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中後期,對所謂“東方”和“西方”的想象與誤讀成為了東西碰撞的第一步。西方對東方藝術形式進行接受與吸收,這種被影響並非只源於某種純粹的東方形式,同時也夾雜著變體後的“東方式”藝術風格。
這一時期,在向西方國家的傳遞中,浮世繪木刻版畫所展現的風格最為突出。
〔日〕葛飾北齋 《神奈川衝浪裡》版畫 25.7cm×37.8cm 1829—1833年
事實上,影響西方的浮世繪風格並不僅僅是單純的日本風格。而是夾雜了中國藝術、西方透視以及日本社會風尚的混合“東方式”風格。
因為在19世紀中後期——浮世繪發展的繁榮期,很多浮世繪畫師都有意無意地借鑑了中國畫風或西洋畫風。
〔日〕歌川廣重
“東方式”的特點可總結為:
(1)繪畫與雕刻的結合;
(2)色彩與線條運用的結合;
(2)蘊含了透視立體概念的平面處理作為主要的構圖因素;
(4)從產生過程來看,具有繪幅小、數量大、創作快的特點。
這種“東方式”風格的傳遞具有一定的多面性,這種多面性可以在西方變革的藝術風格與形式的不同側面中得到印證。
01
通透的色彩
眾所周知,印象派藝術家受到浮世繪的極大影響,這種影響首先體現在色彩上。
〔日〕歌川廣重 《名勝江戶百景——龜戶梅屋鋪》版畫 36.4cm×24.4cm 1857年 日本浮世繪博物館
在浮世繪的研究中,顏色是通過各種繪本的發展與不同顏色顏料的吸收而獲得的。在木刻套版技術上,色彩只能做到塊面著色,基本不會形成堆疊的色彩和混色,顏色密度較為通透。
套版著色的方式使顏色的整體性較強,容易在畫面中保持和諧。因為整體的顏色種類是根據套版的分割獲得的,通常早期浮世繪每幅作品上的顏色不過五六種。
〔荷蘭〕凡·高 《開花的梅子樹》(仿歌川廣重)油畫 55cm×46cm 1887年 荷蘭阿姆斯特丹凡高美術館
浮世繪傳到歐洲的時候,西歐人是否真正瞭解浮世繪木板套色的製作工藝與步驟無從知曉。但多數藝術家都曾從浮世繪作品所呈現的色彩去臨摹學習。
浮世繪鮮亮清透的色彩,是畫室油畫的褐色系畫法所達不到的,而這正好也成為激發印象派的契機。
02
分割的結構
浮世繪作品總有一種極強的結構性特點,這在浮世繪後期的風景畫作品中有著極為突出的表現。而這一時期即是19世紀中葉,比20世紀初西方立體派形成的時間還要早。
這種幾何結構的概念在不同畫師的作品中有著不同的體現。
例如歌川廣重運用的是S型、菱形、圓形、三角形的架構分割畫面,以透視法極度拉伸的方式進行景深的平面化,從而達到一種畫面的“結構化”特徵。葛飾北齋則體現得更為透徹,其中不乏陰陽“正負形”的概念。
〔日〕歌川廣重 《名勝江戶百景——大橋驟雨》版畫 61.5cm×44cm 1857年 日本浮世繪博物館
以作品為例,《江戶百景》中的構圖體現著極強的幾何狀結構。《富嶽三十六景之神奈川衝浪裡》也被認為是極為標準的黃金分割構圖,甚至還影響了西方現實主義的代表居斯塔夫·庫爾貝。
可以說,浮世繪所描繪的內容是現實的寫照,但是在畫面構圖與分割上卻更具有幾何結構性因素。
03
裝飾性平面
歐洲新藝術運動也與日本浮世繪之間有著密切的關係。
英國藝術家奧博利·比亞茲萊創作的黑白插畫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女人,而女人的髮飾、穿著、衣紋等都可以看到日本風格的影子。穆夏《四季》中的女人也具有浮世繪中女人的形象特點。
〔英〕奧博利·比亞茲萊 王爾德戲劇《莎樂美》插圖 1892年
然而,雖說浮世繪對新藝術運動的影響頗大,但是這種黑白間色的風格,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日本“光琳派”繪畫,如尾形光琳的日本畫風尚。
〔日〕尾形光琳 《紅白梅圖屏風》 雙扇屏風 紙本彩色畫 156.6cm×172.2cm×2 1710—1716年 熱海博物館
由於日本風俗畫中最重要的“浮世繪”也受到了同期日本其他繪畫的影響,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新藝術運動與歐洲裝飾風格是吸收了一種綜合的“東方式”的藝術風尚。
04
創作的體態
葛飾北齋作為著名的浮世繪畫師,他的創作同時具有表演性與動態感。
〔日〕葛飾北齋 《凱風快晴》版畫 25.7cm×38cm 1800—1849年 印第安納波利斯美術館
通過對葛飾北齋創作和繪畫的記錄可知,在運動中形成作品是他製作大尺幅創作所慣用的方式,這甚至可以被視為東方式的“行動繪畫”。
正如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行動繪畫——在繪畫創作中加入藝術家的創作動態痕跡。這種行動上的繪畫在19世紀早期的東方國家早已有了先兆。
05
情感表現
在表現情感方面,以蒙克為代表的表現主義也多少隱含有浮世繪畫風的影響。
〔挪威〕愛德華·蒙克 《吶喊》蛋清木版畫 91cm×73.5cm 1893年 挪威國家藝術館
浮世繪作品中高聳的樹木,不僅用於畫面的結構與分割,更營造出了一定的情緒與心理傾向。這本是出於對神祗的尊敬與體現神祗的威嚴之感。
但這種畫面結構對情緒的體現,在形式傳遞到蒙克的作品中時,被放大表現了出來。
由東方向西方的傳遞,並非某種單一內容或形式的問題,而是夾雜了東西方已有的混雜成分以及多種東方藝術的元素。
雖說對印象派影響最為巨大的是浮世繪,但是反向而觀,浮世繪版畫及其所承載的“東方式”藝術形式的西方傳遞是一種多方向多層面的延伸。
內容選自《中國美術》2018年第6期
《浮世繪版畫對西方19世紀中後期藝術變革的影響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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