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底層小人物的命運狂想曲

《無名之輩》:底層小人物的命運狂想曲

浮生亂象,這是一群邊緣小人物的命運狂想曲,窘迫與無奈,努力與堅強,或喜或怒,或哀或樂,都鮮活地融化在其中。它示範了——那些小人物的生活也許就是這樣“波瀾壯闊”,對一些人來說,想安然地度過平凡人生也是一種奢侈。

“螻蟻流下眼淚,憨匪為愛而生;爛泥開出花蕾,鼠輩也有名姓。”

……

有一分浪漫,還有幾分傷感。相遇純是偶然,因這句高能概括了一部電影劇情的熱評,我去看了由饒曉志執導,陳建斌、任素汐、章宇、潘斌龍主演的電影《無名之輩》。上映至今,這部被譽為“年度黑馬”的影片成績耀眼,票房已逾6.5億元,豆瓣網評分穩定保持在8.2。沒有流量明星的參與也能夠取得口碑票房的雙豐收,其實並不意外,影片以黑色幽默的風格戲謔了幾個邊緣人物辛酸、無奈的平凡人生,成功賺取了無數人的歡笑與眼淚。

故事發生在一個並不浮華的小城。一對痴情而善良的“悍匪”,一個夢想進入體制內工作的保安,一個身殘志也殘了的毒舌女,一個做著卑賤工作的按摩女郎,一對逃避現實又迷途知返的老賴情侶,一對早戀的少男少女,還有一群警察和一夥流氓,因尋槍、搶劫、追債一系列不單純的“動機”,這些不同身份的人在一個平凡日子裡產生了不可預期的交集。

嚴格來說,影片中的各色人物除了癱瘓的毒舌女馬嘉旗、馬先勇的女兒馬依依和履行公務的警察們,其他的角色很難稱得上是正面人物,除了是生活的失敗者、失意者,他們多少都對他人造成了傷害。

窮困潦倒的保安馬先勇,因為酒駕親手葬送了妻子的性命,他的妹妹馬嘉旗也因此癱瘓。人到中年仍暴虐不堪,一言不合就動手打女兒,且不分場合不分時間。想靠搶劫揚名立萬的“眼鏡”與“大頭”,一個為尊嚴而戰一個為娶心愛的姑娘,慫而懦弱地持槍搶劫了手機店,雖然他們不想傷人,可最後陰錯陽差“眼鏡”還是在恐懼之下將子彈對準了無辜的人。生活困難、處境艱辛就要去搶劫?縱使他們心存一份善良,卻作出如此舉動,也與“好人”的人設有著距離感。這些有著明顯負面標籤的小人物形象,因命運的交織,揭開了現實的另一個角落——百孔千瘡的底層社會,有因生活所迫走上歧途的人,也有堅持正義、仰望天空、期待光明、希冀夢想成真的人。

這是喜劇嗎?當然。

影片有濃厚的喜劇色彩,笨笨的劫匪“眼鏡”和“大頭”,以及已無求生意志的毒舌女馬嘉旗,幾乎承包了影片中所有的笑點。“眼鏡”與“大頭”,號稱“悍匪”卻膽怯,銀行裡一個保安嚇得他們立刻改變作案計劃;搶劫手機店的作案手段極其小兒科,逃跑時還把作案工具之一的摩托車扔上了樹;誤入馬嘉旗的家後發現搶劫回來一堆根本不值錢的模型機,智商堪憂還揚言要做大做強;嘴裡喊打喊殺,其實連捏死一隻螞蟻的勇氣都沒有。幼稚地行走江湖,初次作惡卻滑稽到讓人啼笑皆非。他們和馬嘉旗在密閉空間裡的“生死對決”也著實可笑,一心求死的馬嘉旗對他們各種諷刺、各種挑釁,希望對方解決她的生命;不想害人的“眼鏡”與“大頭”,卻經歷了無數次被激怒又無數次“放下屠刀”。所有的“鬥智鬥勇”和“正面交鋒”都極具戲劇化。

