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凌晨兩點鐘醒來。
我住在一棟公寓樓裡。這棟公寓樓有十六層高，我住在五樓。公寓樓有電梯上下，也可以沿樓梯進出，每一層有兩個住戶，我房間的對面，住的是一個單身女人。這是一個高檔住宅區，在最初建成的時候，售價都在幾萬元一個平方米。老實說，我沒有這麼多錢買這麼貴的房子。我的一個很有錢的親戚，買了這套房子，因為最近需要出國辦理一項業務，就想到了我，讓我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幫他照看一下玻璃櫃里名貴的熱帶魚。他把房間的鑰匙給了我，又帶我去看了車庫，把一輛黑顏色的小轎車交給了我。隨後，他領我去了小區的門衛室，讓門衛認識了我。我的親戚走了之後，我就成了華鑫小區c棟502房間的主人。
在成為華鑫小區c棟502房間的主人之前，我做過很多工作，在廣州工廠的車間流水線上生活了很多年。那些工廠，集中了全國各地口音的人們，他們和我一樣，因為生活的原因，不得不把自己的青春交給熱鬧的機器，讓機器的齒輪一寸一寸吞噬自己的年華。我和他們不一樣的地方是，我喜歡廣州，喜歡廣州這樣熱帶氣候的地方，也喜歡廣州的高樓大廈。我在休息的日子裡，就坐上公交車在廣州的各個街區到處閒逛。不工作休息的日子其實是少得可憐，一個月正常的有三四天，不正常的一天都沒有，討厭的工廠主總是以趕貨為名，在你需要休息的日子把你叫到流水線上，讓你守在不知疲倦的機器旁邊。我有段時間實在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就辭了工作出來，輕閒的生活了幾個月。但這樣的輕閒讓我是很恐懼的，因為幾乎沒有積蓄，我得把每一塊錢算清楚了才能去使用。讓我更加恐懼的是，當我想再去工作的時候，我幾乎找不到工作。所以，我做過各種各樣的工作，化妝品的推銷員，在建樓盤的建築工人，店面的售貨員，中介公司的職員，家政公司的清潔工，保安公司的保安……。我數不清自己到底換了多少工作，但我還是在廣州，沒有去其他的地方。我最後的一個工作，是自己在廣州效區的一個城中村，開了一個小店，賣些南雜之類的商品。
城中村的住戶，是附近工廠上班的人們，早晨很早在早攤上買些早點，邊走邊吃，急急趕去工廠上班，晚上九、十點鐘下班，在夜宵攤上吃些宵夜，然後回到住處睡下，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城中村白天是很冷清的，只有晚上工人下班以後，城中村到處都是晃動的人影，城中村才熱鬧起來。我的生意也一樣，白天幾乎賣不掉商品，晚上生意是出奇的好，我一個人都忙不過來。有一個女人，三十幾歲，總是在晚上九點鐘以後到我的店裡買東西，一次只買一件商品，買好以後就在我店裡的椅子上坐一會，在一邊靜靜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們。她總是在人們快要離去的時候才站起身，看我一眼，然後走到大街上，消失在夜色中。開始我沒有特別留意到她，直到有一天，買東西的人們都走了，她還坐在那張椅子上，引起了我的注意。“你好，需要買點什麼東西嗎？"我問她。“不需要。"她的回答很簡短。“那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不需要。"回答還是三個字。“那你有什麼事情嗎？"“我想問一下，你這裡怎麼不賣手機呢？這個地段很好，生意應當不會錯。"“我沒有那麼多錢去進貨。"我很坦白。“如果我把手機拿來讓你銷售，你願意嗎？"她的眼睛看著我。“可以，但我不能保證都賣出去。"“每賣出一部手機，我給你百分之十的提成。"她開出了條件。“好，你明天帶貨過來吧。"她站起身，走了。
