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故園、故人、故事


同學家有一些老物件,算不上古董,卻是罕見的東西。比如說那口烏黑的木櫃,據說已有三百多年。還有櫃上牆面掛著的帶對屏的大鏡子,都是我沒出生前就有的東西。三十年前,我去同學家裡時,這些東西就擺在那裡,三十年後,我再去他家裡,這些東西還在那裡,時間不曾靜止,但有些東西卻紋絲未動。 但我更喜歡他家的火盆,帶一個套桌,非常講究。三十年前,我去他家,坐在火盆邊吃飯,三十年後,我再去他家,還是坐在火盆邊吃飯。

同學是獨生子,爸爸是城裡的工程師,身體不好,一直病休在家裡。媽媽是那個小山村的老師,一干就是一輩子。 兩個文化人是小山村的名人,倍受尊重。即使在知識不被尊重的年月,左鄰右舍寫個春聯啥的,還是會求到他家二老頭上。本來兩個吃商品糧的人是應該去城市的,但命運把他們安排在山溝裡,靠著小山,對著大山,聽著雞鳴狗吠,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我們四個同學坐在火盆邊。

這個火盆,他們用了一輩子。山村的冬季出奇的冷,山裡人家都有扒火盆的習慣,這是他們最實用的冬天取暖方式。一盆好的炭火可以維持大半天,上面放個鍋撐,把鐵鍋放上去,就可以熱氣騰騰地吃飯了。山裡的冬天特別長,火盆就有好幾個月時間放在土炕上,成為家裡一件最重要的物品。 同學的親屬和朋友。


我與同學三十年時間裡,總有交集。初中同學,高中同學,中專雖然不在一個城市,但放假了也常常見面。畢業後彼此折騰了幾年又都落腳在同一個城市。兩個屬狗的人,免不了像狗一樣,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但你來我往,不遠不近,扯來扯去,三十年過去了。 同學的鄰居們。

年齡突然間變成了壓力,三十年奪走了我們的青春,直接把我們變成了中年大叔。父母們早就老態龍鍾,甚至撒手人寰。十七年前,他失去了爸爸,2018年夏天,我失去了爸爸,而剛剛過去的2018年歲尾,他又失去了媽媽。 這一次去他家裡,是在得到他媽媽病危的消息後急急趕過去的,還帶了相機,想給他們母子拍一些照片,無奈途中又接到了老人家去世的消息。 2018年,我似乎已經學會了平靜地面對死亡。 同學的鄰居家。

可我卻無法平靜地面對這個火盆。他給這個家裡帶來了幾十年的溫暖,卻在老人相繼去世後,被擱置在角落裡。在我的要求下,火盆又被放在炕上,套桌也安裝好了,又放了一鐵鍬炭火,還有鍋撐,還有一馬勺燉好的魚,我們又坐在火盆邊。 同學的鄰居家。


老屋總是讓人想到過去,那時我們還是孩子,在父母身邊我們永遠是孩子,當我們把父母送走之後,我們成了大人或者老人。火盆裡的燉魚竟然出奇地香,做飯的大嫂說就是一條十斤左右的魚,放在大鍋裡燉,幾乎不放什麼調料,燉好了就是這個味兒。 連吃了三碗米飯的我,烤著火盆,曬著透過格子窗的陽光,有一種醉熏熏的感覺。大哥說,這米是自家種的,雖然是山村,但也有幾分水田,種點水稻,自家吃糧也就夠了。 大哥家裡。

我與同學的幾個親屬並不陌生,我多次來他家,自然有與他們見面的機會,尤其是大哥和大嫂,見面了就有一點親切感。大哥是同學的表哥,又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兩家相處融洽,兩位老人是大哥的主心骨,有個大事小情的都要過來請教,對二老也是格外尊重。 大哥和大嫂。

我認識大哥那年,是三十年前,那一年,他不到五十歲,正是今天我和同學的年齡,他的兒子才十歲剛過。今天呢?我在院裡見到一個小孩,無所顧忌地玩耍,是大哥的孫子,還是老二,不到六歲。 這一排房子蓋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是學大寨的結果,在那時算是社會主義樣板工程。一排房子有十多間,要住好幾家,經過幾十年的變遷,同學家的三間與大哥家的三間一直住到現在,連成一個小院。 大哥的兒子。


三十年,三代人,變化可謂翻天覆地,而老房子基本上還是那個樣子。同學家的房子經過了翻修,換了瓦,大哥家的房子基本上保持著三十年前的模樣。 同學家的房子很快就要寂靜下來,像農村許多老房子一樣,進入休眠狀態。大哥的一兒一女,兒子搬到別村居住,女兒也嫁到他鄉,留下大哥大嫂,堅守這近半個世紀的老屋。 大哥的孫子。

六歲的孩子,成了院子裡的焦點,是活力,是希望,是快樂。我不知道,將要上學的孩子,是不是要離開爺爺奶奶,而讓兩位老人孤獨地守護這個沒有多少生氣的院落。 故人已去,故園尚在,故鄉卻漸行漸遠。沒有了父母,故鄉會融化成一點一滴的故事,在視線裡模糊,在記憶裡翻騰,在夢裡囈語。 從左到右:大哥、同學、同學的兒子。

當我們也如父母一樣老去的時候,所有的故事,都隨生命一起,爛在泥土裡。 故鄉的天空早已不再蔚藍。 #今日頭條攝影大賽##最有意思的鄉村影像##東方IC獨家#@嚴志剛@傅擁軍@寧二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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