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

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

根據史料記載,那位流芳百世的吐蕃贊普松贊干布一生共娶了五位妃子,除了兩位我們再熟悉不過的大唐妃子文成公主和尼泊爾妃子遲尊公主之外,還有象雄妃、茹雍妃、蒙薩妃。當然,這三位妃子的名字並不被後人知曉,或者說得再準確些,儘管有人知道她們存在過,但也僅僅止於知道她們存在過,如此而已。說到那兩位外來的妃子能夠得以留名史冊,我覺得有一多半是因了與她們相關的兩座寺——大小昭寺。

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

在古時候大昭寺寺址處本是一個大湖,湖水澄淨,湖面平靜,猶如仙境一般。在距今1300多年前,松贊干布曾在湖邊,執著遲尊公主的手對他許諾“隨戒指所落處,我將如你所願,為你修建佛殿。”怎料那戒指剛剛好落在了湖中心——佛說世間一切皆有因緣,想來這佛殿的因緣就與這湖有關吧。那湖面上霎時間遍佈起層層光網,光網中央顯出一座九級白塔來。純淨的白色,閃著光芒。

話已說出,焉能收回?松贊干布只好召集能工巧匠,並動用大批勞力填湖建寺。那個時候,在青藏高原上人們經常使用的運輸工具是山羊。為了能儘快修建起佛殿,上千只白山羊便日夜不停歇地馱土建寺。就這樣,湖被填平,建造大昭寺的地基打好。

“拉薩”這個城市的名字便從山羊馱土修建佛殿而得來。曾經,拉薩被稱為“RASA”,意思就是“由山羊修建起的城”。因此藏族民間有種說法,“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即便到了今時今日,大昭寺依然被認為是觸摸拉薩、觸動靈魂的殊勝所在。

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

大昭寺修建於吐蕃王朝的鼎盛時期,它是西藏最早的土木結構建築。如果說,拉薩是我們此次朝聖之行的重點,那麼大昭寺就應該算是清淨身心的起點,而大昭寺門前磕長頭、誦經咒的虔誠信徒們便是我們心靈旅程上的同行者。

那天我們隨著一位藏族嚮導索朗巴珠的腳步從正門進入大昭寺。“我們現在沿著順時針方向走,就會來到一個天井式的院落裡。”索朗巴珠告訴我們,這裡曾是舉行“傳昭大法會”的地方。1409年,格魯派開山祖師宗喀巴在大昭寺創立了藏傳佛教一年一度的最大法會活動。

從藏曆正月初三至二十四日,西藏各地的僧侶們便雲集於這院落裡,他們講經辯經、誦經祈福。這裡還是藏傳佛教僧人考取“格西”學位的地方,雖然不能親見僧人們辯經的激烈場面,但我耳邊總覺迴盪著嗡隆隆的聲音,我聽不懂那些語言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每一個音節都能喚醒自己,讓自己放下該放下的,提起該提起的。

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

在院落東面是一排排酥油燈。那明晃晃的火焰悅動在我們面前,似是在引導著亡靈前往另一個清淨莊嚴的國土。“這些酥油燈,即便是在白天也是長明不滅的。”索朗巴珠臉上掛著笑。

一位師兄問:“若說在夜晚,燃起這酥油燈倒還說得過去,為了照明嘛!可是為什麼在白天還要燃著呢?”同行的旅伴中竟無人應答。我也只是暗自在心裡想,唯有這以虔敬之心燃起的酥油燈才能照亮矇昧人生之前路吧。這世上的眾生本來靈心妙覺,奈何一顆通透的靈心被那凡塵所遮蔽,若是沒了佛法的智慧,若是沒了那引路的明燈,我們的心啊,還不知要在這塵世間幾度浮沉,終也脫不了那輪迴的桎梏。

在庭院四周的廊壁和轉經迴廊的廊壁上,繪滿了各種各樣的佛像。壁畫上的這些佛像當是五世達賴喇嘛時期繪製的。聽索朗巴珠說大昭寺前院的院廊始建於1409年,到了17世紀時,五世達賴喇嘛對這院廊進行了擴建,這時才請來匠人在那牆壁上繪畫出千佛的壁畫,“千佛廊”因此而形成。

