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為了尋求內心的平靜,我來到瀘沽湖,住進了一家小客棧

小說:為了尋求內心的平靜,我來到瀘沽湖,住進了一家小客棧

1

沒有人能夠確定自己十年後的模樣,但十年前的我以為可以。

大學畢業後五年的‎生活,由激情變成了無聊,由無聊變成了冷淡,由冷淡變成了冷漠,再由冷漠變成了無所謂。

我不再關注周圍的事情,不再關心其他人,甚至看到別人悲慘的遭遇也無動於衷。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就連這種想法對於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已經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模樣。

在這種心境中,我窺探到了自己一成不變的人生,別說十年後是這樣,就是到死也會是這樣。

如果說還有一點點希望的話,就只有這個被稱作中國瓦爾登湖的瀘沽湖了。

梭羅在瓦爾登湖向內心旅行,尋找到了心靈的平靜,我也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在瀘沽湖能夠找到內心的平靜,找回原來的那個自己。

2005年8月4日,帶著這樣的希望,經過兩天漫長的轉車,我終於到達了瀘沽湖。

那時,瀘沽湖的天空被晚霞漂染成了橙紅色,淺綠色的湖水溫柔地撫摸著沙灘,幾對情侶坐在岸邊的原木長凳上,深情的依偎在甜蜜的愛情裡,陶醉在這無限美景當中。

可我卻對這美景視而不見。我一路問著當地人,終於找到了這家名叫星空小棧的客棧。

木製的大門不是那麼顯眼,一棵高大的核桃樹垂下的枝條把它擋去了一小半,上面結滿了核桃,雖然滿臉雀斑卻成雙成對。

走過幾階石梯,整座民居盡收眼底。三幢由原木拼接而成的房屋錯落在左前右三面,壩子和屋子有半米多的落差,全由石板鋪成,應該兼具排水功能。整個院子被一米五六高的土牆圍起來,構成了一個半封閉的單元,這是瀘沽湖當地極其普通的摩梭人的民居。

聽達瓦說,除了家裡自住外,其餘七間空房都提供給遊客居住。

中間的小場壩裡擺放著張木製長桌和兩張原木拼接而成的長條椅,給客棧增添了幾許小清新風格,想來是供給旅客們交流的地方。

我住的房間在場壩邊上,原木搭成的牆壁還散發著濃濃的松漆味,應該是才刷不久。屋頂掛著一盞特別的燈,由蘆葦編織而成燈罩像一隻大喇叭,裡面那顆黃色的燈,散發出秋天才有的桔黃色。

很溫暖的顏色,可在我眼裡看來卻是在一片冰天雪地裡,未被冰雪掩蓋的半截枯枝,雖然僥倖經歷暴風雪的襲擊,卻再也沒有任何生的希望。它漠視著周圍被掩蓋的一切,只待時光也將它早早掩埋。

它是在有意印證我的心境:二十八歲死,六十歲埋。無論如何掙扎,往後的三十二年裡,我將會看著自己一點點被時光掩埋。

2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卻不想呆在油漆味裡殘害鼻子,決定在睡前到院壩枯坐——人生就是這樣一件充滿悖論的事情,對一切都無所謂的人卻突然會愛惜起自己的鼻子來。

同樣充滿悖論的是拐點。

每個人的人生都充滿著無數個拐點,這些拐點把每段人生引向不同的方向,最終成就了無數條不可複製、無法回頭的人生之路。

那天,我正處在人生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拐點。

在後來的十年裡,我甚至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我對患不患鼻炎毫不在意,直接倒床就睡,或者看一晚上《瓦爾登湖》,那我的人生會不會就朝著之前預想的一樣過完呢?

人生從來沒有如果。

當我坐在原木長凳上,翻著《瓦爾登湖》的時候,那個改變我人生軌跡的人出現了。

“你是一個人嗎?”

眼睛瞎了嗎?不是一個人,難道我身邊還坐著個鬼?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怒火中燒,但我確實不願搭理誰。於是抬起頭一個零下20度的冷眼直接拋了過去。可這冷眼立即被融化進一張燦爛的笑容中。

一個二十來歲的女生,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足以將西伯利亞的千年冰雪全部融化。

“一個人。”

她不由分說地坐在我的對面,瘦削的身材,一頭和這夜色一樣黑的秀髮,修剪整齊的劉海遮住了額頭,扎著一個小馬尾,乾淨、幹練。

“明天環湖嗎?”

不知道怎麼的,我的怒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回答道:

“環啊。”

“準備坐車還是騎自行車?”

“還沒有想好。”

“要不試一試和我一起自行車環湖?”

我看了看她,心想瀘沽湖70多公里的路你這身板能環得下來?

“別小看我哈,我可是體力十足哦!”她顯然看出了我眼神裡的那絲不屑。

“好啊!”

我嘴上這樣說,但心裡卻想著明天看你怎麼出醜吧。

大家互相交換了名字,她說自己的名字很難聽,讓我叫她小六。

“方義這個名字也不怎麼好聽,要不我叫你大叔吧。”

“名字不好聽,叫哥也行啊,怎麼就升級成大叔了?”

“大叔好啊。我最喜歡大叔吶。”小六笑著說道。

我勒個去,你喜歡就可以這樣叫人家嗎?

這是小六的畢業旅行。畢業前一個月,她在學校論壇裡徵集夥伴一起畢業旅行,當時報名的有十多個同學,可最後由於種種原因,只有她一個人踏上了這趟旅程。她除了瀘沽湖,還要去麗江、大理。

我們協商好第二天的行程後,各自去休息了。

夜裡做的依舊是那個寒冷的夢:我獨自穿過一眼望不到邊的茫茫雪原,拖著疲憊的身體鑽進一間破舊的木屋。屋子裡空無一人,火塘裡有新鮮的櫸木塊正燃燒著,不時發出一聲爆響,泛起一陣陣屬於夏天的味道。那些味道再也不能吸引我的注意,我坐在火塘邊上看著橙色的火焰不斷跳動著。

木柴不多,很快就用光了。紅色的火炭慢慢變成灰色,屋子也逐漸暗下來。就在這黑暗中,室外的嚴寒不斷從每個縫隙裡浸進來。像之前的夢裡一樣,我再也不願到室外去找柴火,也不願揉搓僵硬的雙手,更不願意大聲地求救哭喊,因為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的,無論做什麼結果都是一樣。

於是,我靜靜等待著寒冷將整間屋子包裹,將我的身體凍僵,直到我打著冷顫醒過來。我掙扎著坐起來,拾起掉下床的被子然後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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