第二天中午，她來了，帶來了一百多部手機，這些手機型號不一，新舊也不一樣，不是原裝貨。“我的一個朋友，原來是做手機生意的，最近出了點事情，回老家去了，把這些貨交給我處理。"她彷彿看出了我的疑惑。“你的這些貨恐怕不好賣，都沒有充電器。"我直言相告。“充電器我明天給你帶來。這些貨，你賣便宜一點，買的人會很多。"她安慰我。“那你給手機標個價吧，我按你的標價去賣。"我看了看她。“好。"她從我的櫃檯裡找了一支筆和一疊標籤紙，寫了產品名稱、價格，然後貼在手機上，“就按這個價格賣，"貼好標籤，她指著手機標籤上的價格對我說。我看了看價格，也都不貴，便宜的兩百塊錢一部，最貴的也不過七八百塊錢。“試試看吧，好賣的話我幫你賣。"我把櫃檯騰出了一個空間，移了一個玻璃櫃過來，把手機放了進去。
老實說，手機生意不錯，第一天就賣掉了二十多部，有幾個人對手機缺充電器和一塊鋰電池不太滿意，但對於價格還是相當滿意。晚上九點鐘，她來了，帶了一塑料袋充電器，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等買東西的人都走了，她站起身，把充電器遞到我的玻璃櫃臺上。“生意不錯。”她看了看手機，笑著對我說。“是的，生意不錯，今天賣掉了二十多部手機。”我把充電器放進櫃檯裡。“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結下賬啊？"她還是笑。“可以。"我把售貨單拿了出來。“今天你的手機共賣了五千六百元，應給我提成五百六十元，付給你應是五千零四十元。"我把賬一五一十算給她。“給我五千就行了，四十元給你做獎金。"她顯得很大方。“那好，給你五千，四十元給我獎賞一下。"我把五千塊錢給了她。“後天有一批貨，三十臺手機。"臨走前，她給我撂了一句話。
手機的銷售每天維持在二十臺左右，我和她每天都會在晚上十點前結好賬。這樣過了好幾天。有一天，我們結好賬，她準備走了，我很好奇地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很重要嗎？”她回過頭，看著我，臉上帶著微笑。“難道不重要嗎？我每天要幫你賣很多貨，要把很多錢交給你，卻不知道你的姓名，這不很可笑嗎？"我反問她。“那倒也是，"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我叫丁薇，丁是釘子的釘不要金字旁，薇嘛是微笑的微加一個草字頭。"她說完看了看我。“丁薇，名字不錯，好記。"我找了一支筆，在紙上記下了這個名字。
如果不是我的那個有錢的親戚找到我，要我幫他照看那玻璃櫃里名貴的熱帶魚，我還在城中村開我的小賣店。
“我不能幫你賣手機了，我要把這個店子轉出去。"丁薇再次在晚上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用毛筆寫好了轉讓書。“為什麼？"她一臉疑惑。“不為什麼，因為我需要離開這裡。"我不想告訴她真實的原因。“你需要離開這裡？出什麼事情了嗎？"她問我。“沒有。"我回答她。“真是奇怪，生意做得好好的，卻要放棄。讓人想不通。"她盯著我看，想從我的臉上找到答案。“不用這樣盯著我，如果你想要這個店子，我首先轉給你。"“我考慮一下，明天回你話。"她說完準備走了，不過又想起了什麼，“這個先不要貼出去。"她指了指我寫的轉讓書。“嗯，好。"我把轉讓書收了起來。
第二天晚上，丁薇沒有來。我把收好的轉讓書拿出來，看了幾遍，不知道該不該貼出去。那一個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丁薇在我的眼前老是晃來晃去。
我很晚了才起床，快要中午了，丁薇仍然沒有來。我簡單吃了點東西，把那張轉讓書貼了出去，用鋼筆在轉讓書上寫下了我的電話號碼。我關了店門，準備出去轉轉。我走出城中村，在二十一路公交車站牌下等車。這裡去市中心有幾趟公交車，但只有二十一路公交車是不需要轉車的。我等了幾分鐘，上了二十一路公交車。公交車還沒有開出一個站的距離，我的手機響了，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你好。"我按下接聽鍵。“你好，是我，我在你店子門口。"電話裡是丁薇的聲音。“你等一會，我在車上，等會趕回來。"