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許是一路走來沐風嘗雨，生離死別見得多了，身體各項機能明顯衰退，忽然對命相之說心有所動。對前塵往事未知前程無限好奇起來，其實是心有所期，眼前的迷津，餘生的茫然，不知冥冥之中可有指引？
同學帶我去見一師傅，她去過兩次，說甚是靈驗。半小時的車程，現在的鄉鎮樓房鱗次櫛比，空間逼仄毫不輸於城市。
師傅家住底樓，陽光悉數被前面高樓擋住，屋子裡陰冷逼人。師傅夫妻兩個皆是盲人，無所謂光線，他們祥和的面容上我也揣度不出他們對於溫度的感知。 又或者他們內心光明，當有自在溫暖世界在吧。
內堂裡，自是虔誠之地。我按師傅指引一一行虔誠之禮，然後坐在一旁等師傅解說。幾分鐘的等待裡，我心不免彷徨起來，專注虔誠之心數度滑翔。抖擻之間忙凝神拉回，告誡自己不可妄疑，不可褻瀆。
我是個矛盾的人，對於冥冥之中某些神奇事物我並不是不信，有時候，我疑的是行這事的媒介之人，學之好壞，修行之深淺，品性之高俗，這些會讓我心存忐忑。
我在暗地裡窺探眼前這位師傅，說是窺探，事實上卻仗著他是盲人有些明目張膽。師傅年近五旬左右，並沒有鶴髮美髯，也沒有想象中清癯脫俗的氣質。一身藍布棉襖棉褲，略顯臃腫的身體埋在一張顏色不辨的舊沙發裡。
他微微佝僂著背，向前傾著，臉上有著老年人般的慈祥和農村人實誠的笑容，他深陷的眼窩裡間或幾下眼白的忽閃彷彿在透視著他此刻思想的活躍，他把十根手指都舉到胸前，他自言自語搬動手指解著剛才的卦象，卻並不是唸唸有詞那種，而是像極了小學生背書，先把題目報出來，然後在自己的記憶庫裡按圖索驥找出相應的答案來，一一串聯，前後印證，理順枝枝蔓蔓行文成書……
也不過就在我幾分鐘的端詳裡，他突然“忽”一下坐直了身子，喉嚨間乾咳了一聲，心中擬好的命相之文便要脫口而出了。
我一路行走的生命歷程仿若一場電影的精彩回放，影像稍顯紊亂模糊，卻好在有一把清晰篤定的畫外音解說 。即使我在傾聽間有條件反射般的隱約抗拒，但周身暗暗凌厲戒備的細胞卻在一點點軟化放鬆下來。竟是如此符合，竟是句句中的，竟是……
我有些目瞪口呆，又在心底舒了口長氣。原來，這半生的苦難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只不過是那走在無形規劃好的途徑上的傀儡，左右前後都豎著屏障，岔不開半步，一切皆被命運之手牽引牽絆牽制牽牢。
“好在你這隻老虎銅頭鐵尾巴命硬衝了過來，不然你……”
不然？不然會怎樣？我心間黯然，卻深曉那斷句後被歲月窖藏起的鋒利的細節光陰。是啊，誰會明白，那些時光，若無親身經歷，誰會懂得？而一直隱約期盼能遇到的懂得之人竟是眼前這位師傅。
我不禁莞爾，又不由訕笑。原以為我不過是隻扎個架子裝樣子的紙老虎罷了，卻原來如此強悍，仗著銅頭鐵尾巴，像個鐵血勇士，一路廝殺，百戰不殆，過了五關再斬六將，是個打不死的李逵。
如此也好，不是我的錯了，是命的錯。這些年內心裡鬱結的一些自責竟可放下了。
周易八卦 命理命相，玄妙神奇的世界，古往今來，看不進參不透，飄渺間，真實裡，一絲似有若無，忠誠潛伏在你的生命裡。
好在命硬，可以衝殺出來。好在師傅說還有後福，讓我看到希望，姑且安撫。好在……好在我一直滿滿的阿Q精神，善於苦中作樂，流一把淚，陽光出來了，甩甩幹，又呵呵傻笑起來。
我不知的是，我竟然一直是個脆弱的勇士。我的勇敢我的脆弱讓我欣慰也讓我心疼，原來不是我的錯，原來是命運給我設了這麼多坎，心間釋然。
再看對面的師傅，忽然想，他是否函授過心理諮詢知識？古老神奇的命相推理和現代有理有據的心理推測？它們之間？有著幾許關聯？又或者就是相輔相成、融和貫通的吧！
走出那條悠長的巷子，冷風撲面而來，陽光也鋪天蓋地。
一路向前，沒有歲月可回頭，別留戀，別唏噓，抖一抖纏粘在身上的傷心和難過，對自己說：親愛的，輕裝上路吧！
閱讀更多 月無涯555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