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這時光裡


漫步在這時光裡



漫步在這時光裡


<strong>漫步在這時光裡

趙東海


我對“五七大學”這幾個字有著特殊的感情。那裡承載著我的一段少年時光。這個名字是時代的產物,而現在它和我的少年一樣,早已不復存在,我們只能在回憶裡依稀還會聽得見它過去的嘈雜和熱鬧的聲音。

我們就暫且不去追溯它的由來了,那是一段多麼動盪的歲月啊。

我家搬到五七大學是在1978年夏天,那時文化大革命已經基本結束,但是這所學校的使命還遠沒有停止。我恍惚記得它後來轉型成了教師進修學校,但老人還是習慣叫它“五七大學”。那個時候一切的社會秩序才剛剛恢復,大批的老師在文革中不是上山就是下鄉,業務荒廢了十來年。五七大學本來就是“老師”的集散地,只不過現在要主要抓學習了。

有趣的是這裡還專門為職工的孩子辦了所小學,這可方便了我們這群離城遠的家屬們。說是小學,其實算上老師一共才11個人。一個老師10個學生,統共開兩個年級。老師是全能型的,教一年也教二年。教算術也教語文,捎帶還負責帶著我們唱歌、畫畫、做遊戲。那時候我簡直崇拜我們的小馬老師,她怎麼什麼都會呀。她能兩個年級同時開課,她會踩風琴,能畫阿凡提,唱歌也特別好聽…,她太厲害了。小馬老師從來沒大聲訓斥過我們,儘管我們的爸爸媽媽都告訴她:這孩子你隨便管,不聽話就揍。

有一回,一年級的一個男孩子,我記得姓仇(我們念球)他姐姐我們在二年。(大家都一個屋子上課)這小子八成吃什麼吃壞了,上著課忽然哭了,說肚子疼。小馬老師問你要上廁所嗎?他就哭的更厲害了。他的同桌捂著鼻子站起來,“老師老師老球子拉褲子了”。這一嚷嚷我們一下子都聞到了臭味,小馬老師讓我們出去玩。她把老球子的褲子脫下來,拿紙給他擦屁股,又打來清水一遍一遍洗乾淨。小馬老師那麼講衛生的一個人,從頭到尾眉頭都沒皺一下。我們每個人都很愛小馬老師。我後來進城上小學,三年級只讀了兩個星期就跳到四年級了,三年級的課程小馬老師早就教會我了。她是怎麼做到的呢?

那兩年小馬老師好像天天帶著我們玩。她教我們認識各種莊稼,採野花,捉螞蚱。帶著我們在樹林裡跳格子,抓特務,過家家。我記得我們教室後面有一趟樹林,白楊。茂盛挺拔。棲息著成群成群的麻雀。麻雀們一天沒有消停時候,忽的飛起一片,打個旋兒,落在教室的屋瓦上。少頃,從瓦房上騰的衝起一群,重又飛回樹上,你只能聽見它們嘰嘰喳喳的吵鬧,那麼大一群,它們藏哪了呢。

樹上綁著兩個大廣播喇叭,好些年了。估計前些年它們可發揮大作用了。現在它們的主要作用是播放廣播體操,中午或者傍晚的時候偶爾也放放歌。也不知道它們綁在哪棵樹上,總之喇叭一響,整個樹林子都在說話,都在唱歌。我特別喜歡聽那裡放出的歌,也許是經過樹葉的過濾,歌聲在空中盪來盪去的,特別好聽。每次聽到,我都莫名的感動。不知道為什麼,想很多,又不知道到底想的是什麼。

有一回,我爬到家裡的倉房頂上吃曬在上面的毛嗑兒(向日葵),午後的秋陽暖烘烘的賴在身上,母雞在牆根兒刨食,夏天才抱窩孕育的小雞仔現在已經長成了半大公雞,這會正爭先恐後的在牆頭上比嗓子,你一聲它一聲,把人心叫的更懶了。有幾隻笨頭笨腦的土蜂飛到曬著的向日葵頭上,屁股一撅一撅的不知道在幹什麼。懶得理它們,任憑它落在我身上。這時,學校的廣播忽然唱起歌來,《邊疆的泉水》,李谷一唱的。

