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報》公告驚世界,“吃藥發現”屬傳聞(系列報道之三)

新近發表論文《“王劉聯合發現說”和甲骨文發現研究新論》普及系列報道之三

最新一期《廣西師範大學學報》(第54卷第6期/2018年11月)的“珍稀文獻研究/非紙質文獻專題”欄目,以首篇位置發表了名為《“王劉聯合發現說”和甲骨文發現研究新論》的學術論文。作者任光宇以美籍獨立研究人身份,經過三年多的潛心研究,用長達3萬字的考辯論證,向甲骨文發現及早期研究學術史中的諸多疑案,發起了學術挑戰。(綜述參見系列報道之一)

“甲骨四堂”中排行老三或老四的郭沫若,曾經作過一首名詩《訪安陽殷墟》:

“中原文化殷創始,觀此勝於讀古書。一片甲骨驚世界,蕞爾一邑震寰宇。”

於是多年以來,以“一片甲骨驚世界(/驚天下)”為題的文章、故事、甚至歷史試題,常見於各種報刊和網絡媒體。但那畢竟是文學語言,甲骨自身並不能說話;尤其是在晚清風雨飄搖、國破家亡的嚴酷背景下,要讓甲骨文這一重大學術發現及時、真正地“驚世界”,何其不易。而完成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任務的,除了廣為人知的1903年《鐵雲藏龜》,尚有近年發現的、不為學界所廣知的、1904年劉鶚所撰《時報》公告。

《時報》公告驚世界,“吃藥發現”屬傳聞(系列報道之三)

民國時期尚在出版的上海《時報》

在《新論》論文第三章“尚未引起學界重視的1904年《時報》公告”裡,作者講道:

“根據《劉鶚集》主編劉德隆先生於本世紀初在上海圖書館的發現,1904年8月26日(農曆七月十六日)的上海《時報》第五版刊載了“抱殘守缺齋劉鐵雲啟”的《鐵雲藏龜》、《鐵雲藏陶》大型“告白”(當時報界對告示和廣告的合稱),而且相同公告在該段時期,間隔一至二週即重複刊登,延續約半年時間。……此篇廣告經劉德隆先生抄錄,全文收入於由其主編、2007出版的《劉鶚集-上》(P.669),但未能及時引起學界學者的關注。直至2016年8月19-20日,在煙臺福山區王懿榮紀念館舉行的“甲骨文字識讀進展與研究展望研討會/暨‘甲骨學發展史館’開館儀式”上,筆者才瞭解到,參會的多位甲骨學權威學者尚未聽聞劉鶚有此公告,但都認為此一事件頗具歷史重要性。後在會議預先安排的20日研討會發言中,筆者向包括王宇信、宋鎮豪、王震中、李民、揚升南、王仲孚、蔡哲茂、吳振武、黃天樹、朱鳳瀚、蔡運章、沈建華、朱彥民、王蘊智、劉一曼、曹定雲、胡振宇等全體與會專家,就這一重要發現加作了特別介紹。”

《時報》公告驚世界,“吃藥發現”屬傳聞(系列報道之三)

《新論》隨後將此篇公告,首次在學術期刊做了全文轉載:

《鐵雲藏龜》、《鐵雲藏陶》出版廣告

士生三千年後而欲上窺三代文字難矣!雖山川往往出鼎彝,十之八九歸諸內府,散在人間十之一二而已。而收藏家又每以保護古器物為辭,不肯輕易示人。人之所得見者,僅摹刻木版耳。摹刻之精者如“積古齋”、“兩罍軒”之類,又復行世甚希,好古者憾焉。

近來新學日明,舊學將墜,願與二、三同志抱殘守缺,以待將來。故出敝藏古文,拓付石印。茲先成二種:一曰《藏龜》,乃己亥年河南湯陰縣出土。皆殷、商紀卜之文,以刀筆□於龜骨,即殷人親筆書也。凡一千餘品,裝訂六本,售價六元。二曰《藏陶》,系十年前山東臨淄等處出土亦屬商、周文字。計五百餘品,附以漢代泥封。泥封者,苞苴之泥也,官名多史冊所遺。共裝四本,售價四元。又印明拓《石鼓文》,每份一元。三曰《藏貨》,四曰《藏璽》,明年續出。此皆本齋所藏之器物也。