我按了電話，在下一個站臺下了車，走過公路，在對面的站臺上了一輛公交車，往城中村趕。二十分鐘後，我看到丁薇站在我店子的門口，很焦急的樣子。“嗨，你總算是來了。"她一看到我，彷彿鬆了一口氣。“你把我的榜揭下來了？"我看了一下我貼轉讓書的地方，轉讓書不見了，笑著問她。“在我的手上。我把它揭下來了，可以嗎？"她問我。“可以啊，那我們達成意向了，你打算轉我的店子了？"“我籌不到那麼多錢，可以差一些錢嗎？"“差一些錢，差多少啊？"“先給你付一半，怎麼樣？"“付一半？那另一半什麼時候給我？"“一個月以後，怎麼樣？"“一個月以後？我考慮一下。"“就這樣，付一半給你，另一半一個月以後給你。我要的是這個店面，你的那些商品我一點興趣都沒有，看在我們合作的份上，我給你義務代售。"丁薇的語氣不容置疑。我現在只剩下兩天的時間來處理這個店面，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好吧，照你說的辦吧。"我妥協了。“這還差不多。"丁薇笑了。
我的店子轉讓費也不貴，總共八萬塊錢，商品差不多有七萬多元一一前不久剛進了一批貨，門面還有一年才到期，租金要兩萬多，我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把租金全交了，裝修雖然簡單，我也花了幾千塊錢。這個丁薇，撿了大便宜，還拖著我一半的轉讓費。真拿她沒有辦法，幸好我沒有離開廣州，一個月以後我會來的，到時我可要拿錢了。在廣州這麼多年，這些錢是我唯一的積蓄。
這公寓樓住我對面單身的女人，我來了好幾天了，見過幾次，總是隻見她一個人進出。由她我想到了丁薇，這半夜她在做什麼呢？她也是單身女人嗎？我從手機裡找到了她的電話，輕輕按了撥號鍵，然後按了免提鍵。手機裡悠長的嘟嘟聲響了兩下，“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丁薇，是我。"我把腦袋貼著手機。“這麼晚還不睡啊？"她的聲音裡有些倦意。“剛醒，不知怎麼了，想給你打個電話。"“是不是想著那幾萬塊錢轉讓費啊？"“除了錢，不可以想想你嗎？"“想我？想我幹什麼？我可不是單身。"“我在想，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不好，不壞，三十多歲一個結了婚的女人。"“除了這些，沒有別的了嗎？"“如果有，那還要加上一句，為生活奔波。"“你男人不在你身邊嗎？"“不在。"“他在哪裡？"“我可以不告訴你嗎？"“不過我很想知道。"“監獄，你滿意了吧？"“監獄？為什麼在監獄？"“因為生活。不早了，我要睡了。"她掛斷了電話。丁薇掛了電話以後，我再沒有一點睡意。我穿了衣服，走到客廳，打開了電視。換了幾個頻道，還是沒有我喜歡的節目。我關了電視，重又走到臥室。我剛要躺下，我聽到有人在敲門。
“誰？"我感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緊張，大半夜的敲門聲換了誰，都會有些緊張。“我。"我輕輕走到口，貼著防盜門的貓眼，看清門外站的是一個女人，好像是對面房間的女人。我打開門，是的，門外站的就是她，年齡和我相仿，穿著整齊。“我可以到你的客廳坐一下嗎？"她問我。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你也一個人住嗎？"她走進房間，不經意問我。“是的。"我輕輕掩上門，回答的聲音和門關上的聲音幾乎是同步的。“魚很漂亮。你的女人呢？"她邊欣賞熱帶魚，邊不經意問我。“離這裡二十公里。"我不知怎麼想到了丁薇。我從她的身邊走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請坐，"我指了指沙發。“謝謝。"她在我的旁邊坐了下來。“你的女人怎麼不到這裡來過夜呢？"她對我的生活好像很感興趣。“她在上班，週末才會來。"我的自尊讓我撒了個謊。“上個週末怎麼沒有來？"她好像對我的生活很瞭解。“那天她有事，沒有過來。"