以割地稱臣為條件與金國簽訂了“紹興和議”,南宋偏安朝廷徹底定型。為與金人締約求和,宋高宗甚至不惜誅大臣、殺良將,將轟轟烈烈的民族抗金運動強力鎮壓下去。

太學生張伯麟悲憤至極,他在太學的牆上奮筆疾書,代表天下人向宋高宗趙構提出質問:

“夫差,爾忘越王之殺爾父乎?”

太學生張伯麟的質問,無情地戳中宋高宗的痛處,更代表了太學生對宋高宗的無盡失望。

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伏闕上書、納金救駕,救亡之心可歌可泣

宋高宗趙構

自北宋末年以來,太學生率先掀起愛國救亡運動。期間因政局波折,太學生運動屢興不絕,是宋代抗金浪潮中極耀眼的愛國運動,千載之後,其可歌可泣精神可媲美后來的五四運動。

然而,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終究未能挽救宋朝的命運,手中只有紙筆的太學生只能用“夫差,爾忘越王之殺爾父乎?”表達自己對南宋朝廷的深深絕望。


北宋徽宗末年,是北宋瀕於大崩潰的前夜。

此時趙宋朝廷朝政腐敗,豺狼當道,又外患日重,大宋江山風雨飄搖。形勢糜爛至此,但凡有血氣和愛國之心的人毅然站出進行著不屈抗爭。

這樣的抗爭,富有濟世救民之心的太學生當仁不讓,太學生運動就此發生。

其中太學生代表首推陳東。

從宣和七年開始(1125年),太學生陳東多次上書朝廷,請求“擒此六賊,肆諸市朝,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六賊,是宋徽宗寵幸的六個誤國奸臣:蔡京、王黼、童貫、朱勔、李彥、梁師成。

當時六賊權勢滔天,大家多是敢怒不敢言,此前便有太學生李彪等人上書揭露時弊,卻被蔡京“付獄推治”。陳東此時敢於揭露六賊的誤國罪行,是冒著殺頭危險的。

對於自己的行為,陳東只有一句話:“設得罪以死,吾不悔。”

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全憑一腔熱血。

在陳東的首倡下,朝野形成了罷免六賊的強大輿論,最終宋欽宗陸續清除了六賊的勢力,六賊或被誅殺或被罷黜。

靖康元年(1126年)春,金國大軍突破黃河,包圍了東京,形勢愈加危急。

大臣李綱和東京軍民力主守城抗金,輿情如此,可堪一用。然而宋欽宗接下宋徽宗甩下的皇位,也接下了宋徽宗一貫的懦弱。被投降派大臣一番鼓動,他罷免李綱,以投降派李邦彥為相,並以賠款割地為條件向金求和。

求和條件屈辱至極:賠款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緞百萬匹,並割讓太原、河間、中山三鎮。

此等條件,亙古未有,消息傳出,群情激奮。

二月初五,陳東帶領數百名太學生至宣德門伏闕上書,將太學生運動推向了高潮。

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伏闕上書、納金救駕,救亡之心可歌可泣

在陳東的上書中直接批評宋欽宗重用奸臣罷免忠臣的行為:

“在廷之臣,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綱是也,所謂社稷之臣也。其庸繆不才、忌疾賢能、動為身謀、不恤國計者,李邦彥、白時中、張邦昌、趙野、王孝迪、蔡懋、李梲之徒是也,所謂社稷之賊也。”

他直接指出當今朝堂之上,誰是忠臣誰是奸臣。如此指名道姓,並非是人身攻擊,一如他當初首提“六賊”一樣,將李邦彥等七人視為“社稷之賊”。

“陛下若聽其言,斥綱不用,宗社存亡,未可知也。邦彥等執議割地,蓋河北實朝廷根本,無三關四鎮,是棄河北,朝廷能復都大梁乎?則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間以北之後,邦彥等能使金人不復敗盟乎?”

他更是在末尾說:

“陛下若以臣之言為未足取信,試御樓呼耆老一問之,呼軍民一問之,呼行道商旅一問之,試諮百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綱可用,而邦彥等可斥也!”

這有指責宋欽宗昏暗的意思了,天下任何一人都知道李綱是忠臣可大用,李邦彥是佞臣不可用,但你偏偏棄忠臣不用。

陳東的上書贏得其他太學生的響應,他們也紛紛上書請願要求朝廷給李綱復職,罷斥投降派官員。

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伏闕上書、納金救駕,救亡之心可歌可泣

李公祠內的李綱像

東京的軍民聽說有太學生在請願,紛紛前去宣德門聲援,很快就聚集了數萬人。

太學生運動頓時就變成了一場規模浩大的群眾運動。

靖康元年(1126年)的二月初五,是北宋太學史上值得銘記的一天,它的地位如同1919年的五月四日。

運動發生之時,正巧李邦彥退朝從宮中出來。太學生和群眾一見這奸賊,對其痛斥大罵,更有情緒激動者撿起瓦片磚頭砸向李邦彥,李邦彥只能狼狽逃回宮中。

宮中的宋欽宗聽聞消息,派人傳旨:“李綱用兵失利,不得已罷之,俟金人稍退,令復職”,企圖平息事件。

然而這樣的答覆遠低於人們的期望,憤怒的人們不斷敲擊“登聞鼓”直至把鼓捶破,要求罷免李邦彥,復李綱職。

事態愈加嚴重,這場請願活動已經變成了對皇帝的施壓,以民意施壓皇權。

開封知府王時雍匆匆趕來勸說太學生,說:“脅天子可乎?胡不退?”

