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可以無恥到什麼程度?

人生嘛!誰都難免會遇上幾個渣子,而渣子們無一例外,都有一個鮮明特性:卑鄙且無恥。

小癟三的無恥,無外乎欠了酒錢賴帳,亦或是偷了老婆的錢去爛賭,諸如此類上不得檯盤的下作。而一個極品的人渣,決不至於如此“淺薄”,他會於不動聲色間,把無恥二字發揮到淋漓盡致,彷彿揮毫潑墨一般,神韻盡在“力透紙背”裡了。

那麼,一個人究竟可以無恥到什麼程度?其實,答案基本是無解的,因為無恥本身無底線,所以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事實勝於雄辯,咱們還是有請《儒林外史》裡的三位“無恥派”的宗師:胡屠戶、嚴貢生、匡超人等親自來一場現身說法吧!

1、首先隆重出場的,是范進的那位“老泰山”——市井小人胡屠戶。

胡屠戶的出場,是在范進進學後,他攜了一副大腸和一瓶酒前來祝賀。乍看此番舉動,覺得這老頭兒還滿溫馨的。不過,待他一開口,那副市儈的嘴臉就暴露無遺了。

只見胡屠戶道:“我自倒運,把個女兒嫁與你這現世寶窮鬼,歷年以來,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不知因我積了甚麼德,帶挈你中了個相公,我所以帶個酒來賀你。”

他的這番話,個人覺得有兩層意思:一、嫌棄、抱怨女婿窮,且帶累自己歷年倒貼錢;二、貶低范進後,抬高自己,把范進的“進學”,劃到了自己的功勞薄上,好令其終身感恩戴德。第一層意思,不過是勢利之見;第二層就是無恥了。試問你一屠豬之輩,殺生無數,又有何德何能,帶挈你家“賢婿”范進中了秀才?

接下來,他又來了一段(此處略,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翻閱原著),教導范進如何“待人接物”,還是那老一套:“貶低別人,抬高自己。”

范進回道:“岳父見教的是。”他這“爛忠厚沒用的賢婿”倒也極聽話、極服貼,想來是被他歷年來罵習慣、辱沒得早沒脾氣了。反正,你老咋說都對!他就點頭作揖、恭聽聖訓、承蒙指教即可。

說飽喝足後,胡屠戶橫披了衣服,腆著肚子回去了。

不久之後,同案的人(一起中秀才的同窗)約范進去鄉試(考舉人)。范進因沒盤纏,去同丈人商借,被胡屠戶一口啐在臉上,罵了一個狗血噴頭,道:“不要失了你的時了!你自己只覺得中了一個相公,就癩蛤蟆想吃起天鵝肉來!……如今痴心想中起老爺來!這些中老爺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像你這尖嘴猴腮,也該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鵝屁吃!趁早收了這心……你問我借盤纏,我一天殺一個豬還賺不得錢把錢子,都把與你去丟在水裡,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一頓夾七夾八,罵得范進摸不著門。

范進不願失此良機,還是瞞著丈人進城鄉試去了。出場回家,家裡已是餓了兩三天。被胡屠戶知道,又臭罵了一頓。

讀到這兒,我已不得不由衷佩服范進這老頭了。他老人家簡直就是一“罵不死的小強”!若不是“臉皮厚過城牆”,那就是他早已沒了自尊。大家不妨看一看胡屠戶在書中的言行舉止,聽一聽他那些不堪入目的罵人、損人的話。你會覺得這老混蛋真不是個東西!稍微有點自尊心的人,恐怕早就閃人了!而范進還得對他唯唯喏喏、恭聽指教。在覺得范進其人可憐、可恥的同時,大家不覺得胡屠戶更可恨,也更可恥嗎?

以上,還只是他簡短的開場白,他的表演還遠沒結束,更無恥的,還在後面。

范進中舉後,胡屠戶又來了。這回禮物(七、八斤肉,四、五千錢)豐盛,還換了一副嘴臉。不過,范進中舉後瘋了,大家出主意,讓他打嚇一下他的那位賢婿,興許就好了。他是這麼回的:“雖然是我女婿,如今卻做了老爺,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我卻不敢做這樣的事!”