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不自然。“一個人守著這麼大的房子，不寂寞嗎？"“不寂寞。"我機械地回答她的問話。“男人或許不寂寞，女人可不一樣。”“為什麼？"“男人可以在外面沾花惹草，女人可得恪守婦道。"“這不能一概而論。"“別人我不敢這麼說，我的男人把我擱在這裡，十天半個月不來一次，外面不沾花惹草，他不會來看我嗎？"“或許他忙，也不一定。"“男人總會為男人開脫。"“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情嗎？"“無聊，想找個人說說話。"我明白了她為什麼會在半夜敲我的門，有一種誘惑在靠近我。“你可以陪我說說話嗎？"她的聲音很柔和。“可以。但我不知道和你說些什麼。"我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失態。“說說你的生活，可以嗎？"“我的生活？有什麼讓你好奇的嗎？"“我知道，在這之前，不是你住在這裡，是另一個人，他出國了。"“是的，他是我的親戚。他讓我照看他的魚。"“這些魚很漂亮。"“很名貴。"“你喜歡這樣的工作？”“不喜歡，但推託不了。"“那是。有的時候，生活也是那樣，你不喜歡，它偏偏粘上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哦，王芊，三橫王，千萬的千加個草字頭。認識我的人都叫我芊芊。你呢？"“蘇寧。蘇州的蘇，寧靜的寧。"“這個名字很熟悉，哪裡見過。"“蘇寧電器。"“是的，蘇寧電器。"“你原來做什麼工作？"“什麼工作都做過。工人、推銷員、保安、建築工，都做過。"“我原來在一個高檔樓盤銷售部上班，我的男人買房時看上了我，拼命追我，給我買了這套房子。有錢的男人，靠不住。"“為什麼？"“剛追我時說要和我結婚，這輩子非我不娶。到手了，用一套房子拴住你，十天半個月也不來看你一次。你打他電話，他總說在忙，哪有那麼多的事情忙？"我不知說什麼好，我陷入了沉默。“我還是懷念上班的時光，有許多姐妹陪我說話，人也充實。"“那你不可以回去上班嗎？"“他不讓我去上班，他說不讓我那麼辛苦，其實是不讓我跟外面的人接觸，把我鎖進保險櫃。"“你是一個大活人，他怎麼鎖得住呢？"“是啊，他怎麼鎖得住呢？"我剛要說什麼。“謝謝，我現在舒暢多了，我要回去了。"“好，歡迎你下次再來。"我把她送到門口，看著她打開自己的房門。“晚安。"她回過頭來，對我揮了揮手，關上門，然後我聽見高跟鞋碰擊地板的聲音。
我關上了房門，鬆了一口氣，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去。沙發上還有她留下的香氣在散發著。我差點做了蠢事，幸好，我的理智讓自己亢奮的情緒得到了控制。
我又一次想起了丁薇，想起了她在電話裡跟我說過的話，我想去看看她。
在一個交通和通訊都很發達的年代，要想見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早上起來，我給丁薇打了電話，告訴她我要過來看她。“來吧，不過我可沒有好吃的招待你。"丁薇在電話裡笑著對我說。我去車庫把那輛黑色的轎車開了出來，然後直奔郊區的那個城中村，丁薇在那裡等我。走了半個小時，我終於看到了城中村門口那座熟悉的牌坊，轉過兩個街區，我把車停在了丁薇的店子門口。丁薇沒想到我會開車過來，看也沒有看停在她門口的這輛車。廣州的車實在太多了，再好的車誰都不會太在意。我搖下車窗玻璃，把頭探了出去。“丁老闆，你好。"聽到我的聲音，丁薇從櫃檯邊走了出來，“氣派，開小車了。看來發財了，不會催我的轉讓費了。"“那你就想錯了，我今天就是特意來收錢的。"“錢沒有，人有一個。"“有人就好，可以幫我洗洗衣服，做做飯。"“你真想得美。下車吧，你自己的商品自己來賣。"“還沒有賣完啊？"“奇了怪了，你一走，這些商品就賣不動了。"我下了車，走進這個熟悉的店子，在丁薇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來要寬限時日了。"丁薇指著貨架上的商品對我說。