你們這些學生是在威脅天子,是大逆之舉,還不快退下!

太學生的回答正義凜然:“以忠義脅天子,不愈於以奸佞脅之乎?”

我們就威脅天子了,我們是用忠義威脅天子的。

太學生一面說著,一面動手要抓住這位開封府的大老爺暴打一頓,嚇得王時雍急忙開溜。

面對太學生為代表的聲勢浩大的“請願”運動,尤其是在群眾發生情緒失控,打死了十數個內侍後,宋欽宗最終迫於形勢妥協,立刻給李綱、种師道復職。

在這個“脅天子”的請願運動中,最終以太學生為代表的群眾獲得了勝利。

但是等金軍撤圍而去後,朝廷對此事進行秋後算賬,太學生伏闕上書“脅天子”觸犯君威的。

而且此事中發生了暴力事件,十數個內侍被殺,錢財被劫掠。

最終陳東辭去封賞,返回老家丹陽。


不久之後,靖康之變發生。

靖康二年(1127年),金軍俘徽欽二帝北去。數百太學生前往河南商丘對康王趙構“奉表勸進”,最終趙構在河南商丘稱帝。

趙構繼位後,立即重用李綱,力主抗金。懷著對新政權新氣象的期望,陳東立刻啟程前往商丘。

然而趙構做的一切僅僅是表象,他在繼承父兄留給他的皇位時,同樣將他們的軟弱投降尿性繼承了下來。

等陳東跋涉三個月到達朝廷時,趙構已經在黃潛善、汪伯顏等投降派勸說下將李綱再次罷免,決定放棄中原,準備南逃揚州。

國難當頭,投降派官員如韭菜一般,一茬又一茬地出現。

看不慣朝政被小人把持,更看不慣高宗如此軟弱,陳東立刻上書高宗,請求罷免黃潛善、汪伯顏等小人佞臣。

然而小人就是小人,黃潛善以“伏闕上書”會再次重演來激將宋高宗,最終陳東被處死。

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伏闕上書、納金救駕,救亡之心可歌可泣

丹陽陳東墓,很破敗了

陳東僅僅是太學生中以上書言事,主張整肅朝政反對求和的一個代表,當上書無用,太學生以實際行動投入救國的運動之中。

金軍剛圍城是,太學生汪若海等人就勸東京百姓捐錢捐物犒賞守城將士。

徽欽二帝被金人扣押之後,數百太學生致書金軍主帥,請求放歸二帝,並四下活動勸人納金贖回二帝。

在國家淪喪之際,這種行為雖然沒有什麼實效,但手無寸鐵的太學生只能用這種形式表達自己的愛國復國之心,比那些認賊作父的投降派高尚百倍。

太學生徐揆投書金帥請車駕還闕無果,於是他毅然隻身前往金營,與金帥辯論,被金人當場杖死。

太學生吳銖、朱夢說等人聯絡一些愛國將領試圖發兵救駕,將二帝從金營中搶出,但因為叛徒告密而失敗,幾人都被誅殺。

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伏闕上書、納金救駕,救亡之心可歌可泣

徽欽二帝

《三朝北盟會編》記載一些太學生的救亡事蹟,太學生的行為贏得了世人的稱讚,“人皆稱太學生多忠義之土”。

太學生吳安國出使金國被扣押,他說“我頭可得,我節不可奪。惟知竭死王事,主命焉敢辱”。

太學生郭邁元出使金國後,金人令其“髡髮換官”,他寧死不從,最終被囚死北國。

而當陳東被殺,宋高宗南逃之後,太學生們逐步認清了宋高宗的乞和嘴臉,無比失望。他們中的很多人在南下途中憤然離去,不少人更是留在中原,投身正在前線的抗金隊伍。

趙構這一逃就成了著名的“逃跑皇帝”,一路逃亡直至逃到海上。逃亡途中不忘求和,低聲下氣“求放過”:“願削去舊號,是天地之間,皆大金之國而尊無二上,亦何必勞師以遠涉而後為快哉?”

最終於紹興十二年(1142年),宋高宗用割地稱臣為條件與金簽訂和約。

兩宋之際的太學生運動:伏闕上書、納金救駕,救亡之心可歌可泣

宋高宗劇照

無數有識之士失望之極,冒頭反對的都被罷斥打擊。

而那些太學生,學了一肚子詩書,學了滿腹的救民濟世的知識,卻要被自己的朝廷生生壓制。

無數憋屈,只能化作一句悲憤:

“夫差,爾忘越王之殺爾父乎?”

夫差,你忘了越王殺你父親的仇了嗎?

趙構,你忘了金人俘虜你父親和兄長的仇了嗎?

太學生張伯麟此言撕開宋高宗不敢正視的傷疤。

結果張伯麟被“杖脊刺配吉陽軍”。

吉陽是哪?今海南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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