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的肉慾,《紅樓夢》的詩意,不可不回味

兩本書我都不敢說讀懂了、看透了,唯有感繫懷,不吐不快。

大約在兩年前,再把《紅樓夢》細細的讀了一遍,文字之美、之精煉、之典雅,估計無出其右,古典名著推之為第一,當無可爭議。《金瓶梅》久聞其名,世上“第一淫書”,但可惜市面上基本都是刪減版,對此我是排斥的,所以一直沒有閱讀的機會。

《金瓶梅》的肉慾,《紅樓夢》的詩意,不可不回味

賈寶玉與林黛玉

今年初在網上買了一套無刪減的《金瓶梅詞話本》,花了我五百大洋,實在心疼。大約花了三個月時間,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若從淫書的角度來說,實在令人“大失所望”,尺度最大的醉鬧葡萄架,跟FBI WARNING比起來啥也不是?說它是淫書還真是“浪得虛名”。

《金瓶梅》的肉慾,《紅樓夢》的詩意,不可不回味

西門慶鞭打李瓶兒

若用一個字來形容《紅樓夢》,那就是“雅”,雅到極致。若用一個字來形容《金瓶梅》,那就是“俗”,俗得淋漓!《紅樓夢》寫鐘鳴鼎食之家的衰亡,用筆之精煉、之工整、之用心,讓人難改一字。[某某人若要續它,真可謂貂不足狗尾續,徒招人罵!]《金瓶梅》寫明中後期暴發戶之家從鼎盛至敗落,用筆之灑脫、之戲謔、之粗鄙,讀之令人發笑,處處皆文法,改不得,不僅讓人感概“俗點好,俗點好!”

世人看過《紅樓夢》與《金瓶梅》後,往往不是挺《紅樓夢》派,就是挺《金瓶梅》派,似乎不可模稜相處。

不可否認《金瓶梅》對《紅樓夢》創作的影響是明顯的,不容否認的。比如《金瓶梅》裡面的吳神仙算命預示各女主角的命運,《紅樓夢》裡面通過警幻仙子的《金陵十二衩》正冊、副冊、又副冊預示各女主角的命運。這只是較顯著者,還有很多細節也表示曹雪芹的創作是站在前者肩上而前行。

《金瓶梅》的肉慾,《紅樓夢》的詩意,不可不回味

賈寶玉和林黛玉

不過無論如何,我們都無法否認《紅樓夢》大大不同於《金瓶梅》,我們與其爭論孰高孰低,還不如端上一杯茶,翻上幾頁書,聊作消遣耳。

我做一個簡單的比方,以表示我對兩書關係的一個看法。《金瓶梅》好似剛挖出來的一顆野人參,泥巴都還未有洗,看似粗糙,卻是人參無疑,真,一份不事雕琢的真;《紅樓夢》好似已經洗滌乾淨的人參,白淨精緻,美,精雕細琢的美。對此兩者我們何必要分個高低,爭個輸贏?

兩書的對比我就不一一展開談了,僅說說兩書對男女之間那點事描寫的不同。比如:

《紅樓夢》第六回 :

襲人忙趁眾奶孃丫鬟不在旁時,另取出一件中衣來與寶玉換上。寶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萬別告訴人。”襲人亦含羞笑問道:“你夢見什麼故事了?是那裡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寶玉道:“一言難盡。”說著便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聽了。然後說至警幻所授雲雨之情,羞的襲人掩面伏身而笑。寶玉亦素喜襲人柔媚嬌俏,遂強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襲人素知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禮,遂和寶玉偷試一番,幸得無人撞見。

《金瓶梅》的肉慾,《紅樓夢》的詩意,不可不回味

賈寶玉與襲人

這是賈寶玉書中第一次雲雨初試,襲人半推半就,認為“亦不為越禮”才從了寶玉,可見男女之事在《紅樓夢》描寫起來極為注重一個“禮”,用詞極為含蓄內斂。[當然也存在亂倫苟且,我僅僅是對比描寫手法,人性慾望之事就暫拋在一旁了。]

《金瓶梅崇禎本》第四回:

卻也是姻緣湊著,那隻箸兒剛落在金蓮裙下。西門慶一面斟酒勸那婦人,婦人笑著不理他。他卻又待拿起箸子起來,讓他吃菜兒。尋來尋去不見了一隻。這金蓮一面低著頭,把腳尖兒踢著,笑道:“這不是你的箸兒!”西門慶聽說,走過金蓮這邊來道:“原來在此。”蹲下身去,且不拾箸,便去他繡花鞋頭上只一捏。那婦人笑將起來,說道:“怎這的羅唣!我要叫了起來哩!”西門慶便雙膝跪下說道:“娘子可憐小人則個!”一面說著,一面便摸他褲子。婦人叉開手道:“你這歪廝纏人,我卻要大耳刮子打的呢!”西門慶笑道:“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個好處。”於是不由分說,抱到王婆床炕上,脫衣解帶,共枕同歡。

《金瓶梅》的肉慾,《紅樓夢》的詩意,不可不回味

西門慶與潘金蓮

潘金蓮與西門慶偷情,看似是步步落入王婆的陷阱,但從結果來看,潘金蓮坐花轎被抬進西門府,誰輸誰贏一目瞭然。潘金蓮偷情、殺夫,還與琴童勾搭,西門慶死後,她又黏上陳經濟,迷得經濟神魂顛倒,準備與之長相廝守。從她的身上我們看到的是赤裸裸的性與欲,禮教在她身上不起半點作用,她對自身的定位也是滿足慾望,以色事人。男女之事從《金瓶梅》描寫來是赤裸裸的慾望,禮教很少很少。

我們將《紅樓夢》裡面的鮑二家的和《金瓶梅》裡面的宋惠蓮做個對比,她們同樣是偷情,結局同樣是自殺,動機卻完全不一樣。鮑二家的自殺是因為偷情被撞破,羞恥心作祟而自殺;宋惠蓮偷情是偷的理所當然,但因西門慶誣陷她的丈夫來旺,將之送官發配,她感到被欺騙、被玩弄而上吊自殺。

若說《紅樓夢》將男女之事的描寫披上一層朦朧的藝術面紗,那麼《金瓶梅》絕對是赤裸裸、直麵人性的深處。

《紅樓夢》中賈璉與王熙鳳的雲雨就是採用虛寫之法,“正說著,只聽那邊一陣笑聲,卻有賈璉的聲音。接著房門響處,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豐兒舀水進去。”讓人浮想聯翩。《金瓶梅》很少採用虛寫,往往是直接描寫,但這些又基本都是為豐富人物形象服務:潘金蓮以色事人,李瓶兒對西門慶的愛,王六兒的情場賣肉,李桂姐、鄭愛月兒妓女之間的勾心鬥角。讀完不得不對這些女性有一個更立體的認識。

所以從文字上來看:《紅樓夢》對男女之事的描寫是含而不露、蓄而不發,比如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留給讀者無限遐想,有無數的證據指向,但作者就不明說;《金瓶梅》對男女之事的描寫是活潑奔放、直接鋪陳,不堪的描寫是信手拈來。對於這些不同,只能歸結為兩位作者風格迥異了,無論如何都不愧代表為古典小說高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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