最終卻不過眾人,只得拿出凶神惡煞樣兒,打了范進一嘴巴。雖打醒了“賢婿”,自己的手倒疼了起來。眾人拿他耍笑時,他道:“我那裡還殺豬!有我這賢婿,還怕後半世靠不著也怎的?我每常說,我的這個賢婿,才學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裡頭那張府、周府這些老爺,也沒有我女婿這樣一個體面的相貌……”說罷,哈哈大笑。

大家不妨拿他這段話,同前面的作個對比,你一定會禁不住笑出聲來!原先的“現世寶窮鬼”,如今變成了賢婿;原先的尖嘴猴腮,如今也成了好品貌;原先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如今已遠勝於城裡那些方面大耳的老爺了;而且,原先說瞎了眼嫁錯了的女兒,如今不僅嫁對了,還嫁了個老爺!這一切判若雲泥的轉變,全都是因為范進中舉做老爺了!古人云:“老而無恥,是謂賊。”這句話贈與胡屠戶,他絕對是當之無愧的。

中了舉後的範老爺,自然有許多人來奉承:有送銀子、房子的,有送田產、店房的,有投身為奴圖蔭庇的。胡屠戶作為“功臣元老”,當然有撈不完的好處嘍!想來,這老頭兒夢中也會笑醒的。是啊,原先亳無指望的賠本買賣,誰曾想如今卻“牛氣沖天”,這幸福也來得太意外了啊!

人到底可以無恥到什麼程度?

胡屠戶

2、第二位盛裝出場的是嚴致中嚴貢生。胡屠戶的無恥跟他比起來,猶如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他的大名想必大多數人並不熟悉,甚至於很陌生。可他有位同胞兄弟,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就是那位臨死前還心疼多點了根燈蕊、以吝嗇出名,號稱“東方葛朗臺”的嚴監生。嚴貢生與嚴監生倆兄弟,雖一奶同胞,卻個性迵異。嚴監生節儉吝嗇,積攢下了萬貫家私;而嚴貢生卻大手大腳,把萬貫家私揮霍殆盡。

他的出場,本身就是一個投機者的“適逢其會”。范進與張靜齋相約去高要縣找知縣湯奉(范進的房師)打秋風(蹭吃蹭喝蹭錢),不想湯知縣因公務下鄉去了,兩人只好跑到附近的關帝廟裡暫歇等候。嚴貢生卻突然冒了出來,並自我介紹道:賤姓嚴,舍下就在咫尺。去歲,宗師案臨,幸叨歲薦(學臺周進把他取為歲貢生),與我這湯父母(湯奉)是極好的相與。二位老先生,想都是年家故舊?”

他的這番出場白,先是亮出了自己“貢生”的招牌(俺也是“衣冠中人”),接著又吹噓自己與知縣關係親密(俺與知縣是“鐵哥們”),最後詢問二者的來歷(好借二人之力與湯知縣套近乎)。古人云:“言為心聲”,確是至理名言。

接下來,他讓家人揭開食盒,擺出來九個盤子,請范進、張靜齋上席。席間一番客套後,他開始自我吹噓起來,大意是說:湯知縣如何欣賞、看重自己,而自己“只是一個為人率真,在鄉里之間,從不曉得占人寸絲半縷的便宜的厚德君子,“所以歷來的父母官都蒙相愛。”諸如此類的一大堆鬼話。沒曾想,他的話音剛落。他家小廝跑來請他回去,說是:“早上關的那口豬,那人來討了,在家裡吵哩。”原來,這位從不佔人便宜的“厚德君子”,把鄰家走來的大肥豬,關起來後據為了己有。

看到這兒,諸君以為如何?我當時就笑噴了。這叫啥來著?是叫“打臉”吧!而且還來得那麼快,他這洋相出得……怎麼說呢?報應來得太快。可能吳敬梓也厭惡他的這番鬼話連篇,乾脆派其小廝來揭他的老底,讓其出了個大大的洋相。搞笑的是,已是事實俱在、一目瞭然的事情,他還要狡辯,向那兩位自證清白。