邊疆的泉水清又純

邊疆的歌兒暖人心暖人心

清清泉水流不盡

聲聲讚歌唱親人

唱親人邊防軍

軍民魚水情意深情意深

哎哎哎

這泉水好象從天上飄了下來,一時間我又犯傻了,迷迷糊糊竟然睡著了。“風兒啊(我小名)——回來吃飯了”。我媽叫我呢。嚇得我一骨碌爬了起來,媽見我從房上爬起來的,一時間竟不敢大聲說話,打著手勢讓我下來。待我落到地面才罵出聲:地上擱不下你了,你咋不上天呢。

那時的那些燕子啊。

我好象每天都醒在燕子的呢喃裡。它們起的太早了,夏天天一亮它們就開始說話。我家的屋簷下有三窩燕子,倉房屋簷就沒有。(真怪)後來廚房樑上又飛來兩對,也做了窩。我有點恨它們得寸進尺了,房簷下天天吵也就算了,又飛到廚房到處拉屎,我把它們沒做完的窩用毛嗑秸稈捅了下來。呀,好精緻的構造啊!這是它們一口一口用嘴叼來的泥壘就的房子啊。燕窩整體像個對半剖開的葫蘆瓢,大肚子這邊絮著絨草和羽毛,最絕的是每一口泥的對接處都有草絲拌在裡面,它們怎麼就憑空壘就了這麼精美的弧度呢?我忽然心疼起來了。燕子回來了,它們的窩兒只在近梁處剩下個茬兒。它們落在房樑上靜靜的休息,也許是在思考。可憐的小紳士。第二天它們又開始築巢,一切象本來就該這樣一樣。父親說燕子到誰家來都是緣分呢,這也是給我們家的日子添了份生氣。老話說捅燕子窩是要鬧眼睛的。他沒有責備我,我卻更難過了。父親帶著我把廚房門上邊的玻璃換成一塊膠合板,膠合板的一角割開個洞,這下燕子在回來晚時也能進得來屋。

漫步在這時光裡


秋天,燕子們一排排站在電線上開大會。它們這是要回南方了吧?一定是在商量日子呢。我猜。晚上,我爬上房頂在它的窩裡掏出一隻燕子。小傢伙溫順的攥在我的手心裡,我用紅線一圈圈纏在它的腿上系的牢牢的。轉年花開,我忽然被一陣呢喃聲驚醒,我的燕子真的回來了,看那,腿上的那圈繩兒,你是飛了多遠的路啊,紅繩都褪成了白色。小燕子你怎麼這麼傻呢?飛了那麼遠的路又回到這個家,我們家連電視都沒有。

那年月的電視可真考驗人啊。

我們家鄰居石老師家有臺12寸的黑白電視,寶貝嘍。左右鄰居天天晚上不請自來,把石老師煩的,沒招沒招的。那時候電視劇咋那麼吸引人呀!《霍元甲》,武打片。沒有廣告,一宿萬里長城倒上好幾集。依稀往夢似曾見

心內波瀾現…

《射鵰英雄傳》,要命了!

可我媽從來都不去看,我強忍著寫作業,眼睛都直了,怎麼能寫的下去啊。不知道黃蓉到底找沒找著靖哥哥?郭靖可真笨,哎!明天上學問同學吧。

一場雨過後,這個偏僻的郊外單位顯得更加寂寞了。我上中學的時候“五七大學”似乎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反正那個學校大院蕭條了,沒有了學生,剩下幾個沒調走的老師也基本看不著人影,校園太大了。操場上單杆生了鐵鏽,宿舍的玻璃破了大半,籃球架子犯了錯誤一樣聳著頭。寂靜的校園被更大的校園農場包裹著,只有麻雀歡欣更勝從前,彷彿這裡從來就是它們的天地。樹林裡,屋脊上,荒草間,無處不見它們放肆的身影。象牆上那條被雨水陰出來的標語一樣,這裡愈發映襯出它深沉久遠的過去時光。

上學的路還是那麼遙遠,只不過路上的身影更長了。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獨行,我和這裡的一草一木一起長大,變高。我熟悉這裡的一切。隨手抻出路邊的一根狗尾草,我知道它的根鬚是柔軟的,而且咀嚼著有著淡淡的甜味。


漫步在這時光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