至海內各家收藏鐘鼎彝器,敝處搜輯拓本已得二千餘品,擬參合諸家之說,彝撰釋文,次第付印,以公同好。四方君子,或有秘藏古器以拓本寄示,或有心得釋文,以說稿惠教,皆禱祀以求,不勝感激者也。

寄售處:北京、上海有正書局及本館賬房

抱殘守缺齋劉鐵雲啟

《時報》公告驚世界,“吃藥發現”屬傳聞(系列報道之三)

《新論》隨後指出,此篇公告內容的三大要素:即1.以當年最先進媒體宣告發現甲骨文、2.再次準確詮釋甲骨文、3.學術公器化地邀約“四方君子”,“使得這篇文字,將新聞公告、意義宣示、研討邀請等多種內容與商業促銷功能融於一體,一舉數得;同時將此一新發現的考古學術活動,從個人和少數同好的私下玩味切磋,擴展為公開平等邀約天下學人、乃至所有社會大眾。這不僅是量的升級,而且是質的飛躍,其意義之深遠非一篇普通近代廣告可以同日而語。它應可能成為中國早期(如果不是最早的話)倡導和實踐將傳統學術化為現代公器的典範,在‘舊學將墜’、‘新學日明’的中國近代學術轉型歷史上,寫下了有代表性的、具里程碑意義的一頁。”

所以,埋藏了三千多年的“一片甲骨”,正是藉助劉鶚刊登在當年中國大報《時報》上的這篇公告,真的震驚了天下、或至少是千萬當年的讀書人。“筆者推測孫詒讓很可能就是由此途徑,在1904當年及時得知《鐵雲藏龜》的出世(並在同年底寫出論文);日本學者林泰輔也在一兩年前後得見《藏龜》並開始研究甲骨文,同樣可能是得益於報刊公告的威力。”

作者在《新論》第二章中提出“王懿榮劉鶚聯合發現甲骨文說”之後,還向學術界提出了修正甲骨文發現過程的建議:筆者認為還有必要建議、並期待學者專家們認同,今後能在相關學術著作中做出如下的澄清和更正:長久以來廣泛宣傳的“王懿榮生病吃藥發現甲骨文說”,其源頭實際上僅是1931年報刊短文、和民初流傳於北京琉璃廠的坊間傳聞(明義士1932年的《甲骨研究》也應受其影響),王家後人也沒有認同,不宜用作信史寫入甲骨學正史中、進而在各類媒體中繼續傳播。此說最多隻可作為一種假說,……而相比之下,最早(1911春)實地查訪甲骨出土和買賣情況的羅振常所記《洹洛訪古遊記》(1936出版),遠為更加切實可靠,“應視作第一手的數據”(胡厚宣語)。綜合羅振常和明義士的早期原始記錄、加劉鶚自序(1903),參考王漢章(崇煥)在《清王文敏公懿榮年譜》(1924)及《古董錄》(1933)中的相關說法,可得出更嚴謹可靠的甲骨文發現過程新表述如下:

《時報》公告驚世界,“吃藥發現”屬傳聞(系列報道之三)

80年代再版的羅振常訪古遊記

曾向王懿榮出售古董的山東古董商範維卿(清),因王氏曾強調有字的古董他都要,於是在河南“四處巡迴村落”,“跑鄉至小屯,索土中發掘物……曰有字者皆可”,“土人……因以骨示之,範雖不知其名,然觀其刻畫頗類古金文,遂悉購之”(見羅振常《訪古遊記》) 。範估於1899秋、1900年春攜帶這些甲骨徑回京師以示王氏,遂有劉鶚所述王文敏“見之狂喜,厚值留之”。甲骨文發現遂自1899年始,並在1902年轉售至劉鶚收藏、記錄、拓印,並同時開始研究鑑定、破譯釋讀(見劉鶚日記等);再於一年後的1903年底公開出版了石印六冊《鐵雲藏龜》、並附有首篇甲骨文研究論文(自序);轉年的1904年,劉鶚再經《時報》公告多次將甲骨文的發現昭告天下,邀約天下學人共同研究,徹底完成了此一重大學術發現。

(還請關注:論文《“王劉聯合發現說”和甲骨文發現研究新論》普及系列報道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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