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東瀛,虛雲尋求佛徒止入侵

正當虛雲和尚在檳榔嶼講《法華經》之時,日俄戰爭爆發了對馬海峽大戰!

光緒三十一年一九〇五年五月二十七日,帝俄的遠東船隊與東來的波羅的海艦隊兩支聯合艦隊,於午後一時通過對馬海峽,俄艦合計三十八艘之多,陣容浩大,開向日本,中途與迎戰的日本艦隊相遇,日本東鄉元帥看到實力不及俄艦隊的三分之一,就下令日本各艦死戰:“縱不能取勝,也要發揚大和魂,與之同歸於盡!以一死謝天皇之恩!”

東鄉元帥旗艦率先衝入俄艦隊之中,開炮猛攻,十餘艘日艦均隨之向俄艦猛攻。一時炮火連天,海濤洶湧,水柱數千湧起!俄艦雖然艦隻噸位大,炮口徑亦比日艦者為大,卻不及較小之日艦靈活!

這一場當時世界最大規模之海戰,從午間打到次日晨,日艦隊轟沉了戰鬥艦六艘,俘兩艦,又轟沉主力艦三艘,巡洋艦四艘,驅逐艦五艘……俘俄海軍六千餘人,等於全部殲滅了俄國聯合艦隊!而日艦僅損失水雷艇三隻!

東鄉率八郞海軍大將又俘了俄國司令官!押返日本!

先是,在一月二日,日本陸軍又在旅順俘獲俄軍官兵三萬餘人!日本的先後大勝,震動了俄京聖彼得堡!俄皇尼古拉二世召開御前緊急會議,尼古拉宣佈停戰求和,日俄談判條件,訂定了《樸次茅斯條約》,將滿洲南部及朝鮮列為日本勢力範圍,北部為俄國範圍,俄國割讓中國舊屬庫頁島於日本,日俄並要求清廷承認此一條約!

清廷慈禧太后已十分衰老,注重頤養天年享福,聞奏就對慶王說:“唉!國家多難,元氣未復,王爺你就與袁世凱、翟鴻幾,三人作為全權代表去跟日俄兩國商量吧!只要不太損朝廷體面,過得去就算了,我們如今是強也強不起來,什麼都得忍耐,希望將來複興了再講強硬吧!”

慶王與袁世凱等在十月底同意簽字給日俄,從此滿洲已實際上陷入日俄之手,日本一躍成為世界一流強國!西方人又妒又敬,日本侵略中國之野心更加積極進行了。

虛雲在檳榔嶼看到報,喟然長嘆:“看來日本不久就要野心併吞中國了!將來戰爭再起,日本軍隊還不知要殺戮幾千萬中國人呢?這件事,我身為佛子,怎能不盡力以求避免?是的!我要趁返國之便,到日本去走一趟,我要說服日本的佛教徒,希望日本佛徒一本佛陀大慈悲之懷,向日本政府請願或影響,呼籲勿侵略中國,勿令軍兵屠殺中國萬民!”

覺空和尚說:“虛雲法師,你發心極慈悲,可是,須知日本人民膜拜明治天皇如神明,日人忠君愛國之心,超過一切,你哪有可能說得動日本人呢?”

虛雲說:“明知無望,我也還是要盡心的!身為佛徒,豈能不行佛教大慈悲之心?豈能見死不救?總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天意如何,我身為佛徒,是必定要往日本一試的。”

虛雲於是匆匆結束在馬來亞各地之行程,他在馬六甲青雲亭講了《藥師經》,吉隆坡靈山寺講《楞伽經》,都是粗枝大業,講些梗概而已,他的心早已馳向日本去了。可是他此時的名氣已如日中天,所至之處,萬人空巷,先後皈依的數萬人!他正待往新加坡講經完了才走,雲南昆明來了急電:“傳政府將提寺產!請速回共圖挽救!全國佛會代表大會一月上旬大會於滬,盼即返滬相商,寄禪字。”

寄禪就是有名的“八指頭陀”書畫稱絕,此時在上海主持佛教會事務,虛雲與之多次會面,也是昔年禪友,虛雲閱電大驚:“朝廷怎麼想到要沒收寺產呢?此事大有蹊蹺!”