虧得此時湯知縣回衙,二位向貢生謝了擾,徑自去了……

接下來,他的真面目徹底暴露出來。先是他的鄰舍王小二到衙門喊冤:告他嚴家扣了肥豬不算,嚴家幾個兒子還把小二的哥子王大打了一個臭死,腿都打折了,睡在家裡。接著是一個鄉下老漢叫黃夢統的告他嚴貢生訛詐利息,截扣了自己的毛驢和米。湯知縣聽了,說道:“一個做貢生的人忝列衣冠,不在鄉里間做些好事,只管如此騙人,其實可惡!”便將兩張狀子批准,差人去傳喚他。

早有人把這話報知嚴貢生,嚴貢生慌了,卷卷行李,溜到省城去了。

哈哈……這老王八不僅謊話連篇、厚顏無恥,還極端沒種。自己橫行鄉里、欺負良善惹出的禍事,拍拍屁股溜了。這回,他兄弟嚴監生該倒黴了,衙門的差人尋嚴貢生不著,拿他來頂缸。嚴監生沒法,自掏腰包,花了十幾兩銀子,總算把這官司給結了。

溜到省城的嚴貢生,又給自己的二兒子尋了門親事,娶親之事,又是一出鬧劇(此事也不說了,感興趣的朋友,不妨去翻閱原著)。不久,嚴貢生派家人去訂了兩隻回高要的船,價銀十二兩,立契到高要付銀。

到了高要,船家向他討船錢。他立馬翻臉,要船家賠他剛吃剩下的藥:“方才我吃的不是藥?分明放在船板上的!”船家道:“想是剛才船板上的幾片雲片糕。那是老爺剩下不要的,小的大膽就吃了。”嚴貢生道:“吃了!好賤的雲片糕!你曉得我這裡頭,是些甚麼東西?”……“我因素日有個暈病,費了幾百兩銀河,合了這一料藥……方才這幾片,值幾十兩銀子……”“送這奴才到湯老爺衙門去,先打他幾十板子再講!”就這般連哄帶嚇,嚴貢生又把這一次的船錢十二兩給省了。

回到家,他兄弟嚴監生已先病死,留下的遺腹子緊跟著夭折,嚴監生的小妾(此時已扶正)趙氏想過繼嚴貢生的五子來繼承門楣。此時的嚴貢生早已打好霸佔兄弟家產的如意算盤。他準備讓自己剛娶親的二兒子兩口子搬過去,便將十幾個管事的家人叫來,吩咐道:我家二相公明日過來承繼了,是你們的新主人,須要小心伺候!趙新娘是沒有兒女的,二相公只認得他是父妾,他也沒有還佔著正屋的……你們各人管的田房利息帳目,都連夜攢造清完,先送我逐細看過,好交與二相公查點……”說完,回自己那邊去了。讓那些家人來催趙氏騰房、交權。

誰曾想趙氏也不是易與之輩,一張訴狀把他告到了縣衙裡。湯知縣判道:“趙氏既扶過正,不應只管說是妾。如嚴貢生不願將兒子承繼,聽趙氏自行揀擇。立賢立愛可也。”老畜生看了這批,火冒三丈,又告到府裡,府尊駁回。益急,又告到省裡按察司,司批:“細故赴府縣控理。”嚴貢生沒法了,回不得頭,想著赴京裡去求周學臺,好到刑部再去告。誰曾想到京裡,周學臺已升做國子監司業,他想冒認親戚前去登門拜見,被周司業給一口回絕了。

這位窮途末路的投機分子此後如何?吳敬梓沒再寫,我們已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他的老奸巨猾、厚顏無恥,早已給我們留下了鮮明而深刻的印象。胡屠戶的無恥,危害的還僅僅只是他的至親好友。嚴貢生的無恥,荼毒的將是一縣的百姓。這種人若為官做宰的話,所任之處,必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留。

人到底可以無恥到什麼程度?