“這個，你要看我能不能承受得起，我現在是幫人看房子，沒有收入。”“有這樣的好事？看房還有小轎車？"“不光有小轎車，還有一套很寬大值錢的房子，要不要去看看？"“可以啊，現在就去。"“那你關門歇業吧。"“不過，我不在外面過夜，晚上八點前你要送我回來。"“沒問題，那我們走吧。"我的車從城中村的兩條街區經過，穿過牌坊，駛上往市中心去的寬闊大道，三十分鐘後，出現在了華鑫小區的門口。門衛看到我的車，把一道柵欄門拉了起來，放我們進去了。我把車開進車庫，拉了丁薇的手，往c棟502房走去。
剛走到我的房門口，我對門的住戶一一那個單身女人，開了自己的房門，看我掏鑰匙開門。“來客人了？"她問我。“我的妻子。"我回答她。“你的妻子？”“是的，我的妻子。"說完這句話，我感到手心被丁薇狠狠掐了一下。我推開門，拉著丁薇走進了房間，隨後丁薇“砰"地把門關上了。“她是誰？"丁薇迫不及待地問我。“鄰居。"我鬆開了手，“坐吧，"我指了指沙發。“你的女鄰居很漂亮。"“確實不錯。"“你們有過交往吧？"“她昨晚在我的房間裡坐了很久。她要我陪她說話解悶。"“僅止於此？"“那你認為會有什麼？"“擁抱，親吻，激情。"“你說錯了，那應該發生在今天這個房間。"“給你借兩個膽怎麼樣？"丁薇眼睛調皮地斜視著我。“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還亂揣測，也真是。給你來點咖啡，怎麼樣？"“我不喝那玩藝兒，來杯茶吧。"“什麼茶？"“隨便什麼茶都可以，我喝茶沒有什麼講究。"“那就來杯鐵觀音吧。"“只要是茶就行。"“丁薇，你的老公是怎麼回事？"“什麼怎麼回事？"“你昨晚不是說他在監獄嗎？”“是在監獄，一年前進去的。"“怎麼回事？"“生活所迫，順手捎帶了一點東西。"“什麼東西？"“毒品。"“判了幾年？"“七年。"“那你也夠嗆。"“所以你的轉讓費要減半收取。"“這好像沒有關聯吧？"“你不同情我嗎？"“可我也要生活呀。"“你的生活還不夠好嗎？出門有小車，住有寬敞的房子，晚上還有漂亮的女鄰居陪你。"“別胡說。"“我胡說了嗎？"。“好了，喝茶。"“一杯茶來堵我的嘴，是吧？"“那你現在也在陪我啊。”"“呸，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吃香啊，美女都來陪你了？我今天是你邀請來的，來看房子的。"“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們吃些什麼？"“你安排，我是客人。"“我可不會下廚，菜燒得不好可別怨我。"“你做什麼我吃什麼。"“好，那你喝茶，我去做飯。"中午的飯菜很簡單，我燒了一個魚，兩個小菜，一個湯。丁薇對我的手藝沒有讚揚，也沒有批評，她吃了一碗飯就放下了筷子。“手藝看來不好？”“一般。"“你不會表揚一下，讓我高興高興？"“我還是少表揚你。”“看來下午要換個地方吃東西了。"“如果你想破費，我倒是很願意跟你去吃大餐。不過，吃飯的地方最好離我上班的地方近些。"“好，悉聽尊便。"
“這個房子不錯。還養了魚。"丁薇在客廳裡走動了一下，觀察起房間的擺設。“就是這些魚，讓我把店子轉給了你。"“那我要對這些魚說聲感謝了。"“是要說聲感謝。我的親戚讓我來照看這些魚，他出國了。"“有錢就是好。有錢人的幾條魚都是稀罕物。"“不要小看這些魚，價值幾十萬，都是從國外空運過來的。不然也不會要人照看了。"“那你可得小心伺候哦。"“別說得那麼玄乎，不就幾條魚嗎？"“伺候不好，你親戚回來你可不好交差哦。"“不好交差就走人。"“那倒是，呆不下去。"“我們在這裡坐一下，還是去吃飯的地方坐下來聊天？"“厭倦我了？我可是第一次來，還是你邀請來的。"“那我們坐下來聊聊。"“把你的鄰居也叫來吧。"“為什麼?”“我怕自己的美貌讓一個男人控制不了邪惡的衝動。”“好你個丁薇，也太瞧不起我的定力了。"“還是把你的鄰居叫來吧，那樣我安全些。"“我跟她怎麼說？"“你就說你妻子邀請她過來坐一下。"“我妻子？"“你不是那樣把我介紹給她嗎？"“我那樣介紹的嗎？我怎麼不記得了？"