虛雲終止了星洲之講,忽忽登輪返國,光緒三十二年,大年初一,六十七歲的虛雲和尚,登上英輪東渡。

他經過越南西貢、香港,都沒登岸,可是當地的佛教徒聞訊都來登船拜他。輪船進入了波濤洶湧著名的臺灣海峽,風濤大作,虛雲在艙內覺得暈船難受,起來到舷邊甲板呼吸新鮮空氣,遙望大陸海岸,遠山黑帶,夜色茫茫。海峰升湧,浪谷突降,白浪猛撲船邊,船首衝浪,海天浮沉。

何處是廈門呢?鼓浪嶼何在?回憶五十餘年前往事,依稀如在昨日,當年還是稚齡,隨父親渡海往臺灣,如今自己正是耆年!父親的音容宛在,人事早已全非!

“爹!”虛雲突然哽咽不勝,臨風涕泣:”爹!”

夜色蒼茫,濤聲暴雷聲中,浪谷深陷,黑不見底,船頭衝向谷底,未幾又急升,浮上浪峰頂端,濤舌再卷!父親在何處呢?啊,父親!虛雲覺得對不起父親,他覺得自己不孝極了,他太對不起父母了!他為了學佛法而違抗父命出家,他自己至今雖然也算是開始了弘法濟世的事業,可是,他對於父親是不是太殘忍了呢?

他此時名滿天下,人所同仰,可是他已見不到父親了!他流著淚,為父親念著《往生咒》,但願佛力保佑父親往生極樂世界罷!虛雲獨自在艙外舷邊流淚唸佛了不知多久。

“老師父,”船上的侍應生來喊他:“風浪越來越大了,外面危險,萬一被浪濤捲去就糟了,請回艙房去休息罷,現在也太晚了,快午夜了呢!”

“啊!”虛雲說:“多謝!請問,我們到了什麼地方呢?那遠遠的燈光閃閃,是廈門鼓浪嶼麼?”

“不是!”侍應生說:“那是澎湖群島漁翁島的燈塔呀!”

“我們經過澎湖啦?”

“是的,明早就可到基隆港了,老師父請進艙內休息吧!到了臺灣,船停兩天或三天,您老可以遊一遊基隆和臺北的佛寺啊!”

虛雲在艙房內醒來時,船已在基隆外港拋錨等待驗關了。日本關員登輪來檢查,當虛雲看見那艘海關汽艇掛著日本太陽旗駛來時,他心中不禁悲憤!臺灣,這也是中國領土啊!可恨李鴻章喪權辱國,把臺灣割給了日本,如今中國人來到臺灣也要受到日本人檢查了。

看那矮子日本官員,趾高氣揚,大模大樣,作威作福地叱喝著臺灣人盤問旅客!

“你來做什麼?”日本人問虛雲:“到什麼地方去?”

虛雲一本佛陀教訓的忍辱,他謙虛而不卑下地回答:“到日本拜佛寺,路過的。”

日本人驗了又驗,不住打量虛雲,沒有留難他。可是在回岸之後,立即就向上級報告。日本人的特務機關立即就拍電報到東京去:“支那佛教首領虛雲乘英輪維多利亞丸赴日本觀光,途次臺灣,正受監視中!”