嚴貢生

3、最後一位壓軸出場的,姓匡名迵,字超人。匡超人的無恥更甚於胡屠戶與嚴貢生,若說胡、嚴是小巫與大巫,匡超人足可稱得上是巨巫了。

他出場時已然落魄到快要流落街頭的地步,靠在茶室旁邊擺攤測字餬口。幸虧遇到選家(批歷科應試八股文的評書人)馬純上先生。馬二先生憐他悽苦,又喜他落魄仍不忘讀書,更敬他一片念親的孝心。故助他十兩銀子盤纏,又送他棉襖、鞋子,並同他結為兄弟。勸教他讀書上進、求取功名,以後顯親揚名,才是大孝;縱然不濟,做任教官,也能替父母請一道封誥。臨別,又贈了他幾部文章。

匡超人得此支助,由杭州日夜兼程趕回溫州樂清老家,探視自己早已臥病在床的老父。匡太公見小兒子回來,那病就登時輕了些,並細數兒子去後一年多來的日食艱難,及鄰舍逼房的諸般苦楚。匡超人道:“爹,這些事都不要焦心,且靜靜的養好了病……”

此後,匡超人白天殺豬、磨豆腐,晚上伴父親、念文章,閒時陪父親閒話。有時,見太公煩悶,便搜出些西湖景緻,及各處聽得的笑話,細細說也太公聽,太公聽了也笑。日子過得舒暢,匡太公的病已慢慢好起來。

不久,匡超人又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位恩人李本瑛知縣。李知縣憐他孤寒,又喜他苦志讀書,更敬他是名孝子。所以一力提攜、舉薦他,點到為本縣案首、並得以進學。匡超人正在春風得意之時,匡太公卻已病勢沉重,彌留之際,太公吩咐道:“我一生是個無用的人……第二個僥倖進了一個學……但功名到底是身外之物,德行是要緊的。我看你在孝弟上用心極是難得,卻又不可因後來日子略過得順利些,就添出一肚子裡的勢利見識來,改變了小時的心事……總要窮人家的女兒,萬不可貪圖富貴,攀高結貴……”兄弟兩個哭著聽了,太公瞑目而逝。

讀書至此,我對匡太公莫名生出極大的敬意來。一個鄉下老人,也許一生中從沒受過什麼教育,而這一番臨終遺囑,卻極有見地,可以說濃縮了老人家一生智慧的精華。匡超人若能謹守奉行的話,必將是一生的造化。可惜的是,不久之後,他就把這番遺訓拋之腦後,毅然投進了名利的陷阱中去了。興許,最瞭解子女的人,始終是父親。匡太公早料到自己的這個兒子,遲早是要墮落變質的,故才有臨終前那一番叮囑,作為父親,他已盡力。

匡太公死後,匡超人逢七便去墳上哭奠。不久,他的恩師李知縣被參,牽連到他。集上的潘保正建議他外出避禍,便把他介紹給了自己的遠房兄弟,在杭州衙門裡當差的潘三爺。

匡超人星夜奔赴杭州,不想潘三到台州出公差去了,沒見著。匡超人在途中結識的景蘭江,又拉他結識了一夥杭州的詩友趙雪齋、胡三公子之流。這夥人的言談舉止、處世風格,又讓匡超人開了一番眼界,原來人生還有另一種活法。

(此次重回杭州,便是匡超人蛻變的開始。)

不久,潘三公差迴轉來,與匡超人相見,潘三極照顧匡超人,並拉他入夥做了幾票“生意”。原來這潘三借在藩司(省布政使)衙門當差的便利,把持官府,包攬詞訟,廣放私債,毒害良民,無所不為。此後,匡超人跟他做了不少歹事,也撈了不少銀子。其中一次當槍手替考,分得了二百兩銀子。潘三藉此幫他保了個大媒,入贅到另一在撫院衙門當差的鄭老爹家。

為了銀子,匡超人跟著潘三開始了為非作歹、干犯國法的罪惡勾當。匡超人正在一步步滑向罪惡的深淵。

又過不久,他的恩師李縣令已復職並升給事中,從京寄信來,要照看他。接著,他哥又寫信來,喚他回去歲考。考過,取在一等第一,宗師又把他題了優行,貢入太學肆業。

正當匡超人喜事連連時,潘三東窗事發,被逮入獄,定為大罪。

匡超人為儘快脫身,早離是非之地,逼著新婚的嬌妻去自家鄉下居住,好把租房子的壓金四十兩騰出,作為入京的盤纏。匡超人進京後,見過恩師李給諫。李給諫大喜,讓他把行李搬到寓處來。

過了幾時,給諫問匡超人:“可曾婚娶?”匡超人怕恩師笑他娶了個差役的女兒為妻,謊答道:“還不曾。”李給諫便作主把外甥女許配給了他。匡超人先覺不妥,後一轉念,即便應允了。

停妻再娶,試問其將置家中髮妻於何地?

