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30多萬同胞要回家

今天,有30多万同胞要回家

1937年12月13日,是中國近代史上最為悲痛的日子之一。

這一天,日本侵略軍侵入當時的中國首都南京,對南京老百姓和駐地軍人進行了長達40多天的血腥大屠殺,30多萬生靈慘遭有計劃地折磨和屠殺。事實上,30多萬隻是一個保守數字,實際遇難人數不止於此。

幾十年後,一位美籍華裔女作家張純如重拾這段歷史。

她寫作的《南京大屠殺》(英文名:The rape of Nanking)一書,從事件之前中日雙方的戰局寫起,到全面記敘大屠殺的始末,再到戰後審判,現當代世界對南京大屠殺的遺忘和日本右翼人士對其的掩飾、否認,詳述了南京大屠殺的前因後果及其歷史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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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92年到1997年此書正式出版,前前後後張純如花了5年時間,重現這段血淚澆築的歷史。因為這本書,南京大屠殺事件重新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關注,張純如的作家身份也得到認可。

2004年,在準備個人第4本著作時,張純如女士在加州某處公路上自己的白色轎車內,用一把舊貨市場上淘來的手槍,結束了36歲的年輕生命。

/ 壹

我叫IRIS CHANG

也叫張純如

中文名,張純如;英文名,IRIS CHANG。

沒錯,書寫南京大屠殺的張純如是不折不扣的美籍華人。

1968年3月28日,張純如出生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美麗校園中。她的家庭60年代從臺灣舉家遷往美國,父母兩人都在高校任教,張純如家境優渥,書香門第。還有一個小兩歲的弟弟,叫純愷。一家人生活和美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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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張純如

張純如小時候就多思、敏感,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同時,不同於父母理工科的學術背景,純如對文字有著來自天性的著迷。

10歲時,她寫過一首清新、又有點落寞的小詩:“孤獨是湖那邊傳來的蟋蟀叫,日落時蟋蟀發出的沙沙聲。”她甚至將自己寫的詩歌和故事編成一本書,自封為作者。

有一年,父親張紹進從臺灣探親歸來,帶回來一張蠶紙。蠶卵孵化後,父親教姐弟倆用桑葉養蠶。姐弟倆著了魔似的每天守著蠶寶寶,看著它們一點點長大。

這來自古老東方的傳統手藝,令年少的張純如對那遙遠的故鄉產生了好奇。張純如不止一次追問母親,“我們為什麼到美國來?為什麼不呆在中國?”她還問母親,像她這麼大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在中國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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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純如和父母、弟弟

母親張盈盈沒有任何隱瞞地告訴張純如,像她這麼大的時候,自己可沒那麼幸福,那時候整日都跟著家人顛沛流離以躲避可怕的戰亂。

時間回溯到1940年,張純如的母親張盈盈出生在戰亂中的重慶,張盈盈人生中的前十幾年是在戰火紛飛中度過的,跑警報、疾病、捱餓、躲避戰火,都是常有的事。這種日子一直延續到1949年全家隱退至臺灣。

母親張盈盈甚至給張純如講過這樣一個頗有些傳奇色彩的故事。

1937年,日軍步步緊逼南京,在南京政府任職的張純如的外公準備走水路到湖南避難,他和妻子相約在蕪湖會合。然而苦苦等了4天,也不見妻子蹤影。最後一天,官船即將起錨,張純如的外公絕望地看著江面,以為和妻子就此失散。正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水面上出現了一艘小船,船上人正是妻子。

張純如對祖父母的這段經歷非常感興趣,她若有所思地對母親說,如果祖父母當年失散的話,就沒有母親張盈盈,更沒有自己了。

一個家族的聚散離合也折射了一個民族走過的坎坷歲月。

/ 貳

故鄉的土地上

也立著一所“奧斯維辛集中營”

1985年,張純如被伊利諾伊大學厄本納-香檳分校競爭激烈的數學和計算機專業錄取,她大學期間的成績非常優秀,原本有望在短短三年多的時間內畢業,但她在即將獲得學位時轉到了新聞學專業。張純如對文字的熱忱和對世界無限的好奇得到完美融合。

但張純如的作家之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的,最開始工作時,她被好幾家心儀的媒體拒絕。雖然家境富裕,但為了自己養活自己,她甚至做過比薩外賣員。

這一時期的她是失意的,父母認為她過於自我、有些眼高手低,不願意從大公司的基層做起。張純如自己也認同這一點。

多年後,母親張盈盈在接受鳳凰衛視的採訪時稱,女兒張純如二十來歲時心裡就拗著一股勁兒,她就是想要寫一本很好的書,然後變成世界著名作家。

為了這個夢想,二十出頭的張純如不會花時間去交男朋友,她覺得交男朋友太浪費時間了。除此之外,派對、購物、約會,所有年輕女孩子熱衷的事情在她眼裡都一文不值。

23歲那年,她遇到了初戀男友道格拉斯,並結為夫妻,此時,張純如的作家生涯也有了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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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純如和丈夫結婚照

