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认为生命无意义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那些自认为生命无意义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呼兰河传》是萧红对自己童年的记事。童年本应是明媚无忧的,然而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已成年,历经了颇多不遂人愿的物事,心境大变,装不来一派天真。

笔随心变,萧红的这部小说虽说是对童时的记述,但真正流溢在作家笔下的内容却以成人世界里的冷漠、腌臜、丑恶居多,我想那些内容总不会是她幼时储存好,成年后再揭发出来的,小孩子想不来那么多,那些显得有点儿灰色的文字属于长大后的萧红,是大萧红的观察思考,与小萧红不相干。

书中属于小萧红的文字是那些天真的内容,不多,偶有几笔,全倾注在她最爱,也最爱她的外祖父身上了。看来人只会对自己真正珍视的人和记忆温情款款。

我们不妨认为作者有个被快乐填充完满的童年好了,至于她后来的生活,和童年拼凑在一起,正好构成了喜忧参半的整个人生。

对生活我们是无法苛求的,它不会一直好下去。

整部书中最冰寒彻骨的部分我看是第一章,作者在这里以相当平静的语气描述了呼兰河小城中一些人的生活,顺带还揭发了普通人的生活本相:即所谓的生活意义,事实上是并不存在的,我们的所谓过日子,只是习惯性地向前腾挪着,生老病死。

她笔下呼兰河城东二道街里的人这样生:

“那里边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一年四季,春暖花开,秋雨,冬雪,也不过是随着季节穿起棉衣来,脱下单衣去的过着。生老病死也都是一声不坑的默默办理。”

“他们这种生活,似乎也是很苦的。但是一天一天的,也就糊里糊涂的过去了,也就过着春夏秋冬,脱下单衣去,穿起棉衣的过去了。”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瘫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作者的情感似嫌冷淡,但人生确实大抵不过是日复一日地周而复始。几十年的生命,真正值得留心的不过是那几个紧要关节,其余日子,不过是冬穿暖夏穿凉那样地本能过活罢了。

跌宕的内容有多少,值得记述留念的又有多少?好多时候我们天真地认为自己今天的所得是因努力而来的。但蓦然回首,发现其实一直是命运在推着人走,每一步人生似乎都是事先被预设好的,人自始至终不得干预。

生命的离奇诡谲经常会让我们的认真生活看着像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们也陪着一起笑就是了。

呼兰河城人的死也是轻飘无着的:

“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情了,父亲死了,儿子哭。儿子死了母亲哭,哥哥死了一家全哭,嫂子死了,她的娘家人来哭。

哭了一朝或是三日,就总得到城外去,挖一个坑把这人埋起来。

埋了之后,那活着的仍旧得回家照旧的过着日子。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外人绝对看不出来是他家已经没有了父亲或是失掉了哥哥,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是关起门来,每天哭上一场。他们心中的悲哀,也不过是随着当地的风俗的大流逢年遇节的到坟上去观望一回,二月过清明,家家户户都提着香火去上坟,有的坟头上塌了一块土,有的坟头上陷了几个洞,相关之下,感慨唏嘘,烧香点酒。若有远亲的人如子女父母之类,往往且哭上一场;那哭的语句,数数落落,无异是在做一篇文章或者是在诵一篇长诗。歌诵完了之后,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也就随着上坟的人们回城的大流,回城去了。”

死去的人还剩下什么,对活着的人又意味什么,何以纪念他们的仪式,这般程式化、随大流?

如此生死还是彻底两隔的好,死的人自让他平静安心地死去,活着的人自去过自己的日子。不必搞太多繁复的祭奠,种种仪式都是活人看重,与死者无关的。活的人活得更好,是对死者的最好祭奠。

呼兰河城里面的人的生死观是这样的:

假若有人问他们,人生是为了什么?他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的,他们会直截了当的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人活着是为穿衣吃饭。”

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

他们是顺着生命走的,并没有勇敢到想要逆天改命,于是: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的走,自古如此。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的一声不响的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

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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