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昔昔鹽》，想起了故鄉的老房子。燕子與人，分居屋宇上下，彼此相安，相親如弟兄，相敬似友朋。
仲夏之夜，家人常在堂屋納涼。草蓆在地，上有被褥，家人安臥其上，斷斷續續地閒聊著，不知何時，便進入夢鄉了。
最初，偶因疏忽，忘在燕窩下插張擋板，不知何時，燕糞從梁而降，淋漓直下。“中獎”之人，甚是生氣，他人亦憤，然亦覺好笑。只是，從未想過搗掉鳥窩，趕走燕子了。
後來，為阻擋蚊蟲，以紗簾密封門窗，舊時燕子，便在院中門前盤桓哀告。起初，家人還有心為其鑿開“方便”之門。沒過多久，便不甚留意，任其哀鳴逡巡了。
再回老家，不見身著烏黑禮服的燕子伉儷，莫名失落了起來。
去年夏末，新居落成。雖無可供出入之門洞窗眼，亦乏可便築巢之梁木，而樓沿屋角，卻有幾方天地，供燕子們巢居。家人尚未入住，燕子們急不可耐，不招呼下，便自作主張，首先遷入新居。家人喜其祥和，任其興宿。予亦喜不自勝，彷彿故人重來，舊友相聚。千般思緒，攢聚心頭，相望之激，滿臉喜色，舌頭卻打了結似的，不知云何。
異哉燕子，喜依人居，惺惺相惜，又保持距離，儼然君子之交也。國人亦通其意，不以之為擾，樂與之處，年復一年，盼其歸來。
國人與燕子共處之溫馨傳統，隨著鋼筋混凝土的席捲，日益封閉的人心和居室，而消亡中折了。奕世之好，毀於一代，每思及此，愧疚交攻。不知外國人與燕子有盟約無？如曾有盟，而今舊盟還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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