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云云(山西絳縣)

年近古稀话做饭/支云云(山西绛县)

年近古稀話做飯

山西絳縣 支云云

國人有句非常精典的話:民以食為天。今天是我68歲生日。想想這輩子挺慚愧,坎坎坷坷、風雨兼程幾十年飄然而過,自己並沒有為社會做出什麼重大貢獻。細細琢磨,做得最多最好的莫過於做飯了。 父母19歲上生下我這個女兒,緊跟著下面是兩個弟弟。年輕的媽媽三年兩頭不是孕婦就是哺乳期,當然是家裡的重點保護對象。兩個弟弟將來要頂門立戶、傳宗接代,承載著未來和希望,父母視為心肝寶貝。對於我,父母說,女孩子早晚是別人家的人。然而我這個別人家的人,卻成了這個當時七口之家做家務和做飯的主力。

年近古稀话做饭/支云云(山西绛县)

2018年國慶節,我在湖州毛筆博物館參觀

那時沒有面粉加工廠,吃麵全靠石磨磨。早上父親把糧食挑到磨房,套上牲口就走了。十三歲的我在磨房一遍遍地磨,一籮籮地篩,還要時不時地吆喝牲口,有時牲口停下了,就拿樹條在它屁股上抽打幾下。傍晚父親再來,卸了牲口,擔回去的就是麵粉。而此時的我,衣服上、頭髮上、甚至眼睫毛上都沾滿面粉,就像從雪地裡回來一樣。 深秋的小山村已經很冷了,因為洗衣做飯,我的手常常是溼的,出門遇到冷風,手背上就裂開一道道的口子,口子就往外溢血。要命的是,這個季節還要拆洗棉衣,洗完了還要用煮黑(一種叫德國青的染料,裡邊有火鹼)染色。我這雙少女嫩白光滑的手背上就有了血染的風采,加上煮黑的侵襲,就變得慘不忍睹且疼如刀割。冬天天氣冷,全家人就在炕上吃飯,沒有飯桌就鋪塊油布。人多炕小,弟弟、妹妹穿得厚笨,你擠我我碰你,時不時就有人把飯撒到油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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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女兒在湖洲

我坐在炕門口的位置,這時就得拿抹布或什麼東西清理,有人吃完了我還要給盛第二碗,哪個小的要撒尿,我還要抱出去把尿。記得有一次,年輕的父親實在心裡過意不去,說了句令我今生都忘不了的話:“看她就吃不成飯。”幾十年過去,每每想起這句話,我的眼眶都會溼潤。 我的小夥伴還在父母跟前撒嬌時,我就開始學做飯了。麵條和饃饃是北方人最喜歡吃的家常飯,學做飯就是從麵條、饃饃做起。小時候白麵少,蒸饃都是用玉米麵。玉米麵饃有兩種,一是發糕,二是饃。首先把玉米麵用開水燙了,當溫度降至不燙手時,放入提前發好的酵面,和成軟硬適當的麵糊,當面糊發好後就攤在篦子上,用手抹平拍光。為了好熟,就用筷子在上面戳許多孔。發糕吃起來愛掉渣,也不方便捷帶。有時就蒸饃饃,玉米麵揉不成團,就用細瓷小碗搖。把細瓷小碗用清水涮一下,挖一塊發好的玉米麵放進去輕輕一搖,往篦子上一扣,就是一個又圓又光的饃饃。那時蒸饃不是燒柴就是燒大煙煤。燒大煙煤就得拉風箱,引火就是個技術活。先把一大把喂牲口的碎麥秸放進灶堂,用火柴點著輕輕拉風箱,麥秸著了迅速蓋上一小鏟摻進水的大煙煤,煤著了才能多加煤用力拉,有時要反覆幾次才能點著。這些高難度的活,在我十幾歲時就熟練地掌握了。

玉米麵還可粗糧細做——包古亂。用白蘿蔔或胡蘿蔔做餡,玉米麵做皮,做成球狀的食物放進清米湯鍋裡煮熟。十四歲時,我的古亂就做得很好了,皮薄還不破。鄰居嬸嬸還好奇地到我家觀看。 做麵條雖不像蒸饃饃那樣複雜,但要做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記得最初做出來的麵條彎彎曲曲,用筷子挑不起來,只能用笊籬才能盛到碗裡,且口感也不好。吃姥姥做的麵條,又長又滑,姥姥一筷子就把麵條盛到了碗裡。後來做多了就做好了,也知道了其中的奧妙。首先面要和硬,醒好了多揉,趕要趕得薄厚均勻,切要切得寬窄一致。結婚後,老公公經常誇讚我做得麵條好吃。退休後有了時間,做麵條的面我總是醒兩次揉兩次。盛夏,一碗普通的涼麵,油潑蒜泥黃瓜絲一拌,老伴吃得津津有味,連連讚歎:美死南關他二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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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送的生日禮物

時至今日,我家經常吃麵條,卻不去外邊買,全是自己做。大街上賣饃的隨處可見,我仍然堅持自己蒸。不同的是偶爾蒸個玉米麵饃卻成了稀罕,還要給左鄰右舍送上兩個。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大魚大肉吃膩了,野菜便成了時尚。蒸野菜也是我的拿手戲,春天各種野菜接踵而至,薺菜、白蒿、掃帚苗、灰條、洋槐花……,隨著時令變化,吃著各種新鮮。熱油一噴,蒜泥一拌,喜辣者放點辣椒,那個香呀,那個爽啊!蒸野菜的技術在於拌麵,面多了幹難以下嚥,面少了粘不好吃。面的多少全靠實踐,就像老醫生的臨床經驗一樣。