虛雲一些也不知道已經受到了日本特務機關的監視,他隨著船上旅客登岸,參觀了山腳的靈泉寺,拜過佛,登上山顛,俯視港口,其形如袋,又似雞籠,港內各國船舶很多,到處都是日本太陽旗在飄揚,他也沒有什麼心情多看了。

旅客們乘了火車,到達臺北,有船公司職員駕駛了馬車來接往參觀龍山寺,虛雲看那寺廟居於市中,小販攤位雲集,吵鬧不堪,龍山寺前門有幾座石雕龍柱,簷下有些華麗而俗氣的木雕紅色筍木,進了門內,兩邊是廡廊,供著小小菩薩像,中央是天井,正面是大雄寶殿,供著三尊佛像,香火很旺盛,拜佛的人很多,可是毫無儀軌,秩序極亂。

大殿兩旁各有鐘樓,格局都不大,全部設計,倒比較像是佛道混合的廟宇,不像大陸的名山巨剎風範,可說過於華麗俗氣了,或者這正是臺灣人的民俗所尚吧?在藝術上自有它的地位,可是總太嫌華麗絢爛了。

虛雲和尚在大殿拜了佛,到後殿來拜地藏王菩薩,龍山寺的住持聞報,趕來迎接,彼此才行完禮,還沒講幾句話,那日本和尚監院就來了,這日僧會講中國官話,監視著住持道源法師和虛雲和尚兩人。

虛雲看道源法師好像有很多話,但是欲言又止又有畏懼之色,他便知道不可多談了。日本和尚倒是十分客氣,又命沙彌奉茶,又要留單,道源法師用眼色向虛雲示意,虛雲忙辭謝了:“我須跟同船旅客同進共退,不便獨自留下,盛意心領了!我們得趕回船上啟程赴日本啊!”

道源送虛雲出殿,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向虛雲悄悄說:“大師!您到了日本,一切得小心啊!”

日本和尚趕上來躬身拜道:“大師,請再來!再來!”他那雙眼睛卻不住監視道源與虛雲。

虛雲隨眾回到英輪,直到啟碇開航,他心緒還未安定下來,看到臺灣人在日本人統治下的恐怖與不自由,甚至於出家人與佛寺都受到了日本人控制,他的心情難過極了!此去日本,不用說必然是白走一趟,也只有見一步走一步吧。

維多利亞號離了基隆,航向東北,駛向日本,進入了東海,海浪反而比臺灣海峽平靜得多了,虛雲得以安睡兩天。起來看見海水褐黃,海中有些小小漁舟飄蕩,虛雲到艙外來,寒風凜烈,刺膚生痛,天空中飄著雪花,那雪花落到褐黃的海水中,無影無蹤,輪船的船面上桅杆上卻撒鋪了薄薄的一層白雪了!

在那波谷中載浮載沉的小小漁船,有些插掛著大清龍旗,那些漁人衣著單薄襤褸,在拼命地拉著漁網,有幾艘漁舟接近輪船航道,被巨輪波浪掀起的浪湧拋得搖搖欲沉,舟上的漁人死命用身子來平衡小舟,悽慘地叫喊著,望著巨輪,無助的眼光,襤褸百洞千孔的單衣,瘦弱的四肢,捨命的掙扎,巨浪洶濤的猙獰……看得虛雲禁不住熱淚盈眶。

中國人!苦難的中國人啊!到處都是苦難,都在苦難中掙扎!

“老師父為什麼傷心?”船上的華人侍應生說:“是在想著家鄉麼?你看,那些漁船都是從浙江來的,這西邊就是浙江普陀山哩!”

“普陀山!”虛雲驚喜:“在哪裡?”

“在那西邊盡頭哩!”

虛雲多麼渴望再一睹普陀山啊!他窮極目力,卻怎麼也看不見普陀的最高峰佛頂峰!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蒼茫一片的迷霧之外,什麼也沒有!除了渾濁的褐黃色海浪,一無所見!

“我看不見呀!”他說:“在哪裡?”

“還隔著兩百多浬呢!”侍應生笑道:“你怎看得見?”

次晨拂曉,輪船到達了日本下關港外下錨。錨鏈的噪音驚醒了虛雲。早餐以後,日本海關官員登船驗看,倒沒有任何留難就放行。輪船起錨續航。虛雲和旅客們在艙外觀望,兩岸山麓上都蓋滿了新式工廠,高大的工業煙窗林立,噴著黑煙。狹窄的海港內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輪船。這日本的現代工業化迅速發展,由此已可見一斑了。

下關!就是馬關,就是李鴻章喪權辱國在此訂立《馬關條約》之地!虛雲和尚看到下關的繁盛西化街道都市和那些工廠,心中有無限感傷!日本人維新之後,數十年間,進步發達迅速至此!相形之下,古老的中國真是落後極了!單看下關到門司這一條跨海巨大鐵橋!就可窺見日本強盛的一斑啊!