丁薇抓住我的手，狠狠在我手心掐了一下，“現在記住了吧？"“我的媽，天底下有這麼狠毒的女人！"我趕緊把手抽回來。“沾便宜的代價。女人的便宜可不能亂沾哦。”丁薇看了我一眼。“你的便宜不能沾，別的女人，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耍起了貧嘴。“那你就去試試，將來可別說我沒告訴你。請你的女鄰居過來吧。"“我的女鄰居哪點讓你上心了？”“年輕，美貌，單身，還需要我多說一遍嗎？”“不需要。我這就去請。"“這還差不多。請來了，兩個美女陪你，多幸福啊。"“那你喝茶。"我打開門，回頭看了看丁薇。“一個大男人怎麼也像女人一樣囉嗦？做事一點都不爽快。"丁薇喝了一口茶，唸叨了兩句。我走過過道，在女鄰居的門上輕輕敲了兩下。“誰？"門裡面女鄰居發話了。“我，蘇寧。"“等一下。"地面響起了高跟鞋碰擊地面的聲音，門很快打開了。“有事嗎？"“可以請你去我的客廳坐坐嗎？"“你的妻子不是來了嗎？不方便吧？"“我的妻子邀請你去坐一下。"“你的妻子？好，我等會過來。"王芊輕輕掩了一下門，走進房裡去了。過了兩分鐘，王芊出來了，換了一件羽白色的上衣，顯得很高貴。“走吧，到你的客廳坐坐。"“你真漂亮，白雪公主。"我壓低聲音對她說。“是嗎？"王芊笑了笑。王芊關好房門，走過過道，隨我走進我的客廳。“你好，蘇太太。"王芊向丁薇伸出自己的右手。“你好。”丁薇站起來，輕輕握了一下王芊的手，鬆開了，指著沙發，“請坐，認識你很高興。"“我也一樣，"王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今天休息嗎？"“今天放假了。"“你老公說你在二十公里外的地方上班，在哪個公司呢？"“他沒有跟你亂吹吧？我不在公司裡上班，"丁薇有些不自然，“我自己給自己打工。"“有事做就好。我整天窩在家裡，悶得慌。”王芊說完這句話，扭頭看了看我。“你福氣真好，這麼年輕就可以不用上班了，我們可還得打拼。"丁薇接住了王芊的話茬。“這也叫福氣？別笑話我，找個人說說話都找不到。"“不就找個人說話嗎？以後想找人說話就說一聲，我找人陪你。"丁薇看了看我。“謝謝。”“都是鄰居，不用那麼客氣。"“你老公人很好。"王芊朝我看了一眼。“我可感覺不到他有哪一點好，呆頭呆腦，跟呆子差不多。"丁薇損人一點都不含糊。“人老實，讓人放心。"王芊這樣評價我，讓我的臉一下子紅起來。“老實？蘇寧，說說哪點老實？"丁薇點了我的名。“那你說說我哪點不老實？"我反問丁薇。“想沾女人便宜就談不上老實。"丁薇在敲打我。“呵呵，你們夫妻倆真有趣。"王芊笑了。“誰跟他，"丁薇想說什麼，又打住了，“誰受罪。"“是嗎？我倒不這麼看哦，這樣的人踏實。"王芊笑了笑。“我想把他打包出去，找不到人要。"“可不要這樣說哦，將來會後悔的。"“是嗎？"丁薇笑了笑。
兩個女人在一起，有說有笑，如果一個陌生人見了，絕對想不到她們才剛剛認識。我在一邊看著，只有話題牽扯到我，才搭搭話，其他的時間，我保持沉默。不過，端茶送水這些份內的事，我還是相當到位，這讓她們的談興更濃。
“時候不早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我一看時間都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提醒她們。
“我就不陪你們夫妻吃東西了，我在家裡簡單吃一點。"王芊站起身，準備走人。
“那怎麼成？好不容易在一起，走，我們一起去外面吃個飯，我老公請客。"丁薇站起來，拉住了王芊的右手，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女人的便宜不能亂沾，亂沾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想起丁薇說的話，抿著嘴笑了。
“你看，我老公聽說請客很開心，在那偷著樂呢！”丁薇拉著王芊，往門口走，“兩個美女陪他吃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個丁薇，唉，嘴巴是閒不住的。