不久後,在李給諫的料理下,匡超人又考取了教習。因教習一職,要回省地方取結。回到杭州,得知他前妻已病死。匡超人吩咐前來報喪的匡大料理後事,並叮囑他哥道:“將來在家,也要叫人稱呼老爺。凡事立起體統來,不可自己倒了架子…

…”

匡超人的前妻可憐,嫁了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正是花樣年華,卻白白丟了性命。可笑匡超人剛做了個“不入流”的小教習,便開始擺起臭譜來了。

又過了幾日,景蘭江約了蔣刑房邀他去茶室敘話。匡超人嘴上不說,心中不肯,景蘭江揣知其意,只好把他請到酒樓。席間,景蘭江問道:“先生,你這教習的官,可是就有得選的麼?”匡超人道:“怎麼不選?”像我們這正途出身,考的是內廷教習,每日教的,多是勳戚人家子弟。”景蘭江道:“也和平常教書一般的麼?”匡超人道:“不然!不然!我們在裡面,也和衙門一般……學生都是廕襲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來就是督、撫、提、鎮,都在我跟前磕頭……前日中堂有病,滿朝問安的官都不見,單隻請我進去……”

信口開河,滿嘴胡縐,大言不慚,欲欺人乎?欺天乎?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匡超人尚知道世間有“無恥”二字否?

蔣刑房等他說完了,慢慢說:“潘三哥在監裡,前日和我說,聽見尊駕回來了,意思要會一會,敘敘苦情。不知先生你意下如何?”匡超人道:“潘三哥是個豪傑……可惜而今受了累。本該竟到監裡去看他一看,只是小弟而今比不得做諸生的時候了,既替朝庭辦事,就要照依著朝庭的賞罰。若到這樣的地方看人,便是賞罰不明瞭。”扯淡了半天,反正就是不去!

潘三雖是惡棍,終究於你匡超人有恩,如今身陷囹圄,你探視一下,表表心意,又會如何?卻如此推三阻四。可見此人不止忘恩負義,而且實屬薄情寡義、毫無心肝之人。

匡超人取定了結,收拾行李赴京。途中又碰到了牛布衣與馮琢庵,彼此自報家門後。馮琢庵道:“先生是浙江選家,尊選有好幾部,弟都是見過的。”匡超人道:“我的文名已夠了。自從那年到杭州,至今五、六年……弟選的文章,每一回出,書店定要賣掉一萬部……不瞞二位說,此五省的讀書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書案上,香火蠟燭供著:'先儒匡子之神位'。”牛布衣笑道:“先生,你此言誤矣!所謂'先儒'者,乃已經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稱呼?”匡超人紅著臉道:“不然!所謂'先儒'者,乃先生之喟也!”牛布衣也不和他辯。馮琢庵又問道:“操選政的還有一位馬純上,選手何如?”匡超人道:“這也是弟的好友。這馬純兄理法有餘,才氣不足,所以他的選本也不甚行……惟有小弟的選本,外國都有的。”

牛皮都快吹上天了!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還信口開河。看到“先儒匡子之神位”這句妙語,不瞞諸君,我都快笑哭了!無恥之尤,虧他還會臉紅,還要狡辯。牛布衣不和他爭辯是對的,這樣的蠢貨,就讓他愚昧到底吧!

馬純上好歹是你的結義大哥吧?又於你匡超人有大恩!你貶低大哥,抬高自己很光榮嗎?

看過曾經純樸的農村青年匡超人的蛻變墮落史,大家想必對無恥二字理解會更全面、也更深刻了吧!所以說無恥無底線,世間無數無恥之徒還正在這條“康莊大道”上越走越遠呢......

人到底可以無恥到什麼程度?

匡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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