有一次,親家母送來個大魚頭,足有一斤重。我燉了給母親吃。一大盆魚湯帶魚頭,八十多歲的老母親連吃帶喝一掃而光,連呼:“好吃、好喝。”看到老母享受的樣子,不由想起第一次做魚湯的情景:上世紀70年代,我已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可從來沒吃過魚,更不會做魚,只是聽人說魚湯好喝。一次在集市買了條鹹魚(那時沒有賣鮮魚的),洗了切塊放鍋裡煮了,像拌紅著麵湯那樣拌了點麵粉。一嘗又鹹又澀,還有股腥臭味,一鍋魚麵湯讓我利利索索倒掉了。現在超市裡各種鮮魚琳琅滿目。帶魚油炸、鱸魚清蒸、鯉魚紅燒、鯽魚做湯,我已是路路熟門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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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伴、女兒、外孫在湖洲

杭州的叫花雞是很有名的。大女兒來遊玩,順便買了一隻。我正好也燉了鍋雞腿,結果我燉的雞腿吃光了,叫花雞卻剩下了。女兒說:“媽媽做的雞腿比叫花雞好吃。”小女兒在企業上班,商業意識強。我做了烙餅,她說:“媽,你做的餅子可以賣,保證賺錢!”我做了滷肉,她說:“咱們開個滷肉店吧,媽媽當掌櫃!” 那年在珠海,和寧夏晚報白姓記者成了朋友。有一天,她帶著好友到我家玩牌,玩完天色已晚,便留她們吃個便飯。因為沒有準備,就煮了掛麵,放了豆腐青菜。第二天,買菜的路上碰上白記者,手拿一大塊豆腐迎面走來:“你的豆腐咋做的?把我的饞蟲都勾出來了!”原來,在做豆腐時我提前醃製了一下,因為豆腐雖軟,卻入味不易。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動作能給朋友帶來享受和快樂,我為自己點贊!我住的小區裡有個本地的朋友,平時對我多有關照。那天我做了烙餅,趁熱送兩個給她品嚐。剛過一會,她敲門而入:“我鵝志、我鵝志……”我實在聽不懂她的廣東鳥語,拿了筆紙讓她寫。原來她兒子說餅子非常好吃,讓她來我家學習。看來南方人不是不愛吃麵食,而是不會做而矣。那年在孝義水庫工地,看到同事們辛苦,就給包了頓羊肉餃子,一個小年輕一頓吃了70多個,說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餃子。

星移斗轉,孫輩們長大了。 現代人不僅觀念與老輩人不同,就連胃口也不一樣。他們不再眷戀饃饃、麵條,而是鍾情肯德基、麥當勞等快餐和飲料。我時時擔心這些垃圾食品會傷了他們的肝、害了他們的胃,經常嘮叨要多吃飯、多喝湯,總覺得自己做的安全健康,時常為孩子燉牛肉燒排骨。當做好一桌飯菜被孩子們風掃殘雲,我興高采烈、心花怒放,比自己吃了還快活。如果剩下很多,心裡就像有條蟲兒在蠕動:是鹹了?淡了?醬多了?醋少了?一番自省。尤其給高考的學子做飯,更是使命在肩,如上前線,既要營養又要口感,還有那爭分奪秒的時間,這些都關係著高考分數線。久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偶爾疏忽,或失誤或延誤,那自責內疚,著急慌亂,就像黨員幹部違反了黨紀國法一般。此時的奶奶如果正值更年,我相信她臉上的汗水會變成雨點。

年近古稀话做饭/支云云(山西绛县)

總之,做飯也要與時俱進、改革創新;交流、借鑑,推陳出新;時不時百度上搜搜頭條看一看。 飯山有路勤為徑,菜海無涯苦作舟。近六十個酷暑嚴冬,聽慣了鍋、碗、瓢、盆的交響,嚐盡了苦、辣、酸、甜的味道;出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回家進廚房,蒸、煮、燉、煎、炒、烹、炸。 再過兩年,我就邁進古稀的門檻了。到那時,和沒齒的老友談談幸福,和兒時的夥伴找找童年,和中學的同學聚聚、侃侃,和忘年的筆友聊聊文壇。但有一條——還得做飯。 民以食為天!

2018年農曆十月二十六寫於杭州蕭山

作者自述

年近古稀话做饭/支云云(山西绛县)

支云云,1951年出生于山西省絳縣郝莊鄉大角村。1968—1971年在本村代課,1972—1980年在本鄉小祁村教學,歷年擔任語文教學工作。自幼酷愛文學,當作家是自己的理想,但在生計和理想面前,無奈地選擇了前者。我在微信公眾號上看到文學愛好者們的篇篇美文,激活了自己深埋心底的創作慾望——既然文學夢不死,就讓她復活吧!我在年近古稀之年又重操舊筆寫新文,這也是改革開放四十年來我個人的重大收穫之一。

(運城網信備案號I2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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