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兒子從小有個壞習慣，喜歡玩一個危險而刺激的遊戲。偶爾會在公共場合裡扮演讓人討厭的熊孩子。
沒人的時候，他會在長長的下行電梯上，努力向上奔跑。為了糾正他這個逆行向上的惡習，我不惜和他翻臉了好幾次，才讓他有所剋制。
而我最近讀《駱駝祥子》的時候，一看到男主祥子充滿著希望和朝氣邁向社會，希望用自己滴下的汗，為自己贏得體面的生活，卻一次次的碰壁現實的辛酸經歷。
不知道為什麼，就總讓我想起孩子在電梯上逆行奔跑的場景。
不得不說，祥子的這個人物刻畫讓人特別唏噓。老舍賦予了祥子很多同情和惋惜。
這和作者老舍自己從小就生活在社會底層，有著直接的關係。塑造祥子這個人物形象，是老舍將自己關在家中閉門寫書，用悲憫之心和摯愛之情創造出的人物形象，沒想到卻讓人如此悲傷。
也許是讓那時在亂世中的人有所感悟和反思？
記得很早之前有個傳聞，說是196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提名和最後五人名單中，老舍都在其中，並且最後還是第一。
但因為老舍在1966年已經去世，諾貝爾文學獎的原則，是不能給過世者。最終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才頒給了日本作家川端康成。
我對這個傳聞一直深信不疑，包括此前還有聽說沈從文大概也有類似的經歷。但根據微信公眾號"短史記"的一篇文章：2019年1月2號，瑞典皇家科學院向日本時事通訊社公開了1968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檔案資料。檔案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為國守史”，這份檔案公佈了被提名者、候選人短名單和選拔過程。
根據報道，1968年諾貝爾文學獎最終的候選名單有六人：分別是川端康成、英國詩人奧登、法國作家安德烈·馬爾羅和愛爾蘭劇作家薩繆爾·貝克特等。不過，這份名單中並沒有老舍。
這種從檔案本身發聲的報道，具有很強的公信力，看來老舍的作品深得國人之心，大家心之嚮往，作家得到更廣泛的影響力。
不過，我還知道了一個關於老舍《駱駝祥子》很有意思的事。聽說，在老舍並不知情的情況下，曾有一個水平不怎麼樣的譯者，把這本小說譯成了英文，還擅自改的結局，變成了祥子和小福子最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歡喜局面。
結果這個譯者自己胡亂翻譯的版本既然在美國成了暢銷書。後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士兵上前線前，有一批書最後被選為軍供版圖書。為了減輕戰士們的負重，美國軍方特意委託出版社，將精選的圖書製作成輕便的版本，其中就有《駱駝祥子》。這極可能就是譯者被改良過的那個暢銷版本吧。
總之，這部書在西方的影響力是非常大。大多數西方世界，也是在這本書裡，認識到20世紀舊中國的社會底層模樣。
02
老舍筆下真實的祥子，本來是一個充滿理想的人。可以說從來不在困難面前輕易妥協。儘管在鄉下長大，父母早亡，家中幾畝薄田也不復存在，剛剛18歲的祥子，就變成了一個孤兒。
他就一個人勇敢的到大城市來闖蕩，跟今天的北漂也差不多。
年輕的祥子正直肯幹，他覺得拉車雖然累，但是靠自己的雙手和雙腳，他能夠看到自己可預期的未來。他計劃自己買一輛車，慢慢地讓生活安定下來，誠信勞作做一個本分體面的人。
祥子是個有理想的人，不是那種好高騖遠的人。儘管自己買一輛車這個目標，對一無所有的祥子來說過於宏大，但是他用行動踐行了“再長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邁開雙腳也無法到達。”
整整三年，他存下每一分可以存的錢。沒人想到，平時看起來摳門到了極限特別苛刻自己的祥子，真就推回一輛新嶄嶄的車。
對於大多數拉車人來說，這簡直是一個不能企及的夢想。
但年輕高大的祥子，靠自己贏得了這份體面。他已經能體會到，靠這輛車，他能娶到一個溫柔漂亮的姑娘，慢慢有個自己的家。自己曾經已經失去的家，將會在自己的手中一點點重築。
能掙別人掙不了的錢，就得吃別人吃不了的苦。有了宏大的夢想，祥子更加努力了。可惜僅僅是過了半年，街上就因為混亂軍閥們瘋狂的搜刮民脂，變得一派落寞。
儘管聽說街上的大兵們要搶車，祥子也一直是小心翼翼，可這天再也忍不住誘人的車費，拉客人去了大兵們會出沒的地方。
結果，祥子三年多攢下的家當，被大兵們連人帶車拿下。生活的美好夢戛然而止，祥子會輕易放棄嗎？
我們年輕的祥子，會輕易在困難面前低頭嗎？飽受挫折的祥子，隨著大兵遷移的路上，終於找到機會溜走。
順便發現三匹掉了毛的駱駝沒人在乎，為了早日東山再起再買一輛車的願望，祥子順手牽走了這三匹駱駝。