虛雲驚駭地仰望那座高高架在數百尺上空橫跨海峽的大鐵橋!它的上層有火車行駛,下層是汽車和馬車奔馳的路面,輪船在它的橋底下通過。虛雲仰望橋底,橋底懸在高空,車聲隆隆,橋底的樑架不知有多長多大!那鋼筋水泥大橋柱橋墩巨大得驚人。虛雲和尚有生以來,從來也沒見過這樣偉大的新式鋼樑大橋。

門司大鐵橋底下的海水漩轉,都是赤紅色的波浪,紅得似血!

“怎麼這海水血紅呢?”虛雲驚問,旅客們也紛紛發出驚駭詢問。

“那是八幡鍊鋼廠!”船上的華人職員說:“看到嗎?在那邊!這些血紅色的海水,就是八幡鍊鋼廠煉完了鋼的紅泥傾在海中形成的!”

虛雲望過去,見到一座巨大的鍊鋼廠,有數不清的廠房煙囪,有好幾座巨大如十多層房屋的鍊鋼爐,像巨魔一般,閃著強烈的火光,好像許多鬼眼!海邊堆滿了煉過的紅泥,好像一座一座小山丘,又有許多座煤山!許多載重汽車來回搬運著煤和泥沙,日本的重工業進步,只要看這座新建的八幡鍊鋼廠就可知了。

虛雲暗暗驚駭,心想:“怪不得日本這麼野心勃勃要想侵佔中國了!怪不得日本戰敗帝俄了!這個日本島國,重工業倒是個世界一流的大國哪!未來的三五十年中,日本就會稱霸於世界了!日本一侵中國,再侵各國,將來大戰巨禍,不知要死亡多少千千萬萬人呢?是的,我一定要向日本的佛教徒呼籲!請佛徒阻止日本政府的向外侵略屠殺!天啊!看那些日本新式軍艦!”

他看見了十多艘日本新式炮艦在海面停泊著,十分威武,那艦上的巨炮成排,日本海軍官兵在甲板上列隊晨操,個個矯健短小精悍!秩序極佳,朝氣勃勃。和大清的叫化子般的兵勇多麼不相同啊!

維多利亞女皇號緩緩進入了日本內海,虛雲眺望,海水平靜如湖,蒼山白雪,白沙斷崖,海鷗飛翔,帆影點點,燈塔處處,島嶼羅布,風景美麗極了!這麼平靜的島國,怎麼卻隱藏著無限殺機呢?

船行了兩天,到達了神戶靠岸,這是路程的終點。神戶的海邊已經建成了新式的延伸碼頭多座,停泊了各國輪船百多艘,海邊大道也正在建造著許多西洋宮殿式的巨石大樓,神戶已經是一個現代化的港口了,那規模,那氣派,把星加坡仰光都比下去了!

虛雲隨眾在船上接受日本官員檢查,然後隨眾離船登岸,他來到這個陌生的東洋,語言不通,又無友人,他不免有些著忙。怎知一出了艙外,就看見岸上碼頭站著一大批人揮手向他歡呼了,那批人有好幾百人,分別打著布旗橫條:“神戶華僑歡迎虛雲法師”、“日本中華佛教會歡迎虛雲法師”,還有一批數十位身穿和服的日本人,打著大旗:“日本佛教協會歡迎虛雲和尚”。

虛雲一下子驚得發了呆!那些歡迎者都登輪來歡迎他了。

“你們怎知我來呢?”

歡迎代表說:“上海中國佛教會有電報來了。我們打聽了船期,等了好多天啦!”