導師把出版人蘇珊·拉賓娜介紹給張純如,張純如聽從出版人的建議,寫了自己的第一本書,關於“導彈之父”錢學森。這本書被命名為《中國飛彈之父——錢學森之謎》。

1992年,張純如和母親夜談的時候,母親建議張純如寫一本關於二戰中中國的書,因為國際社會上這類內容的書少有作家涉及。說到動情處,母親又一次憶起了父母險些在長江邊失散的故事,還提起了大洋那邊的故鄉大陸上,曾發生過的慘劇——南京大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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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純如總以最好的一面出現在公眾面前

這一次的夜談對張純如觸動很深,後來她在書中回憶時寫道:“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夜晚,我和母親聊了那麼多,以至於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

那次夜談過後,母親的一席話在張純如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開始查看二戰中中國抗戰的資料。同年12月13日,她在加州矽谷心聖荷西郊區的庫帕提諾生平第一次看到南京大屠殺的圖片展,這些滿目斷肢、戕害的黑白照片,猛烈擊中了她毫無防備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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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倖存者照片前的張純如,眼神裡有痛苦,還有執拗

她站在這些照片前,心底升騰起了一股無比憤怒的情緒,在大屠殺發生後的60多年裡,在所有的英文類非小說著作裡,甚至沒有一本詳實記敘這段歷史。很多人只知道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殘酷,卻忽視了在中國大地上有一個沒有高牆的“奧斯維辛集中營”。

後來,張純如在自己的書中寫道,“儘管孩提時代,我就聽到很多關於南京大屠殺的事情,但卻從未做好準備看到這些照片。在這個極度痛苦的時刻,我醒悟到,不僅生命是脆弱的,人類的經驗本身也是脆弱的。

/ 叄

即使自費

我也要寫南京大屠殺

這之後,張純如給母親和出版人打電話,說她必須要寫南京大屠殺,即使自費也要寫。

“如果我出生在那個年代、那個地方,我也就是其中的一具屍體了,一具無名的屍體。在半個世紀之後,沒有人會關注,而那些犯罪者甚至會說,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尤其讓我感到恐懼。

讓世人熟知這段歷史,讓過去的那段苦難重新曝光,這是張純如寫作《南京大屠殺》一書的初衷之一。

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代,顧及經濟發展及冷戰等政治因素,大陸和臺灣都未曾執著於要求日本就此事正式道歉。對此,作為中國人的後代,也作為一名懷揣著人道主義情懷的作家,張純如深感自身責任之重。

也許最初,張純如只是想成為一位有所成就的著名作家,但從她決意寫作這段歷史開始,張純如已經將自己當作無數南京大屠殺死難者的發言人。

她在學校圖書館查資料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同校學姐魏特琳與南京大屠殺的淵源。魏特琳1937年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學擔任校長,是南京大屠殺的親歷者,她切切實實地目睹了日軍種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暴行。當時魏特琳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在學校內大建庇護所,保護了南京當地上千名婦女、兒童與老人的安全。被很多中國人親切地稱為“觀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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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特琳(1886.9—1941.5)

1940年回國後,關於那場殺戮的一切都離她遠去了,魏特琳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迴歸自己的生活、學術工作。然而,在南京經歷的一切都像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日日夜夜將她牢牢束縛。不久,魏特琳心理、生理都不堪重負,自殺身亡。

學姐魏特琳的經歷在幾十年後,引起了同樣敏感、多思的張純如的強烈共鳴。於是,她決然踏上那片佈滿殺戮的土地,決定親眼去看一看。

/ 肆

他們的痛苦過於深重

唯有緘默不語

1995年,張純如乘飛機前往臺灣,隨後轉乘火車從廣州來到南京。張純如走訪了14位倖存者受害老人後,老人們的生存狀況令她感到痛心。

老人們大多住在黑暗、骯髒的房子裡,房間堆滿了瓷器碎片,散發著濃烈的潮溼和發黴味道。很多老人在大屠殺中都遭受了嚴重的身體、心理戕害,這給他們後幾十年的生活帶來巨大的不便。即使這麼多年來,零零星星有來自日本的經濟賠償和當地政府的補助,但他們的生活仍像翻騰海面上孤獨前行的破船一樣,弱不禁風。

在南京,有一個巷子叫利濟巷。這是連接東西走向的中山東路和科巷之間的一條小巷。而就在這條又短又窄的普通小巷中,承載了大屠殺期間無數”慰安婦“的悲慘命運。1937到1945年間,很多女性就是被囚禁在利濟巷黑暗窄小的房間裡,她們大部分被折磨至死,少數僥倖逃生也落得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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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南京利濟巷

後來,這些倖存者都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結婚生子、緩緩變老,但她們大都選擇對自己曾經的這段經歷緘默不言。表面越是沉默不語,內心越是波瀾壯闊。

2003年,朝鮮籍“慰安婦”樸永心以年老抱病之身重返南京,指認她當年被拘禁的地方——利濟巷2號樓第19號房間,途中眼含熱淚。很難想象,那段屈辱的經歷是如何在剩下的漫長歲月中,如何一點點地蠶食掉老人們的身心。

正如張純如所言,“大屠殺不僅僅是發生在當年,它仍深深地影響著這些經歷過或未曾經歷的人。”

除了走訪大屠殺的受害者,在對施害者日本老兵的採訪中,張純如也對人性陷入了困惑。

她眼前的這些日本老兵看上去和普通人並無二致,他們也變老了,白髮蒼蒼,妻兒滿堂,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但為什麼在幾十年前的那幾個星期裡,這些普通人卻做著和魔鬼一樣的事情呢?

