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趟“尖叫之夜”,被包裹在飯圈粉絲的尖叫裡


我去了趟“尖叫之夜”,被包裹在飯圈粉絲的尖叫裡



文章首發於公眾號:北方公園NorthPark

週末受邀去了愛奇藝“尖叫之夜”的現場,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颱風少年團的粉絲。

之前我完全沒聽過這個組合,他們只做了一個開場,在滿場各色的燈牌之中,他們的橫幅只有一條,但我旁邊的女生還是很認真地用非常專業的設備拍了半天,又拍了半天那個橫幅。

這一晚的主角之一是 NINE PERCENT,他們上了好多次臺。雖然我已經在無數地方知道了他們的人氣,但依然被現場粉絲聲嘶力竭地尖叫驚到了,隔得不遠的一個女生喊範丞丞的破音,說她被人打了我也信。

我現場在北方公園的官方微博上發了條微博,說“天下尖叫共一石,Nine Percent(主要是蔡徐坤)、易烊千璽、吳亦凡佔八鬥,鹿晗得一斗,其他人共分一斗”。

不久後鹿晗粉絲湧入,在這條微博的評論區做了條數學題:“8鬥/(9+1+1)人=0.72鬥/每人,鹿晗 1 鬥,鹿晗牛逼!”

好像也沒毛病。

我去了趟“尖叫之夜”,被包裹在飯圈粉絲的尖叫裡

就在《偶像練習生》的總製片人姜濱上臺領獎時,現場 NINE PERCENT 的粉絲都在喊“團綜、團綜”,大概是等團綜等到不耐煩了吧,畢竟再不推團怕不是都要解散了。主辦給《偶像練習生》的頒獎詞裡有一句話,叫“開啟流量2.0時代”。

今年以來,在各種娛樂產業媒體、自媒體裡,這個“流量2.0時代”好像是個高頻詞。行業媒體喜歡造大詞,但你仔細去看的話,每家對同一個詞的定義都不太一樣。所以當下的流量到底“2.0”在哪兒?

“流量”在娛樂圈和互聯網圈是兩個詞。娛樂圈的“流量”是“流量明星”的縮寫,互聯網圈的“流量”是“用戶”的意思。從造星和用戶這兩個角度看,現在的娛樂行業,確實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首先從生產說的話,當下的這批新興的流量明星大多是我們這兒本土原生的,通過愛奇藝“土偶”或者騰訊“土創”這樣的網生內容平臺走出來的。如果我們拋開曾經的天王天后時代不談,只算當年超級女聲開啟的平民偶像時代,製造偶像的話語權其實是被電視臺把控的。直到今年,兩檔造星節目把這個話語權徹底轉移到了視頻網站上了。

我去了趟“尖叫之夜”,被包裹在飯圈粉絲的尖叫裡

尖叫之夜那天現場,馮小剛、徐崢都到場了,都說要給愛奇藝拍定製項目。2018 年,從大查稅到大補稅的政策波動,到流量明星法則在影視行業的全面失靈,再到熱錢票補的退出,影視行業對 winter is coming 的感受肯定比其他行業都深刻。

娛樂內容的生產從傳統平臺向互聯網平臺的遷移,這些老大哥肯定門兒清。在消費降級的大背景下,去電影院看電影得猶豫一下,在家看視頻性價比顯然更高。綜藝節目的班底從傳統電視臺遷移到網綜平臺,前後也就是 3、4 年時間而已。2017 年網劇市場以 258 億元的產值首次超過傳統電視劇市場,今年這個差距只會拉大。

其實放眼全球也是同樣的情況,阿方索·卡隆的《羅馬》是明年奧斯卡的大熱門,但因為它 Netflix 投資的“網大”出身,在威尼斯電影節引發了很大爭議,不過試想如果它真的拿了奧斯卡,整個好萊塢是不是都要重新考慮喊了多年的狼來了到底意味著什麼。

其次,從用戶上來說,“愛優騰”、抖音(頭條)快手,和微博,已經被公認為當下年輕人消費內容最集中的三大渠道,頂多再加半個 B 站,和半個浙江臺的 1818 黃金眼。

而現在的飯圈年輕人,通過這些新興的內容平臺和明星建立的情感連接,顯然和以前只能看電視買唱片貼海報時期所建立起來的情感連接不一樣。在愛奇藝那晚的現場,狂熱的粉絲們頂著保安的壓力衝到防護欄前面拍照,用的全是最最專業的相機和鏡頭。