日本佛教會的僧人代表和居士們也來行禮參拜,由華僑歡迎代表翻譯致意。日本最大的報紙《讀賣新聞》、《朝日新聞》記者也來了,紛紛向虛雲訪問拍照,火光閃閃,攝下虛雲訪日的鏡頭,又問虛雲來日本的目的。

虛雲還是第一次被報紙記者訪問拍照,一時幾乎難以應付,他記起了臺北龍山寺住持的暗示,他就小心地回答:

“我是以私人身分來日本參拜各地佛寺的。”

次日的日本兩大日報本地新聞版,還是登了巨大標題和照片:《支那佛教會首領虛雲訪問日本!》

虛雲此時已被在上海新成立的“中國佛教會”各地僧團代表一致票選為理事長。雖然虛雲還未到任,可是他的聲望早已傳遍了全中國和全東亞了!連日本的佛教徒也都知道了大清帝國的國師神僧虛雲和尚了!

日本佛教協會的理事長還真和尚帶了日本的許多高僧親來歡迎,場面之盛大,堪屬空前!

還真和尚對虛雲深深下拜,致詞歡迎:“久仰虛雲大和尚佛法精妙神通廣大,今日得蒙上座來訪,實乃日本佛教徒之殊榮!請多指教!”

虛雲忙謙虛回拜:“虛雲無德無能,久仰貴國佛法興隆,特以私人身分來參拜貴國名山寶剎,請上座與各位大和尚多多指教!”

虛雲的謙遜飄逸世外風度,立刻就使日本佛教僧俗深深傾倒了。日本佛徒和華僑佛徒大家擁簇著恭迎虛雲登岸。華僑希望虛雲住在中華會館,還真和尚卻以東道主人身分堅邀虛雲前往京都東山寺駐錫。

虛雲就說:“各位盛情均極可感。虛雲十分感謝!久聞京都佛寺規模宏偉,正想去參拜,拜畢取道往東京,恐不再返神戶。難以再見神戶華僑,如還真大和尚允許,就讓虛雲在神戶中華會館與僑胞相聚一二日,才來京都拜會請益,是否可行呢?”

還真和尚笑道:“那麼我們明日來迎接大和尚啟程赴京都好了?”

中華會館的華僑領袖與佛徒們,備了午餐素筵供養虛雲,亦同席供養還真等日本法師,這是一次空前的中日佛徒同聚一堂,數百人互相恭敬,十分友好。還真致詞歡迎頗多讚揚。

虛雲致詞時說:“但願中日兩國佛教徒永久團結共同為世界和平而宏揚佛法!”

還真說:“大和尚的光臨,已經打開了中日佛徒的友誼之門,今後彼此間應多多互相訪問聯絡。”

虛雲說:“歡迎貴國佛教徒多來中國和我們互相切磋佛學,大家努力發揚佛陀的大慈大悲濟度宗旨,推行護生,消弭戰禍與人類浩劫!”

他不敢說得太明白,他最多隻可說到這樣子罷了,他不知道這日本佛教領袖們是不是受到日本政府密探的監視,他更不知道自己此來有沒有遭到密探跟蹤。說不定在座就有日本政府的暗探呢!他必須小心顧及全體中日佛徒的安全。

還真和尚頻頻以目向他示意,這就更使他警覺了。餐後在遊覽神戶寺廟之時,還真才找到一個機會在路上對虛雲說:

“大和尚的意思,我們日本的真正佛教徒都有同感。我們身為佛徒,當然是反對戰爭殺戮的,我們也正在盡力推動反戰。但是,不幸得很,明治天皇和軍人執政的內閣主張國力向外發展以爭取大和民族的生存。

日本政府對於我們佛教徒是很注意的,已經有明令不準日本僧人訪華,對於中國僧人來此也是嚴密監視的。警視廳已經派了便衣暗探混入歡迎者之中,一直在監視你了,規定你的一言一行,我們都必須向當局報告的。就是請你老住在東山寺,也是當局對我們的指示呢。未來的伴遊嚮導,都是當局派來的密探,大和尚你須小心,不可再談什麼消弭戰禍及中日佛徒合作謀求和平了。萬一被當局扣留了您老,我們也無力救您恢復自由呢?現在我講這話,也是冒著很大危險的哪!”