後來,在書中她如此分析日本軍人的行為,“日本軍人剝奪中國人生命是很容易的,因為他們甚至連自己的生命都絲毫不在意,除了天皇,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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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殺現場

1937年的南京,已經沒有一個嚴格意義上的“人”了,只有被日本軍人以各種喪心病狂的方式屠殺的“弱等族群”,醜陋的“支那人”。

/ 伍

重現大屠殺

也是在一點一點地毀滅作者

某位哲人說,如果你長久地凝視深淵,深淵也會吞噬掉你。

1996年,張純如結束了漫長的素材收集階段,一頭扎進浩如星海的黑暗歷史中。她的身心狀態走到了一種透支的狀態,體重驟減,頭髮脫落。偶爾跟父母通話交流時,她不經意地透露,寫作時,她必須時不時地離開那堆沉重的數字、文本和影像,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才不至於使自己溺亡在痛苦的深淵中。

“作為一名作家,我要將這些遇難者從遺忘中拯救出來,替那些喑啞無言者呼號。”

終於,1997年12月1日,《南京大屠殺》一書正式出版了,在國際頗有影響力的雜誌《新聞週刊》封面刊登了張純如這本書的圖片,幾個碩大的字赫然顯現——“揭露南京大屠殺”。

國際社會開始關注中國的“奧斯維辛集中營”。這本書一經問世,震驚了英語國家,在美國連續數月位於排行榜首位,並且被評為年度最受讀者喜愛的書籍。隨後數年內再版十餘次,印刷超過50萬本。

張純如耗盡自己的精力、熱血,昭告世人:“人類殘酷對待自己同胞的歷史紀事,是一段漫長而悲傷的故事。如果要將這類恐怖的故事作一比較,那麼,在世界歷史中,很少有哪些暴行,在強度與規模上,能與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南京大屠殺相抗衡。

不得不承認的是,長時間地沉浸在這段黑暗、絕望的歷史中,令張純如身心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被醫生確診為躁鬱症。

2004年11月9日,張純如用一杆手槍決絕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一個人,在公路上。

在留給親人的遺書中,張純如寫道:“在過去的幾周裡,我一直在為生或死的決定糾結……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太軟弱,無法承受未來那些痛苦和煩惱的歲月,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更加困難……就好像正在溺斃於汪洋大海之中。”

沒有人能說明什麼是將張純如拖入死亡深淵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正如張純如的媽媽張盈盈女士所說:”有些人的一生是專為別人而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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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1年上映的有關南京大屠殺的影片《金陵十三釵》伊始,主人公書娟的畫外音緩緩道來,“(日本兵攻破南京那天)我記得所有人都在跑,好像永遠都跑不出那場大霧。

昔日,南京大屠殺是一場大霧,每個南京人都拼了命地想穿透這大霧,尋得一絲生而為人的希望;今日,南京大屠殺雖已是歷史的煙雲,仍有無數懷揣著良知的人穿梭其中,奔走呼號,聊以慰藉死在這片土地上的,雖素昧平生卻血脈相連的同胞。

12月10日,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內的“哭牆”再度延長,新整理確認的26位遇難者姓名增刻完成。截至目前,牆上已刻有10664名南京大屠殺遇難者姓名。

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官網上有這樣兩句警言:

昭昭前事,敬誠勇犧牲不屈抗爭;

惕惕後人,志九州崛起奮發圖強。

不管是國家、民族抑或個人,銘記過去,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有尊嚴地活下去。

在此,也呼籲朋友們,不管身處何方,今天,都應該打開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官網(www.nj1937.org),為無辜慘死的同胞和負隅頑抗的軍人點亮白燭,獻花一束,以寄懷緬之情,以示沉思之意。

今天,有30多万同胞要回家

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官網線上祭奠

12月13日,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星期四,如今的南京城已不見當初的滿目瘡痍。在今天,全城警報長鳴,從全國各地趕來的人為死去的同胞獻上鮮花,點上蠟燭。

因為,有30多萬同胞要回家。

今天,有30多万同胞要回家

一個分享

對於日本,普通民眾應該用一個怎樣的態度對待這個國家?

參考文獻

佈雷特·道格拉斯:《張純如為什麼自殺》

張盈盈:《張純如的精神》

孫宅巍:《我與英文版著者張純如的交往》

張盈盈:《張純如:無法遺忘歷史的女子》

胡華琳:《魏特琳日記》

張純如:《南京浩劫——被遺忘的大屠殺》(又名《南京大屠殺》)

南方週末:《人權鬥士張純如》

影像資料

鳳凰衛視:《冷暖人生——張純如》

張藝謀:《金陵十三釵》

Anne Pick / Bill Spahic:《張純如——南京大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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