先有大昭寺,後有拉薩城

聽了索朗巴珠的介紹後,我們倒真的很想走近前去,細細地去感受一下牆壁上那端嚴佛土所帶來的視覺衝擊感。可同行的一位師兄說,這些壁畫不能僅僅用眼睛看,更要用“心”去看,而且光是“看”還不行,還要在心中生起一個“念”。有了這樣的“心”,有了這樣的“念”,才會有那清淨莊嚴的“行”。

想來人這一生,從呱呱墜地起便開始了修行。莫要說那修行二字與我們相距太遙遠,我們靜下心去細細去想,哪一天我們不是在朝著心靈的聖地前行呢?自然,那個聖地對於不同的人來說也不一樣,可我們都是行進在朝聖路途上的旅人。只是,有人承受不了那孤獨便半途而廢,將自己的身心纏裹在紅塵之中了。

“在酥油燈後面,就是大昭寺主殿的正門了。”索朗巴珠告訴我們,經堂也叫“祖拉康”,這是大昭寺的主體部分,也是大昭寺的僧侶平日裡誦經修學的場所。

“從這裡可以看到遠處的千手千眼觀音塑像呢!”作為一名老向導,索朗巴珠的這些話對著不同的朝聖者已經說過不知多少遍了,可他每次在介紹起大昭寺的種種來,還是顯得那麼興奮,當然,他臉上的歡喜表情本是心底喜悅和慈愛的外在呈現,而我也終於信了“相由心生”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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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殿左右兩側各有一尊佛像。左側的是寧瑪派的祖師爺蓮花生大師的造像,右側則是強巴佛造像,強巴佛即是漢傳佛教裡的未來佛彌勒。

蓮花生大師是8世紀的印度密宗大成就者,也是來吐蕃弘法的眾多外來僧人中最賦傳奇色彩的一位。這位出生於鄔仗那國的宗教實踐家應吐蕃贊普赤松德讚的邀請來到西藏傳法,他制伏苯教、發展佛教,並在雪域高原上興建起第一座“佛法僧”三寶具足的寺院桑耶寺。不僅如此,他還留下許多佛學著作,埋下伏藏。他告訴我們在這塵世之中,護持好自己那顆“明空赤露之心”是何其要緊。他告訴世人,世間一切所現都不過是自己內心的變現,即便是目不識字的放牛郎,也可以從清淨自心中得到解脫和無上的智慧。

以前雖也讀過蓮花生大師的一些佛學著作,但我覺得自己也還只是在文字上面做功夫,算不得真正學有所得。直到隨著朋友們,一起去朝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走,我方才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覺悟:原來蓮花生大師所謂的“無法可修”便是要我們不落刻意地去修行。好比這朝聖,雖然每個人都知道此次朝聖之行之殊勝難得,但也不能在心底對它產生執著的念頭。別以為,只是走了一躺朝聖路就可以“超凡入聖”。我們始終是行走在路上的。“菩薩應遠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一旦我們心中有了對一切外相的執著,那便不是修行了,而所謂修行也不過是破那“人我執”和“法我執”。

“在大殿通道入口那裡,你們看右側,就能看到一些壁畫。那上面講述的就是大昭寺建寺的故事。”每當索朗巴珠開口說話時,便先有一抹溫和的笑容在臉上漾開。索朗經常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便是:“今天時間緊,行程急,但我們也要慢慢地走。”

慢慢地走,好好地修。雖說我們這是在朝聖,可這確實也是在修行。也許在走了那麼多路之後,我們才最終發現,佛原本不在別處,而只在心中。我們那顆如如不動、不垢不淨、明空廣大的心,便是佛心,便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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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昭寺大經堂的四周,座落著多座小型佛堂,中心的那座是釋迦牟尼佛殿,佛殿內供奉的便是釋迦牟尼佛十二歲等身像。說起這等身像來,有一段歷史便不得不提起。

唐朝時期,唐軍與吐蕃交戰,吐蕃為防止唐軍攻入拉薩後奪走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像,就將其藏匿在大昭寺內,並且用泥封住,在外面又繪製以文殊菩薩像。待金城公主和親吐蕃之後,她在大昭寺內找出了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像並供奉於寺內的一個淨香室內。

某位勤于思考的師兄一邊走,一邊發出疑問;“既然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可為何還要爭奪那佛像、拜那佛像呢?這不也是一種‘著相’的表現嗎?”