虛雲悚然道:“原來如此!我也料到貴國政府可能會監視我。我此來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呼籲中日佛徒團結,希望貴國佛徒運用影響力促使日本政府勿再與中國發生戰爭,我的目的並不是干預國家政策,只是為無辜的兆民請命乞命而已。中日兩國的利害磨擦,無論如何應該可以用外交談判解決。戰爭對於中日兩國的人民都是有害無益的呀!將來開戰,中國人固然會因戰禍而死傷數以百萬計,就是日本人民被徵兵去打仗,也會死亡不少,骨肉離散,十分悲慘的啊!”

還真說:“這道理我們日本佛徒都懂得,我們也一直在努力反對日本政府向外作戰。兵戰兇危,我們也不願意叫日本子弟去作戰送死,可是,天皇與軍人內閣已經走上了軍國主義,黷武好戰,天皇已被尊崇成了天神般神聖,政府極力推行神道信仰而壓迫佛教,又推行武士道大和魂,如今全日軍的青年一代都被教育成好戰侵略的了,我們日本佛教徒已經被神道壓迫得喘不過氣來,佛寺都有由政府派來的神道祭司駐留監視,政府規定各佛寺必須把日本天照大神供奉高於佛像。佛教徒的聚集必須報知當局,由當局派了神道祭司來指導監視,並且規定必須拜祀天照大神,佛教的唱唸也都改為向大神唱唸,不准我們講慈悲佛法。可說我們日本佛徒都已在日本政府特務監視之下,我們的反戰運動,呼聲是非常微弱的。”

虛雲駭然道:“日本政府對佛教竟壓迫到這個地步麼?天皇的皇后不也是佛徒嗎?”

還真說:“皇后陛下是一位很虔誠的佛徒,但是,日本女子是沒有講話地位的,皇后也不例外。皇后也不能保障我們多少呀!”

“我都不知道日本佛教已經遭遇到這麼多壓迫!”虛雲嘆息道:”這麼說來,我本來希望中日佛教徒聯合挽救兩國戰爭的大屠殺浩劫,這個希望也成為泡影了!”

還真說:“我們日本佛教徒也都看出軍人內閣這樣鬧下去,將來必有一天會把日本帶上亡國之途,使日本人民陷入悲慘的命運。我們又何嘗贊成戰爭呢?我們又怎會願意叫大和民族子弟喪命沙場?但是今天日本佛教徒已經呼聲微弱,已經完全被軍國主義大和魂武士道的狂熱浪潮淹沒了,我們佛徒就算是以身殉道,也難挽大勢了!這一切也只好委諸天數吧!”

虛雲黯然道:“果真是天數麼?說什麼天數呢?其實都是人為罷了!這是日本執政者的貪念所造成的未來殺孽浩劫呀!這未來的悲慘大屠殺浩劫,不知有多少千千萬萬條生命犧牲呀!”

還真說:“我們日本佛教徒何嘗不預見到這些戰爭悲劇呢?可是我們有何能力可以挽救?”

虛雲嗟嘆不已,他感覺到沮喪,他傷心!這是他又一次的大失敗!使他痛心極了!他曾經努力去挽救義和團之禍,他失敗了!如今他企圖挽救中國人未來被日本侵略者屠殺之禍,也是為了挽救日本子弟的戰死之難,他也失敗了!預見到那成千成萬的戰禍死難者的悲慘景況,他的熱淚悄悄淌下來了。

“佛菩薩啊!”他惘然地說:“為什麼?為什麼人類要這樣愚昧來毀滅自己?”

南無地藏菩薩

迴向


渡東瀛,虛雲尋求佛徒止入侵


世界和平,人民安樂。

正法久住,法輪常轉。

災障消滅,禍患不生。

法界有情,同生極樂。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南無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

南無地藏菩薩摩訶薩

渡東瀛,虛雲尋求佛徒止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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