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羅中立《父親》

三十多年前,四川美院還是青年畫家的羅中立,畫了一幅起名《父親》的畫,當時很多人看了很受感動,由此,這幅畫不但在全國獲了獎,而且後來還被譽為是中國里程碑式的繪畫作品,推進了現代中國美術史的發展。但同時《父親》也引起了廣泛的爭議。批評者邵養德就認為《父親》把農民畫醜了,“不知道畫家為什麼喜歡農民的缺點,生理上的缺陷,畸形怪狀。也許認為這有畫頭,能入畫,有意境。欣賞醜,以醜為美,是一種病態心理,是一種不健康的審美觀。”讚譽者邵大箴認為《父親》所反映出的農民形象,已經不是現實生活中的那位守糞的農民,而是藝術家提煉、加工的農民形象,它的思想容量要比守糞農民大得多、豐富得多。作者的生活知識和思想感情導致他創作出具有更鮮明、更廣泛、更有深遠意義的藝術典型來。批評者邵養德認為《父親》的形象是“麻木、呆滯”,“消極等待,逆來順受,悲觀失望”,《父親》塑造的形象“還是一個沒有解放的舊式農民”,是個“又黑、又暗、又澀,像個‘煙鬼子…的人物。讚譽者邵大箴認為,站在這幅畫面前,能和畫家一樣“感受到牛羊般的慈善目光的逼視,聽到他沉重的喘息,青筋的跳動,血液的奔流,嗅出他特有的菸葉昧和汗腥味,感到他皮膚的抖動,看到從細小的毛孔裡滲出的汗珠,以及乾裂焦灼的嘴唇”。甚至讚譽者們過於拔高這幅畫的功能,“多年過去,城市守糞人群在逐步消失,這是社會進步的標誌。雖然不能說是羅中立的功勞,但其中必有羅中立的一分汗水”就顯得太過於媚俗。

不知道讀者有沒有注意到三十多年前,正是中國改革開放剛剛開始的年代,那時候的學術言論相對寬泛自由,傷痕文學、傷痕美術流行於世,記得電影《紅高粱》《老井》在國際影展上頻頻獲獎,有國人就講這是把中國人的愚昧無知丟到國際上了。對於繪畫上的《父親》出現,和這種風氣不可謂沒有關係,並且它的獲獎,受到褒貶,當在意料之中。但我以為這樣的學術爭鳴,對於美術的發展是有幫助的。當然,以後批評者、讚譽者們互相多次撰文進行無關藝術的人身攻擊,把藝事變成人事,卻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劉文西《關懷》

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王有政《讀》

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王西京《老者》

那麼,我在想,為什麼同樣一幅畫,在不同人的眼裡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呢?往深裡去想,藝術欣賞的標準到底在哪?美與醜到底如何看待?我以為,美與醜在生活中肯定是都存在的,也造就了藝術作品中美與醜的存在,美與醜並不矛盾,它們是相互依存的。古今中外,藝術家刻畫出的形體美,從相貌到內心都展示出美侖美奐的特質,內外映襯,相輔相成,完美和諧的美,人們更容易接受,以人物畫家為例,陝西的劉文西、王有政、王西京作品當屬其列;歷史上莊子最早揭示出醜中之美,認為人格精神上的美可使人忘掉其形體上的醜陋,所以醜的形象中,可以包含有強烈的精神之美,以畫家為例,郭全忠、王炎林乃至邢慶仁的作品可屬其列,但這種美絕不是以醜為美的追求,而是人格心靈之美。講到這裡,我想起有一次和畫家郭全忠的談話,郭老師講,有一評論家寫了一篇評介他畫作的文章,郭老師一看文章名字“以醜為美,,,”,郭老師首先就不贊成把他的畫評價為以醜為美什麼的,心想你連我的畫都沒看懂還寫文章哩,拒絕了這位評論家的觀點。當然,描繪的怪人、惡人、妖怪,無論外貌是漂亮或醜陋,都因描繪對象內心的陰險、不健康而被人所厭惡;而一個美的事物,由於藝術表現的拙劣,結果只能使人們興味索然,根本談不到什麼美感,這當指一些把美“畫醜“了的醜畫。羅中立的《父親》在許多人眼裡當屬“醜中之美”的典範加以讚揚,而在邵養德眼裡卻是像個“煙鬼子”式人物的醜畫加以批嗤,同樣的藝術品在他們眼裡,大概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了吧!

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郭全忠《孩童年代》

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王炎林《民族姑娘》

張文忠 此父親非彼父親

郉慶仁《北國風光》

“時光流轉雁飛邊”。精彩的人生,結局往往要在人們意料之外。三十年前被外界指為代表主流意識形態的“御用文人”邵養德先生,和當年極力推薦《父親》的雜誌編輯慄憲庭,不約而同參與到當代藝術的研究上來,邵養德先生在西安鼓勵了許多從事當代藝術的藝術家,慄憲庭更是以“當代藝術教父”著稱於世。當年極力讚揚《父親》成為京城美術評論界大腕的邵大箴先生,和成為四川美院院長的羅中立先生,自然成了美術界的“權威”,一言九鼎,受到矚目。藝術家們的審美情趣和藝術取向,三十多年的藝術人生磨礪,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過有趣的是,作為批評的邵養德和讚揚的邵大箴,積極扶持當代藝術的慄憲庭,前幾年共同被中國美協評為“建國以來美術界最具影響力的評論家”稱號,給多年前那一場轟動美術界的學術爭鳴,劃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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