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段延慶不是“第一惡人”,而是第一可憐人

原來段延慶不是“第一惡人”,而是第一可憐人

其實,段延慶就像米爾頓詩中的魔王路斯弗,統領地獄的大權,抵不上他回憶自己曾是“光明之子”的痛苦。

所謂無人不冤,有情皆孽,本書是以慈悲之心來寫邪惡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想回頭,那是再也不能了。”丁春秋一語道破段延慶一生的悲哀。對於他而言,其實最大的痛苦不在於父皇死於人手,亦不在於自己英俊容貌盡毀,落得一身殘廢,段延慶最大的痛苦是“我不能再為善了”。作為段譽生身之父,年輕時自當有一份飄逸瀟灑。皇太子之尊,想來更有幾分意氣風發。優渥的生活,萬人之上的尊榮,今昔對比,固然可惜。而曾幾何時的名門之後,卻淪落到與江湖上的魑魅魍魎為伍,惡名為世人所不齒,這相比容貌大異,權勢不復之苦,豈不是更痛上千萬倍。

原來段延慶不是“第一惡人”,而是第一可憐人


我是我,我又不是我。星宿老人對段延慶用的雖是邪術,挖掘的卻是內心的真我,這也是全書有“天下第一惡人以來”第一次真情流露。雖然“惡貫滿盈”,心中實有萬分不得已,虛竹投之以桃,段延慶報之以李,從此就能看出段延慶心中也是有是非之念的,但可惜,這一點微末的是非善惡之念也只能深藏潛意識之中。自傷愈練起邪派武功,仇恨的種子逐漸淹沒了名門正派出身的俠義之心。

一步錯,步步錯,自此之後對於段延慶身上也再難見到一系仁念,縱然對最忠心的部下,狠下殺手之後也不過是愧疚之色一帶而過。所以人們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既然深知家破人亡之苦,那就更應懂得幸福美滿的不易,而不是把這種痛苦再強加於無辜之人。失去了許多,就更應該珍視僅有的美好,段延慶只知“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卻不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也正應了另一句話:無論你遭受了多麼大的痛苦,它也不是你成為壞人的理由。“惡貫滿盈”雖出自不得已,但即便萬不得已,仍是惡貫滿盈。

原來段延慶不是“第一惡人”,而是第一可憐人


我們說本書是以慈悲心來寫邪惡的,是因為金庸先生最後給了段延慶解脫,“天龍寺外,菩提樹下,化學邋遢,觀音長髮”。萬念俱灰時刻,刀白鳳賜予的一段露水情緣,於段延慶而言,是觀音菩薩的慈悲,是絕望邊緣的慰藉,也播撒下生命之種,致使功德圓滿,讓段延慶在渾噩的地獄中第一次看到了人生曙光。其實段延慶爭奪皇位,以及為之所做的一切,他勤修武功,怒雪前仇,他收攬三大惡人威震江湖,與其說是放不下那份曾屬於自己的權位,不如說是為自己昏暗而殘缺的人生找到一絲希望,他一直在找。他放棄過名譽,放棄過尊嚴,可是沒有放棄過尋找希望。

他最終找到了,血濃於水的骨肉是他生命的延續,他終於釋然了,爭奪了多年的皇位,無形中歸到自己一系,得償所願,可見冥冥中自有主宰。他最後解脫了,父子相見,他發現人世間最普通的骨肉至親,勝過了江湖虛名,勝過了錦繡江山,甚至勝過自己的生命,只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我有一個兒子,我段延慶和你們一樣,也是人。至於其他,花非花,霧非霧,塵歸塵,土歸土,我有求而來,我飄然而去,我解脫了,我終於解脫了。

段延慶心中憤恨恐怕也只有謝遜可以與之匹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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