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黌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研究所
近幾年，在每到歲末年初關於歐洲的年度總結與新年展望中，總少不了“民粹主義”的身影。自從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開始，17年法、德兩國大選，18年意大利選舉，再到今年5月行將舉行的歐洲議會選舉，民粹勢力似乎已經成為歐洲政壇年度大戲中當仁不讓的主角之一。
近幾日，歐洲民粹勢力的重要力量——德國選擇黨又在其歐洲議會的競選文件中表示，除非歐盟在2024年之前能夠有“根本性改革”，否則將著手推動德國脫歐。
德國選擇黨威脅稱，除非廢除歐洲議會，否則將推動德國退出歐盟
乍一看，對於德國選擇黨以及歐洲民粹勢力而言，這番表態並不新鮮，無非是“老調重彈”。成立於2013年的德國選擇黨即以“反歐元”發家，在難民危機爆發之後，雖然該黨迅速將核心訴求轉向“反移民”，但對歐元區乃至歐盟的質疑，始終是德國選擇黨的重要主張。
在2017年德國大選中，德國選擇黨的競選綱領中就有與此相近的表述——“如果我們無法成功在歐盟現行框架內進行根本性改革，我們將尋求德國脫歐，或者是歐盟的民主解散，並於之後成立一個新的歐洲經濟聯盟。”
“疑歐”或者“反歐”的民粹勢力遠不止德國選擇黨一家，從某種意義上講，“反歐”、“反一體化”的疑歐立場是歐洲民粹勢力的共性所在。
“舉行脫歐公投”“退出歐盟/歐元區”“從歐盟機構中收回主權”等均是歐洲民粹力量常見口號。歐洲民粹勢力雖覆蓋了從極左到極右的政治光譜，各國民粹之間立場不同乃至對立，但在“反歐”上卻達成一致，歐盟機構、現行政策成為歐洲民粹勢力的共同靶子。
兩方面因素正使得“反歐”成為歐洲民粹勢力的“政治正確”。
一方面，一體化的“精英主導”色彩使之成為民粹勢力抨擊對象。民粹勢力將社會作“純潔的人民”與“腐敗的精英”的二元劃分，代表“人民”將一切不滿的矛頭指向“腐敗精英”，認為他們掠奪人民財富，把持政策與話語權。歐洲一體化恰是長期由精英主導的過程，其本身具有的“民主赤字”問題更放大這一認知，因此成為民粹勢力攻擊對象。
另一方面，一體化所要求的主權讓渡亦與民粹勢力不相容。歐民粹力量認為國際秩序應由民族國家主導，民族國家應收回對本國法律、機構、國際交往的控制權，以對 “人民”負責。歐盟內在的“超國家”性質，以及通過複雜的談判與妥協所達成的決策過程，在各國民粹勢力看來既侵蝕了成員國主權，亦不可能完全確保本國利益，因此欲從歐盟手中“奪回主權”。
當然，若從另一個角度講，當前歐洲民粹的標籤與分類多是由親歐的歐洲主流給出，究竟是“民粹即反歐”，還是“反歐即民粹”，那又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了。
如果說過去幾年中，歐洲主流政黨對民粹主義的崛起一度還存有其“曇花一現”的僥倖心理，現如今則必須接受民粹勢力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在歐洲政壇將有充分影響力的事實，民粹勢力將如何影響乃至改變歐洲一體化進程的問題也被擺上檯面。
民粹勢力已有充足的民意基礎。據英國《衛報》統計，民粹政黨在歐洲各國選舉中已拿到了超過四分之一的選票，在11個歐洲國家中進入政府內閣乃至執政。當前歐洲民粹勢力雖勝算不大，但也正氣勢洶洶瞄準五月份的歐洲議會選舉。
意大利“北方聯盟”領導人薩爾維尼在本國大選中脫穎而出之後，又將目光投向了歐盟層面。其與法國國民陣線領導人勒龐意欲團結各國疑歐勢力，通過歐洲議會選舉中進一步宣傳其主張，贏得選票，從而改變各國民粹勢力各自為戰的局面，從機制上推動疑歐勢力在歐盟層面上形成合力，進而重塑歐盟政策。
德國選擇黨此番在原有表態基礎上給出了“2024年”的具體時間表，也表明民粹政黨正改變“口號黨”形象，為長期生存、發展做好規劃。一旦民粹勢力真正在歐盟層面上形成合力，鞏固其影響，即便難以直接推動一體化解體，也會將歐盟作為工具推行其政策主張。
這也正是歐洲學者所擔心的：民粹勢力將改變歐盟的既有的開放、自由形象，轉而塑造一個更多保護主義、排外主義色彩的“暗黑”歐盟。（責任編輯：唐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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