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這部動畫片告訴你童話裡的“然後呢”

編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著”,歡迎繼續閱讀。

這裡或許有個文藝片,這裡或許有個驚悚片。不知道你會悶到睡著,還是嚇得更睡不著。

今晚介紹一部黏土動畫,而且是恐怖片。

童話和動畫天然地親近,原始的童話和夢魘之間只隔一層窗紙。

睡不着|这部动画片告诉你童话里的“然后呢”

《狼屋》海報

智利黏土定格動畫《狼屋》(La Casa Lobo,2018)宛如一場噩夢,把古老的黑暗童話和狂野的想象在73分鐘裡盡情釋放,情節和歷史背景都顯得多餘。

睡不着|这部动画片告诉你童话里的“然后呢”

Cristóbal León(左)和Joaquín Cociña(右)

導演Cristóbal León 和Joaquín Cociña都是藝術專業出身,此前已合作過兩部短片《Lucía》 (2007) 與《Luis》(2008)。《狼屋》中明顯可見前兩部作品的痕跡,比如牆上移動的形象,真人尺寸的空間搭建和大型黏土模型,旁白,封閉空間。二位這次是把執迷的東西又往極致裡鍛造。

影片有故事情節,而且導演們決定它必須看起來像一部真正的電影,擁有清晰有序的時間線。但他們想塞入的東西太多,不僅有情節,有旁白,有從未靜止過一刻的畫面,還充滿歷史碎片和隱喻。這是一部完全不懂得留白的電影,它要求觀眾從三維空間裡離開,進入更高維度的空間,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官能,全身心體驗這場奇詭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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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製背景

為了做到這一點,牆上移動的形象隨時會從二維進入三維,扁平變為立體;人偶的肢體常常脫離意志地遊走又歸來。鏡頭從來沒有停止過運動和抖動,濃稠的顏料是畫面流變的重要載體,它就這麼流下來,變形。一切都暗示了主角Maria正處於快速動眼期,噩夢行進的速度飛快。

顏料和黏土之外,《狼屋》還使用了多種材料。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是廉價的素材,遵循量變累積到質變的過程。

《狼屋》的敘述者非同一般,他的聲音早就被這個世界深惡痛絕——保羅·舍費爾(Paul Schäfer),智利中部“慈善機構“尊嚴殖民地”(Dignity Colony)任期最長的首領,前納粹戰犯,邪教首領,兒童猥褻犯,控制他人人身和精神自由的惡魔。

“尊嚴殖民地”是由一群德國人在智利境內建立的“國中之國”,在舍費爾的領導下成為皮諾切特獨裁政府秘密虐殺犯人的最後一站,亦擔當軍火庫和洗錢坊等見不得陽光的角色。但《狼屋》的故事沒有發生在殖民地中,而是逃離殖民地之後。

艾瑪·沃特森主演的《尊嚴殖民地》(2016)固然恐怖,但還有愛有希望,有一個好萊塢式的光明結尾。但我們都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問題在於逃出去之後會怎樣?噩夢還會不會重來?

查資料的時候我發現有人在《知乎》上提問:“有誰知道當年智利的尊嚴殖民地的所作所為?”一位答主詳盡地敘述了自己赴“尊嚴村”參觀後的感想。

這則答案恐怖的地方在於,答主明明做足功課有備而去,卻在目睹山谷內先進整潔的德國設施和山谷外破敗混亂的智利山區景象後產生動搖:“自由在人的生活中究竟有多重要?”他甚至盛讚獨裁者皮諾切特“在國家富足穩定的時候把權力交還給了人民,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懷?”

噩夢並非醒來就會結束。醒來的時候,說不定施虐者就變成了受虐者,而受虐者對施虐者感恩戴德,薪火相傳。

《狼屋》選擇了這個切入角度,把影片偽裝成一部從“社群(殖民地)金庫中搶救出來的作品”。讓它流通於世的目的是“消除外界對殖民地可怕的傳言”。

舍費爾的旁白和他的眼將跟隨一個叫Maria的小女孩進入森林,在“狼屋”生活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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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屋》劇照

Maria把全部的時間都用來做夢,喜歡和小動物玩耍,不愛工作。有一天她放走了三隻小豬,大人懲罰她一百天不許說話。小姑一氣之下跑進了森林,發現一座廢棄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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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屋》劇照

她不知道小屋只能進不能出。即使知道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狼就在後面虎視眈眈。Maria進入小屋,發現了兩隻小豬。她悉心照顧它們,把它們當孩子一樣對待。小屋也在Maria的照顧下漸漸變溫馨。小豬在想象或魔法的作用下變成雅利安兒童的樣子,男豬叫佩德羅,女豬叫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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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屋》劇照

小女孩和小豬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大灰狼的眼睛雖然時刻在牆上盯著他們,但他們仍然是安全的,只要不離開小屋。小屋也全心全意地愛著他們,但有一個問題逼近:食物快要吃完了。

餓,小豬們餓了,他們起了吃掉Maria的壞念頭。也有可能小豬們是善良無辜的,生出壞念頭的是Maira。

“色彩是隱喻”,“安娜永遠是美麗的”,這是導演們制定的十條原則之二。

故事全部發生在這所房子裡,但光線一直在變化。金髮藍眼藍裙的安娜是一種參照物。黑白的環境中她是溫暖明亮的化身,沒有燈罩的暖白燈光下她像洋娃娃般置身磚紅的牆線和粉紅小豬的懷抱中。聖誕前夜,小豬們長出了手,房間裡洋溢暖紅的光。

但很快就出現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豬變的小男孩佩德羅坐在水泥毛坯衛生間的馬桶上,黏土人偶只有陶土黃與黑色兩色,身上爬滿巨大的蟑螂。這時Maria開始給他講故事,這個故事將是另一個版本的《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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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屋》劇照

從這個時候開始,勇敢的追求自由的安娜變成了舍費爾,不自覺地開始以“愛”的名義控制佩德羅與安娜。

影片的後半段逐漸被墨黑侵襲,直到最後Maria“得救”,被獲准重回殖民地恢復生機和健康,才出現沐浴在金色中的天堂般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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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屋》劇照

這個故事教我們對童話的結尾警惕。失足小孩的迴歸或許並不是獲得幸福,而是第二次墜入深淵。但是,在危險重重的森林裡,自由真的比安全和飽腹更重要嗎?

在尊嚴殖民地裡,沒有人會產生疑問,必然對這個邪惡的地方充滿憎惡。但一旦離開這裡進入另一種危險的現實,有些人或許就會改變看法,就像前文提到的那位答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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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屋》的木質房間模型

但導演的態度非常明確,邪惡就是邪惡,勿讓歷史重演。拍攝期間,他們把一間可以容納真人大小的木質房間模型隨身攜帶,拍攝輾轉於不同國家的藝術博物館和畫廊完成。每到一處,他們搭建房屋模型,把一幀幀的製作拍攝過程向參觀者開放。此舉既稀釋了影片超高的密度,也通過一站站地巡迴把這則接近寓言的殘忍童話告訴更多的人。

致那位搖擺的知乎答主: 物質的建立和損壞一定比精神更快速。你看到皮諾切特給予智利的“富足”和舍費爾創造的優美的“巴伐利亞山谷”,是否也看到像童話一樣長久刻在人骨子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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