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那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猶自彷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孽子》

白先勇先生的書,很純淨。

有些作者擅寫情節跌宕的故事,有些人文字雕琢,有些飽含熱烈,但像白先生這般純淨的內容,太難做到了。

他如同一個用時光作畫的人,能準確抓住每一時代的感覺,七十年代的空氣和風景生動的躍在紙上,在這樣的情景中,我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男同的世界,與父親。

這些少年因性取向與大多數人不同而被社會遺棄,他們在臺北的某處公園裡晝伏夜出,成為黑暗角落裡的男娼。


寫給那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猶自彷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孽子》不是一部揭秘同性戀者的八卦史,它以非常嚴肅的態度講授男同性戀者的生存狀態和心路歷程。自以為對gay有所瞭解,看完這本書後還是恍然嘆道:阿,原來他們是這樣的。

想象一下:國民黨戰敗退到臺灣,曾經的軍人背井離鄉,奪勳革職,而他們的孩子是同性戀者。無論從時代還是身份上看,這兩代人無疑都是不被社會接受認可的。

《孽子》最直接的主題是父子情,這一點無須贅言。龍子從美國歸來拜訪傅老爺子時說了一句話:“我們家門不幸,出了我這麼一個妖孽,把爹爹的一世英名拖累壞了。”而後大倒苦水,直到傅老爺子上了火,為舊友念道:“你說得好容易,父親的痛苦,你何以彌補得來,你痛,你父親更痛!”

寫給那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猶自彷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書中三位父親都是軍人出身,白先勇或許通過軍人強化了中國傳統父權社會的印象。軍人總是顯得嚴肅、追求紀律與服從,多年的戎馬生涯難免會對他們的私生活造成影響。在父權的壓迫下,同性戀少年們的命運各不相同,或者離家出走,或者飲彈自盡,或者殺人遠逃。這些悲劇性的結果是一種社會文化在家庭生活中的映射,要解決這些困境只能通過掌權者對於傳統的破除,嘗試著選擇弱勢一方的角度看問題。

本以為在這樣的背景下全書的基調會無比壓抑清冷,但並沒有,菜香與汗臭齊飛,蒸騰起市井的熱氣,他們和我們一樣,會哭會笑會鬧,他們習慣了沉重的道德枷鎖,痛苦卻又自然的活著。

《孽子》不呻吟,不叫痛,不矯情,但字裡行間又讓人感到清冷,孤單浸透了每個人,彩色的畫面變成了黑白。

寫給那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猶自彷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真正的悲傷不是長吁短嘆能做到的,這本書飽含了作者少年時代的回憶,他將自己的過去剖給我們看,因此,這本書的自然和真誠來自於白先生的感同身受。

白先勇(左),國民黨將領白崇禧之子,貴族出身,從小錦衣玉食,他在17歲時遇到了自己的摯愛王國祥(右),從大陸到臺灣再到美國,兩人相依相守40年,1992年,王國祥因病去世,兩人從此生死契闊。在那之後,當有讀者問起白先生的這段感情時,他總是笑笑說:他去了,我不願再講。

寫給那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猶自彷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白先勇相信父親知道自己同性戀傾向,但父親從未與他交談過,父親也在逃避。他對於父權社會的變革或許抱著的是悲觀的態度,因此小說並沒有給出一個美滿的結局,又或說是,謹慎的樂觀。

那個年代,父權背景下身兼的希望太多,有如困獸之鬥,而統治力和掌控力也隨著時間殆盡,大多都是鬱鬱而終。

白先勇寫的孽子,何嘗不是他自己與父親的投影。他在序言中說,這本書,寫給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猶自彷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

願社會對他們報以寬容,畢竟上帝的錯誤不應通過世俗的眼睛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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