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胡金洲
運營人員 | 朱 琳
夏風掩飾著著炙熱，遷讓著晨曦，散發出廣袤的涼意。
母親推他到大樓後面的草坪上，讓晨風吹撫著他的臉頰。這是一張英俊的臉。見過的人都說在什麼地方見過，想想，都說在電影或電視上。
一次車禍，雙腿癱瘓。
車禍那天，女友通知了他的家人。
女友是他的鄰居，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在什麼都不計較的時候，經常抱在一起滾草坡。她總是壓在他身上，扯爛一把把草葉花瓣塞進他的脖子和褲襠裡。有一天，她的胖手指頭卻再也不讓他碰一下，但眼神是可以碰的。又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允許他勾牽著她的胖指頭，走進公園，走進電影院，走進KTV……
女友喜歡唱歌。那時候不興《中國好聲音》，她就喜歡唱歌。她的夢想當一個歌唱家，登上舞臺給大家唱歌，唱好多的歌。
你應該練聲，從現在開始。好聲音是練出來的。他捧著她的臉對她說。
每天清晨，他彈著吉他，陪她在公園的白楊樹下練聲。
那次車禍之後，像發生一場泥石流，把女友和她父母無影無蹤給捲走了。
你要振作起來，兒子！不然會毀掉你的！母親流著淚說。
他像被狂風暴雨打落的一隻雛鳥，連自己的窩在哪兒都不知道，振作起來又能怎麼樣?能飛嗎？
清晨，母親再次把他推到大樓後面的草坪上，這裡有寬長的樓蔭，有沁人心脾的涼意。
啊——哦——呀——，草坪右邊的白楊樹林裡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練嗓聲。聲音與樹上的鳥鳴起伏和鳴，讓沉寂了一夜的小區增添了一片生動與情趣。
母親轉身回家，把吉他從樓上抱了下來。他張開手指，撥了撥琴絃，琴盒發出低沉的金屬共鳴。他怔了怔，張開嘴，含含糊糊哼了起來……
好！兒子！母親流著淚笑著說。
他一邊唱一邊被母親推到白楊樹林裡。
推到白楊樹下一個女人面前。
女人身穿紫紅色連衣裙，一頭棕紅色頭髮——有點花白。
我們能合唱一首歌嗎？女人對他說。他害羞地點點頭。女人咯咯笑起來。你隨便點！他彈著女友愛唱的那首歌，女人說，流行歌曲《只會想你》！會唱！我會唱！立即唱了起來。
一連唱了三首歌，最後一首《神曲》。吉他勉為其難，彈奏不出那個效果，但古里古怪的味道，把三個人都逗樂了。
女人住在小區。退休前是音樂學院聲樂老師。母親問她，您先生呢？她先指指天上，後指指心口，說，夜晚他在那裡，白天在我這裡。穿越著眼睛看著他，只要是心上人，無論發生什麼，也無論什麼時候，他（她）都會賴在對方心裡不會走的。愛，這不就夠了嗎？
對，夠了！母親看了他一眼，說。
三個人經常在一起。這裡成了小區“清晨歌臺”，小區居民準時聚到一起嗨歌。
一天，白楊樹後出現一個姑娘，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凝視了好一會兒，旖旎地走了。
他抓著女人的手說，我看見她了！我剛才看見她了！
我說什麼來著？女人調皮地眨著眼睛，放心吧！小夥子！她還會再來的！她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忘掉你的！
他狡黠地笑了。
現在，他要和女人和一首新歌。詞和曲都是女人寫的。他從容地彈著吉他，女人一邊跳一邊唱了起來：
羅密歐朱麗葉
還有梁山伯與祝英臺
鬼知道你們在哪裡
油鹽醬醋杵在廚櫃裡
每天一遍遍撒向鍋裡
撒一次
我發現你
只在遠方
不在詩裡
他接著唱：
像一張殘損的鈔票
不能兌換
也不知道花在哪裡
但餘溫緊緊揣在懷裡
唱罷，女人問，你愛過幾個女人?他說，就她，一個。女人說，如果再有一個或兩個女人的話，她們就會記住你一輩子。
他一笑，我也這麼想，會的，以後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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