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张立伟,笔名:冷松,70后;辽宁省昌图县人,热爱诗歌。有文发在《中国诗人》《天津诗人》《铁岭日报》等报刊,散见各纯文学网络公众平台。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回眸

生日是台阶的节点

翻动日历的手,免疫力越来越高

蚂蚁抱紧一个又一个词语

搬运回黑暗

地下室的空盒子里,藏着一片海洋

落叶松又落了一些句子

砸中木鱼

身在枫叶和银杏叶中的背影

舞着梦裙,忘情地读着一首诗

北方的雪生在南国

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与去处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星期日

脱下工装的蚂蚁躺在床上

他没有死亡

他的身体还有一件红色的内衣

他的体温正在陷进大海

他的呐喊和低吟正在落入地心

在女人的一首诗里睁开眼睛

那是他的母亲,妻子,女儿或是情人

她无数次亲吻过他的肉体

他无数次割肉放在燃烧的火焰上

斟满酒,并撒上盐巴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边缘

是谁?爱的那么深沉

是谁?把心事在心底紧了又紧

是谁?在零点醒来

裹紧被子,用保暖内衣抱紧头发

我所想念的人啊

我的思念逃不出这个屋子

已经把唯一的窗敲打出霜花

我想把霜花带给你

需要勇气,也需要水浇灭燃烧的火焰

我去问杯子

它正在用一片冰,守口如瓶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提拉米苏

北风里的耳朵,是巧克力

是手指饼干

面颊是红红的辣椒

是一杯摇晃很久,很久的酒

我在迎着风行走

我在想我的妹妹,天再暖一些

我就会推着车带她看路边的风景

我不会抱着她,我的身体和衣服

有太多汗水过后的污渍

我们会一起发呆

在她目光将要被一棵草下的野火点燃时

轻轻地喊她一声:丫头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温暖

淋雨,淋温暖的雨

淋春天的雨,淋热气腾腾的雨

脱下满身伤口的工装淋雨

脱下大棉袄二棉裤淋雨

脱下红内衣,红内裤,浑身赤裸地淋雨

从头发到脚趾淋雨

从皮肤到肌肉再到筋骨淋雨

替一根支撑淋雨,替一道龙骨淋雨

替木方和模板淋雨,替钢筋混凝土淋雨

替钉子,锤子,枪锯,尺子淋雨

替一栋楼房淋雨

走进一个女人的身体淋雨

走进她时而忧郁时而热烈的眸子淋雨

走进她的一首诗淋雨

走进她的呼唤与呻吟淋雨

走进她的心里淋雨

我的脚下已成沼泽、湖泊、大海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又一年

北风行走在白纸上

白纸上的雪花落了会说:

“亲爱的,我爱你!”

草坪上,布满安全警戒线

猫与老鼠习惯于直线

却总是把直线走得弯弯曲曲

一头牛的叫声,快速膨胀

在民工衣服的伤口里

隔着一条街,喊出我的名字

烈酒里的狼,是一只会摇尾的狗

帽子习惯用他的皮毛来保护耳朵

不让我听见春天的疼痛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送别

旭日回到黄昏

推门的脚步,退回到门里

母亲的手握着时间

捂紧飘雪的眼睛

泪水回到酒杯,回到一粒粮食

稻谷,高粱,小麦和玉米

拥抱在夜里,飞回起飞的姿势

落花回到枝头

抱紧蕊香,并率先爱上一位王子

红盖头变回蝴蝶,飞啊飞……

一切,都在后退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新年辞

我所想念的人 ,也在想念着我

我知道,她在一片叶子的后面爱着我

她用一朵花为自己证明

山谷幽深

铁索桥锈迹斑斑

秋千,在一朵云的背后剪鬓角的斑白

钟摆脱下睡裙

零点,她为自己疼了十二下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新年快乐

雪花在我掌心变回雨

变回外婆,母亲,妻子,女儿

掌纹向外延伸

她正在用一条直线逼迫我

做回一个孩子

太阳与月亮,在我对面忘情地交合

我在他们高潮处

在白纸上写下一首诗

新 年 快 乐 !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思念所有与我有关的人

又放下所有与我有关的人

今夜,我的指针又在接近零点

能听见月光的心跳

能听见遥远的处子正在经历爱情

能听见乡村里一切生命均匀地呼吸

滴答……滴答……滴答

我会匆匆地、匆匆地老去

下一瞬间,抱紧所有与我有关的人

又一次做回孩子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生日

疼痛、流血的日子

挨打、哭和笑的日子

四十年了,多么希望

再有一个人倒提我的小脚丫

打我的屁股

让我再哭着,喊喊这个人间

看一看母亲地笑容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大雪

此时,我想到了母亲河

想到了约定

这一晚无月,她会更加决绝

她的嘴巴会缄默

她要把最珍爱的月光留在人间

不让行走的眼睛悬入黑暗

脚踩着她脊梁走向彼岸的渡河人

会看见另一个自己

小心翼翼地把腿伸天空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民工

行囊在夜里开口

吐出老屋,吐出笔,吐出每一个动词

将无数个我

还给村庄,还给父亲、母亲、儿子、女儿

还有那个说话大嗓门的女人

一把锯子,尺,钉子和锤子

钉不牢城市

筷子不小心触动碗的声音是一声催促

敲打墙上匆忙行走的影子

时而暗淡,时而浓烈,时而拥挤

风吹过的街道,越来越宁静

能听见各种心跳

所有灯火都在小方格子里

隔着皱纹,跳跃

房子在折叠,人在折叠

一身疲惫也在折叠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小马

彩钢房外的精灵,一朵花儿

风车与蝴蝶结,是工地大院长大的孩子

午饭的时间,我望着她发呆

看她会说话的眼睛

与对面流浪狗的交流充满诗意

她自由的像只小鸟

把扫地跌落的竹条插在丢弃的萝卜上

用粉色的线皮勒紧风的哽咽

那是她为遥远的母亲做的盆景

她想妈妈,但不认识妈妈

她五岁,我四十一岁

我们都属马,所以我喜欢叫她小马

她越来越大,而我越来越小

她该上学了,我恨自己不能教她写诗

我——给不了她什么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又见小马

此时,小女孩

在她奶奶的怀里慢慢响起鼾声

就在前一刻,她惊醒

剧烈的哭啼,没有呼唤妈妈和爸爸

我看见他的父亲,一位带着眼镜的男人

22点钟前,接一个电话

推开病房的门走了

她是一个勇敢的孩子,打吊针,自己会主动伸出小手

会安慰奶奶说:宝贝不疼

白天,她牵着医生的手走进手术室

摘除她肿大的扁桃腺

还有鼻腔里阻挡她呼吸的一粒肉肉

现在她在梦里又告诉奶奶

——奶奶!奶奶!我很饿,哪儿都疼……

冷松诗歌选丨做个孩子,在佛前不停地扫着来处、去处

治愈

这个冬天

所有病房充斥着炙热的火焰

只有打开一角窗

才能让床变回母亲的怀抱

她躺着,流着眼泪

鼻子的填充物下有一点点血水流出

没有呻吟,有时会躁动

我用纱布不断沾出她的疼

拉着她的手

一次次走进伤口

抱紧她二十年的疲惫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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