我們在嘉禾街道找了一個餐館坐下了，我開車過來走了二十分鐘。這裡到丁薇的城中村不坐車，走便道只要十五分鐘，不需要經過牌坊，直接沿一條水泥公路走，轉過一個彎，就拐進丁薇店子背後擺夜宵的那條街道。
“吃點什麼？"我問她們。
“要不要清淡一點？"丁薇問王芊。
“好。"王芊點了點頭。
“清淡一點。"丁薇看了看我。
晚上我們吃了一隻白切雞，兩盤炒菜，一個涼菜，喝了一點飲料。吃過飯後，我想去送丁薇，“不用，我走一會兒就到了，"丁薇拉了拉王芊的手，“我今晚要上班，你們回去吧。”“休個班吧，蘇寧，你不給你妻子批個假嗎？"“我上午就給她批假了，她是勞累的命，非要上班。"“好了，不說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回去吧。再見。"丁薇
看了看我，笑了笑，轉過身往水泥路上走去。“我們，走吧。"我拉開車門，招呼王芊。“好。”王芊看了看丁薇的背影，像是在想什麼。我發動了車，王芊拉開車門，上了車。我們沿21路公交車的路線往市中心走。
我們在晚上九點才回到公寓。王芊在一家商場逛了半個小時，買了幾套名貴的時裝。從商場出來，城裡的燈光開始閃爍起來。“陪我去娛樂城跳支舞，怎麼樣？”王芊在商場的貴賓室裡換好一套時裝出來，青春的活力一下子綻放出來。“跳舞？我？”我懷疑自己聽錯了。“是的，你不打算拒絕吧？”“拒絕一個美女的邀請，不是一個紳士的做派。”“那我們走吧。”我的車在王芊的指點下，穿過兩個街區，在百老匯娛樂城的地下停車場找到了停車位。王芊在娛樂城的三樓開了一個情侶包廂，一個服務生把飲料端進房間，打開了房間的音樂屏幕，在我們推門進去的時候，“歡迎光臨”，服務生向我們鞠了一躬，就退出了房間。我們在娛樂城消費了三千多元，我一看帳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千多元？服務生算錯了吧？”我看著王芊。“算錯？你第一次來吧？”王芊沒有看我，從皮夾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在總檯的ps機上把卡插了進去。服務生結好賬，把卡退給了王芊，“歡迎下次再來！”。王芊拉了我的手，看也沒有看門口開門的服務生一眼，像一個高傲的公主，徑直往我停車的地下車庫走去。“太貴了。”上了車，我把車鑰匙插進車鑰匙孔，擰了一下，“噠噠噠”，車子很快發動起來。“貴？這是最低消費。”王芊打了個哈欠。“我上班時的一個月工資，在娛樂城的包廂裡坐一下就沒了。”我嘆了口氣。“多來幾次就習慣了。”王芊再沒有說話。
在公寓樓道里，我和王芊各自打開了房門，她有點困，揮了揮手，就進房休息去了。我睡不著，把電視打開，換了幾個頻道，沒有喜歡的節目。我上床睡覺是晚上十二點鐘，在客廳的沙發上，我和丁薇通了一個小時電話，聊了一下她的生意。丁薇今天的生意不太理想，營業額不到500元錢，她的情緒有些低落。我安慰了她一會。打好電話，我從書櫃裡抽出了一份過期的雜誌，看了半個小時。之後瞌睡來了，我在沙發上睡著了。等我醒來時，時間已接近夜晚十二點。我洗漱了一下，上床打開了被子，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一個電話，是警局打來的，要我去一趟。在警局裡，警察做了一份筆錄，詢問了我與丁薇的關係，以及丁薇銷售手機的情況，我把我所知道的簡單說了一下。我在警局快要下班的時候才從警局出來。我打了丁薇的電話，無法接通。我開車去了她的店鋪，門是關著的。
一個星期以後，我從其他渠道打聽到丁薇，她出事了，涉嫌幫偷盜團伙銷贓，被警局逮捕了，關押在看守所裡。
作者簡介：駱旭，男，1971年出生。1988年開始文學創作。湖南省懷化市作家協會會員。筆名柯坪。賓王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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