兵荒馬亂的年月，三匹掉了毛的老駱駝，也確實不值什麼錢。好說歹說，遇到了買主給了30個大洋。這和上百個大洋才能買到一輛新車，還相差甚遠。
但祥子不怕，自己還這麼年輕。他鼓勵自己再努力兩年，一定可以實現買輛新車的願望。
但車行的老闆女兒虎妞打亂了，祥子攢錢的計劃。
在一個充滿寒意的夜晚，虎妞好酒好菜招待剛剛在失業中失意的祥子，從來沒喝過酒的祥子，就這樣輕易被灌醉。
第二天祥子清醒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枕邊人居然是虎妞。
祥子同命般的奔出屋子，為自己酒醉深深懊悔。老實說，虎妞根本就不在他的擇偶範圍之內，他一個正經清白的小夥子，怎麼會找虎妞這種上了點年紀又早就失了身的女人？
就像黃大煒的那首歌，讓祥子無比心碎：
你把我灌醉
你讓我流淚
扛下了所有罪
我拼命挽回
你把我灌醉
你讓我心碎
愛得收不回
……
在祥子剛剛想逃出這段關係時，虎妞假裝懷孕，硬生生的把自己跟祥子的命運系在一起。有責任心的祥子，打掉了門牙往肚子裡咽，只好和虎妞生活在一起，儘管這樣的夫妻關係讓祥子非常難受。
就這樣，祥子第二次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創。
03
當祥子不得不和虎妞一起生活，他的身體也漸漸在拉車的長期過度磨損中變得虛弱。通過出賣體力買新車的願望又漸行漸遠了。
看著每天愁眉苦臉的祥子，虎妞最後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錢，給祥子買了一輛二手車。
不過這輛車沒給祥子帶來什麼好運，虎妞也在婚後真正懷孕以後卻難產離世，祥子不得不擦乾眼淚，又賣掉車把虎妞的喪事辦了。
祥子原來夢想著自己有個家，儘管妻子不滿意，但自己即將當爸爸，將有個大胖小子的夢想又破滅了。
祥子又回到了一窮二白的境地。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絕望，對別人來說，祥子只是經歷了悲慘的故事，但對祥子本人來說，這是刻骨銘心的事故。
他身上發生的事悲傷的讓他恍如隔世，似乎只有迎娶新人才能忘記舊傷。
那個淪落到賣身的溫柔姑娘小福子，和祥子有著真正的感情的小福子，勇敢地向祥子表達了愛意。
祥子拼命的努力，想把小福子從火坑裡拉出來，可是等他有能力的那一天，才知道小福子最終已經不忍屈辱，上吊身亡了……
祥子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從此，他再也不是那個正直善良的祥子，變成了一個到處混吃混喝的徹底放棄尊嚴的流浪者。
他把有限的人生放在去揮霍過去那些自己鄙夷的事上，甚至去“白房子”，用騙吃騙喝的錢，拼命醉酒，在那些出賣肉身的女人身上瘋狂縱慾，以至於最後自己也得了治不好的髒病。
祥子就這樣徹底滑落到人生的底部，在未來可預期的壽命裡，苟延殘喘……
駱駝祥子至此，畫上了一個很是沉重的句號。
04
老舍曾說，“愚蠢和殘忍是這裡的一些現象，所以愚蠢，所以殘忍，卻另有原因。”
可憐的祥子，就這樣過著被人嫌棄的一生，生如螻蟻般卑微，就是死也不被人知曉。
他也曾想和命運抗爭，可惜亂世讓他英雄無用武之地，努力或者不努力，在那個暗黑的時代，對祥子來說，逆襲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想起這幾天正在刷屏的一篇文章，北大碩士畢業的男主張根，在自己創業無望、女朋友又暫別自己，出國讀書的的精神重壓下，試圖用他眼中底層人的生活方式，用送外賣的真實經歷去打破自己的矯情的中產焦慮，可最後在現實中，也不得不承認，某些東西似乎很難改變。
他給天國的爺爺寫的信裡，這樣表達自己對生活的頓悟：“即使這個世界給我來帶困惑，我依然可以堅定地站在裡面對抗外界擠壓的地方，它重新變成了我面對世界的一把刀，只是我覺得這把刀還不鋒利。
我已經習慣了通過追求不屬於我的東西讓自己變得體面，但是每次都讓時間撕掉了遮羞布，這讓我的人生充滿了諷刺的重複，甚至在鑄造這把刀的時候也是如此。”
這段話我看了很多遍，深深地刺痛了我。毫無疑問，張根是勇敢的。
可我一直在想，老舍筆下那個面無表情招人厭惡的祥子，拖著已經又病又殘的身軀，會不會也在某個偶爾清醒的時刻，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曾那麼熱烈渴望過上體面的日子？
巴頓將軍曾說：“衡量一個人成功的標準，不是看這個人站在頂峰的時候，而是看這個人從頂峰上跌到低谷時候的反彈。”
雖然生活都有觸底的時刻，但祥子最終沒有等到反彈這一刻，可我希望你能。
@作者妮妮：
曾任記者多年,親子教育與自我成長的終身學習者。
13歲帥哥的少女心辣媽，有深度的話癆達人，真誠幽默的非著名閱讀推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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