除了愛奇藝,抖音也在上個月在廣州辦過一下線下盛典。和愛奇藝這個類似,抖音也請了大量當下最火的藝人,現場的尖叫基本被飯圈承包了。在那個舞臺上有鄧紫棋李榮浩朴樹等實力派歌手的夜晚,蔡徐坤的粉絲還是打出了“舞臺王者·蔡徐坤”這樣的大橫幅。

在新的內容生產和消費體系下,飯圈的用戶們更如魚得水了。不管是組織搭建,還是數據監測、控評甚至花錢支持,在新興流量平臺下,飯圈有了更強大的技術支撐。

但這也直接導致飯圈用戶和其他領域流行文化愛好者之間的矛盾,以肉眼可見的加速度愈演愈烈。

以前大家還能各玩各的,過去一兩年,激烈的衝突層出不窮。先是去年通過《中國有嘻哈》爆紅的 PG ONE 帶火了他的團體“紅花會”,然而他的“毒唯”粉和紅花會貝貝的“毒唯”粉卻鬧了起來,最後逼得貝貝把微博刪光了。再是今年夏天吳亦凡粉絲和虎撲網友之間的大戰,以及更近期的吳亦凡“闖美”事件吳亦凡粉絲和歐美圈藝人粉絲之間的衝突。

於是不少媒體今年給出了“飯圈毀了 Hip Hop”或者“飯圈撕裂歐美娛樂圈”這樣的標題。

真要說的話,飯圈“入侵”的可不止是 Hip Hop 或者音樂圈。說相聲的張雲雷、楊九郎等等,現在都擁有一個同等於中等流量偶像規模的粉絲群體了。張雲雷演出的時候,說上句,粉絲就在底下接下句。之前還是德雲社大師兄的閆雲達有一次看不過去了,還在臺上教育粉絲,說她們這是“捧殺”。張雲雷和楊九郎的粉絲裡,有毒唯,有 CP 粉,微博上也有很多撕逼的,和偶像的粉絲基本無異了。

所以說飯圈到今天已經不是一個“圈”了,是一種組織結構和行事方式,它並不僅存在於偶像領域,而是滲透在娛樂產業的每一個角落。

矛盾的根源也正在於此:偶像沒問題,但一個健康的娛樂產業裡,有很多創作者/表演者理應是靠作品來成名立業的。

然而我們這裡的影視市場很扭曲,資本化程度太高,成本結構畸形;如果把彩鈴業務、粉絲買單的數字專輯刨開的話,音樂市場也基本上等於沒有,騰訊音樂集團上半年營收 80 多億,有 60 億來源於音樂直播和全民 K 歌這類業務,音樂本身的營收不到三成。

事實上過去幾年娛樂產業把飯圈當做最主要的消費動力之一。偶像藝人的微博數據、專輯銷量、出演電視劇的播放量,很大部分由都由飯圈的粉絲撐起。很多原本從事小眾文化的創作者/表演者,去年今年通過各式各樣的綜藝節目擁有了一定的飯圈粉絲基本盤之後,也有了接廣告、代言的資本,不管他原先是搞說唱、說脫口秀還是跳街舞的。

PG ONE 被封殺了,可以去賣衣服,半小時兩百多萬成交額,頂他上節目以前演出二十年吧。Jony J 演出時手被粉絲抓破了,很不開心,但是沒這些粉絲小女孩他到哪兒去開國內第一個純說唱的專場演唱會。

粉絲經濟也好、飯圈也好,作為在國外被驗證過的商業模式和文化現象,在我們這兒出現是無可厚非的。甚至可以說,隨著中國城市女性的女性意識在過去三十年裡的快速覺醒,當微博抽獎都把年輕城市女性視作“優質用戶”的時候,飯圈在我們這兒紮根和生長是必然的。

但它在我們這兒的異化,則很大程度是我們缺少一個內生的、健康的、圍繞作品的娛樂產品消費生態。這可能才是導致飯圈和其他領域粉絲衝突頻發的原因之一。

2018 年是整個中國娛樂文化行業動盪不平的一年。這不,關於稅改落地的事情又鬧了一個週末。資本褪去、流量消亡、稅改落地,這些東西會在短期內造成很大的陣痛,包括可能讓很多收入平平的基層從業者受到無辜牽連。大家好像都灰心喪氣。

但是希望總是有的嘛。說不定借這個機會,我們的產業和市場真的能重新獲得一個生長的機會,能逐漸建立起來一個圍繞作品而不是資本和流量的內容消費生態呢

共勉吧,共勉。

(關於文末這個話題,週末的時候木村拓周給“叄裡河”寫了一篇《今年年底你還換工作嗎 - 娛樂行業篇》,感興趣可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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