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也雲:勿踩閾,勿跛倚,勿箕踞,勿搖髀

古語也雲:勿踩閾,勿跛倚,勿箕踞,勿搖髀

在我們鄉下,小孩子從小就會被教育不可以踩門檻,因為門檻“有神”。關於禁止踩門檻的由來,各地說法不一。有的說是因為古代賣春女子常腳踩門檻攬客,踩門檻於是成了不正經的標誌。

古語也雲:勿踩閾,勿跛倚,勿箕踞,勿搖髀。

而關於能否踩門檻,我奶奶餘老爺卻不置可否。

她只後悔沒有幫到那個瘋女人。

畢竟那事兒超出了老爺的業務範圍。

我們村的祠堂旁有戶人家。男人從小眼大如牛,村裡人於是叫他大目,並不記得他真名。

大目自己在廣州皮具城開雜貨鋪,只留下他老婆燕在老家照顧老人孩子。

燕是個好媳婦,裡裡外外操持這個家,起早貪黑地照顧一家老小。哪怕是村裡最挑剔的老婦,也說不出她半點不好。

過年那幾天燕尤其賣力,跟打了雞血似的,一早就跟藥鋪訂了滋補藥材。她手裡提著雞鴨,逢人就說:“大目在外辛苦打拼,賺錢不易。難得回家一趟,得給他好好補補身體。”

第二天燕卻沒有上市集。

直到第三天村人才見她,驚覺她眼睛的一片烏黑。剛想問她大目對滋補湯滿意嗎,就見她做賊似地閃遠了。

大目的鄰居很權威地透露,那是因為大目在廣州有女人,嫌棄家裡的燕又老又醜。燕不甘心和他鬧起來,才被大目打慘了。

這鄰居說起細節來頭頭是道,讓人不知道她到底是住在大目隔壁,還是住在大目的床底。

大目很快回了廣州。

在市集上,燕主動和村人攀談起來,講解眼睛烏青的由來:“這是我那天夜裡沒看清,絆倒在門檻摔著的呢。”

村人附和道,是這樣,夜裡村裡的光線是太差,該催聯社出錢換路燈了。話題於是引到大家義憤填膺的方向去。

然而,燕卻悄悄來尋餘老爺。她說不小心踩了門檻,怕觸怒老爺,想尋求化解之道。

誰沒踩過門檻?新社會誰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餘老爺看著她臉上再也無法掩蓋的傷痕,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給了她幾個平安符,騙她說能逢凶化吉。

燕拿著幾個靈符歡天喜地回家去了。為了穩妥,她還自己加了洗柚子水這一項目。

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近日廣州一些工廠整頓關閉,大目的生意因此收到牽連,只能回家休養生息。

燕覺得這是踩了門檻的報應,四處燒香佛想要化解。那日村人看到她還去了市裡的教堂做禮拜,不可謂不誠心了。

然而大目並不領情,只覺得這個娘們很晦氣。本來生意不好就夠鬱悶,偏要她像個移動的香爐一樣在眼前礙眼?

大目將燕掃地出門。

這次避無可避了,被村人撞個正著。

燕將眼淚嚥下,懂事地笑道:“哎呀,男人是這樣啦。多喝兩杯就發酒瘋。阿先嫂,阿先哥難道不喝酒?不發酒瘋?”

旁人面面相覷,不忍戳破她。

大目對燕越來越沒有耐心,動不動就出去和人賭錢,輕易不回家。

一日,大目手氣不佳,輸了幾千塊,賭友不願意再和他賭,哄他去喝酒。

大目罵罵咧咧地喝光了半瓶白酒,還不解恨。

回家路上,路過西寨橋時,大目不慎滑倒,一頭栽倒在村裡的臭水溝裡。

時人莫不怪聯社工作的不到位:說了這麼久都沒來換路燈。害得人好好一個青壯年,說沒就沒。

只是苦了燕。發瘋的燕。

燕的精神崩潰了,她認定是自己害死了大目。日夜不休地往返於家裡和西寨橋之間。

燕的孃家人看不過去,押解她回去養病。

燕有時候卻不知道怎麼跑回來了。

這日,餘老爺買菜回來,遇到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的燕。

她朝老爺詭異地笑,用唇語說了一句什麼話。

餘老爺回家想了很久,才知道她說的是:

我踩爛了大目的頭。

原來,古代還有個說法,門檻是當家人的脖子,是當家人的頭。

從此我們夜晚睡覺,總能隱約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像什麼人在不知疲倦地踩著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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