我們那老向導索朗巴珠笑呵呵地說:“拜佛那也是拜眾生、拜自己嘛!沒有了眾生,哪能有你?不能承擔起‘我’,又何談放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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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說得大家心悅誠服。拜佛拜的不是那金箔裝點的造像,而是培養我們那恭敬謙卑、清淨自省的心啊!佛說世間一切事物無非是緣生緣滅、無自性可言,亦不可獨立存在,這便是佛家所謂的“空”,一旦證悟空性,那麼世間萬有便全如同夢幻泡影一般。證悟空性的,是我們的那顆心,在這證悟的過程中,必然要先磨鍊這顆心。

“大昭寺裡還有幾處主要建築,我們還得加緊腳步啊。”索朗巴珠帶著我們來到彌勒佛殿,這殿堂內供奉的彌勒佛製作得十分精緻。據說以往每年的傳昭大法會期間人們都要抬著這尊彌勒佛像沿著八廓街繞行。

在佛經裡說,彌勒佛是未來佛,又稱為慈氏菩薩、阿逸多菩薩,是釋迦牟尼佛的繼任者。他與釋迦牟尼佛本是同時代人,在成為佛陀弟子後便於佛陀之前先行滅度,生於兜率天宮,他將在以後再度來到我們這個娑婆世界傳法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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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漢傳佛教寺院裡我們所見的彌勒佛都大大地張開笑口,鼓著一個圓滾滾的肚子。而在大昭寺裡看到的強巴佛,雖然他的身份也是彌勒佛,可造型卻很有藏地特色。但不論這造像在外型上有多麼大的差異,都不能改變彌勒佛慈愛眾生的那顆心。所以說啊,表相原本是虛幻,唯有那顆佛心,也唯有眾生的清淨空明之心,在當下來說才是真實。

從彌勒殿出來,索朗巴珠便帶領我們來到觀音殿。據說,觀音菩薩與這雪域大地有著極其深厚的因緣。當年他在諸佛面前發大誓願,要度盡世間眾生。可是,這件事情做起來並不順利,以至於觀世音菩薩看到世間那麼多苦難眾生不得解脫時便流下了兩滴眼淚。一滴淚,便化身成白度母,另一滴淚,化作了綠度母。

藏族民間有種說法,那神王贊普松贊干布便是觀世音的化身,而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便是綠度母和白度母。

大昭寺觀音殿內的這尊觀音騎在一頭獅子上,殿內還有五尊菩薩像,這些都是觀世音菩薩的不同化身。在《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說過,觀世音菩薩發大慈悲,為度脫世間眾生而顯化出不同的身形。說到底,“相”是經常變幻的,也是不能執為實有的,而菩薩那顆心,才真正應該成為我們的依止處。

其實,若是想得明白、看得通透,我們便可發覺,不僅佛菩薩的那顆心可以作為我們的皈依,我們自己的這顆心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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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心經》如是說,正是因了這六波羅蜜,菩薩才得以消除了心中的種種執著和障礙,從而獲得無上無量的自在自為之心。心中不再有掛礙,自然不會有焦慮、畏懼和恐怖擔憂,於是自然遠離那些不合理的念頭、斷除不合理的行為,最終便到達那寂靜自在、清涼喜悅的最高境界。

就在我們走出觀音殿時,又見幾位朝聖者面帶喜悅地走了進去。這觀音殿啊,千百年來有多少眾生於此處突然領悟到那佛法的奧妙,領悟到人生的無上真諦?彼時此時,所有的眾生都圓融在觀音菩薩那慈悲的目光中。

而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以一個尚不合格的朝聖者的心,皈依在佛菩薩的微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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