這是悲劇嗎?亦當然。

《無名之輩》有很多觸碰淚點的時刻:馬嘉旗下定決心放棄生命,隔著門對哥哥千叮嚀萬囑咐,那是餘生最後的告別,最溫馨也最悲涼;為了幫助想在死前留下一張正常照片的馬嘉旗圓這個夢想,“眼鏡”和“大頭”在天台用盡各種辦法讓她能夠站立卻無法順遂,那是兩個善良的“壞人”對一個好人的成全,最溫暖也最無奈;馬嘉旗要“眼鏡”在臨走之前,為她打開煤氣,可“眼鏡”為她留了一扇窗,畫了一幅畫,那是拼命掙扎的同病相憐者之間的互相取暖,最幸福也最無望……而一眾平凡人曲折又慘烈的命運軌跡,也悲傷不可名狀——當協警的馬先勇在上帝伸出希望之手的時候,酒駕改變了他的人生,妻子去世了,工作丟了,儘管他尚有才能,卻只能過著困苦的日子。他交不起女兒的住宿費,也無法讓妹妹原諒自己的過錯,想買個帶電梯的房子,老闆又跑路了。他就是個徹底的倒黴蛋兒,生活一層層奔著深淵裡下墜。原本有著幸福人生的馬嘉旗,在車禍之後變成了廢人,從前健康生活帶來的巨大反差,如今連失禁都無法處理的窘迫,這種沒有尊嚴的生活,讓她徹底失去了對生命的渴望。

苦,確實苦。不是底層小人物難以實現的慾望與夢想,就是平凡人經歷身體重創、人生重大轉折後的無所適從。

儘管影片對煽情極為剋制,仍有人被感動到痛哭流涕。有人說自己在電影院默默地哭成了狗,看影片中的每個人都像是自己;還有人說自己被感動得稀里嘩啦,前半場大家都在笑,後半場大家都在哭,影片實力演繹了什麼是“笑著笑著就哭了”。

這個笑中帶淚的故事確實將邊緣小人物的生存困境鋪陳得很是動人,但影片中的角色所經歷的人生,不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種無力掙扎的痛徹心扉,若說這是部“神作”,還是有些誇大其詞。更何況,無論是故事的整體架構,還是人物的設定,抑或是喜劇外表和悲劇內核的配置,這部影片都像極了甯浩經典之作《瘋狂的石頭》。

兩部電影所描述的故事,都是因為機緣巧合,一群本不該扯上關係的人被聚集在一起開始一場荒唐鬧劇。都是多線索交叉敘事,最終在同一個場景高潮爆發。無論是《無名之輩》裡丟失的槍,還是《瘋狂的石頭》裡丟失的翡翠,都是影片將故事持續下去的中心線索。而由章宇和潘斌龍飾演的“眼鏡”與“大頭”組成的“悍匪”二人組,就像《瘋狂的石頭》裡劉樺和黃渤飾演的“道哥”與“黑皮”組成的低智商強盜團,他們有著相同的“理想”——賺大錢,也有著相同的特質——呆、笨、蠢;由陳建斌飾演的保安馬先勇對照《瘋狂的石頭》裡郭濤飾演的保衛科科長包世宏,他們兩個人都很執著,一個為了槍和職業理想深入調查一樁案件,一個為了丟失的翡翠深入“龍潭虎穴”苦苦追尋。有如此之多的雷同,少了新鮮感便是必然,也難免影片讓人有《瘋狂的石頭》低配山寨版的既視感。

更遺憾的是,同樣是小人物的故事,同樣是黑色幽默,卻模仿得只見其形未有其魂,在《瘋狂的石頭》訴諸善良的人總有好報的勵志主題下,《無名之輩》除了小人物的悲和喪,除了“生命如此無奈”,我想象不出更深層的意義。而同樣是多線索交叉敘事,《瘋狂的石頭》每個人的交集都很合理,走向也與初衷並不違和,但《無名之輩》最後的橋頭亂戰,以巧合之名相遇卻很牽強,換言之,就是這些角色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繫,就像是一個“強擰的瓜”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

不過,儘管有諸多瑕疵,這個本應覺得痛苦的故事,還是在個別處做到了溫情讓人微笑向暖。或許是,你在這裡找不到絕對的善與惡,只看到了螻蟻的卑微與倔強。

浮生亂象,影片就是一群邊緣小人物的命運狂想曲,窘迫與無奈,努力與堅強,或喜或怒,或哀或樂,都鮮活地融化在其中。它示範了——那些小人物的生活就是這樣“波瀾壯闊”,對一些人來說,想安然地度過平凡人生都是一種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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