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合病看張仲景用藥思路


從百合病看張仲景用藥思路


從百合病看張仲景用藥思路

【寫在前面的話】


現代化社會進程中,由於生活節奏加快,出現來自工作的、家庭的、情感的、慾望的、人際的、以及利益關係等的壓力和煩惱,還有來自客觀環境方面如網絡科技、生物基因、飲食“美味”、空氣汙染、及社會綜合性的其他因素,從而造成疾病譜的演變並出現不斷更新的醫學模式。

仲景醫學的深邃博大為現代社會的焦慮症、抑鬱症、抽動症、強迫症、躁狂症、孤獨症、緊張性頭痛、失眠、眩暈、厭食等等精神行為疾病,提供了比較寬廣的研究空間、思考領域和多樣化的治療途徑。

本文從張仲景論述的百合病入手,並聯系其處方用藥特點,對中醫五臟神之一的“肺藏魄”作了相應的規範與定位,我以為這是一個具有迫切現實意義的醫學題目。

一、關於百合病的定位


百合病載於《金匱要略·百合狐惑陰陽毒病脈症治第三》:“論曰:百合病者,百脈一宗,悉致其病也。”這裡,張仲景用了一個典型的判斷句:“xxx者,xxx也。”明確告訴我們“百合病”就是“百脈一宗,悉致其病”。宗者,祖廟也(見),乃朝拜之所,這裡引申為源頭。所謂百合病者,以百脈合而成病也。這就與百合地黃湯藥物的百合,明確區分開來(儘管發音字形相同)。

此病起於外感熱病後期,百脈俱受其累而肺陰大傷(肺朝百脈)。如果僅僅是熱病後期的氣陰兩傷,所謂“傷寒解後,虛羸少氣”者,竹葉石膏湯主之即可。但此是肺陰大傷而影響到了膀胱經氣不利,進而延及腦絡(膀胱經其支者從巔至耳上角,其直者從巔入絡腦)而形成百合病。有注家直指是“心肺陰虛成病”,甚至直言“心之陰血不足影響神明”,個人認為有失嚴謹。

觀仲景百合病諸方藥,重點定位在肺,肺主氣而朝百脈,肺為嬌髒不耐寒熱,而百脈一宗的“宗”,更是主司呼吸而生髮的宗氣之源,明確了肺的定位這個起點,再清楚肺——膀胱——腦絡這個傳變途徑,我們才能恰當地理解百合病及其方藥。

已故名醫程門雪認為:“……肺為水之上源,肺熱則小便黃赤,病深者頭痛,邪熱不獨傷肺,由肺移腦,精神錯亂,故其病劇傷腦,輕者但頭淅淅,最輕但頭眩耳。總之,百合一病,熱傷肺陰,延及腦髓,徵於膀胱也。”誠有卓見!所以,百合病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肺熱陰虛證,而是病患機體整體上的津虛液燥,膀胱經氣瘀滯,進而元神之府失衡,產生“如有神靈者”的怪異表現:“意欲食,復不能食,常默然,欲臥不能臥,欲行不能行,飲食或有美時,或有不欲聞食臭時。如寒無寒,如熱無熱,口苦,小便赤,諸藥不能治,得藥則劇吐利,如有神靈者,身形如和,其脈微數。”尤在涇對此直言:“全是恍惚去來,不可為憑之象。”其實並非這樣簡單。

仲景不厭其煩地記錄這些變化不定之症,正說明熱病後期肺熱陰傷的程度。我們知道,肝藏魂,肺藏魄。“魂之為言,如夢寐恍惚,變幻遊行之境皆是也”,顯然上症與肝藏魂無關;魄主司本能的非條件反射的感覺和動作,即上面描述的臥和行的異常,寒、熱感覺的異常,甚至包括飲食受感覺失調的影響而極不穩定(其實這與胃氣本身無直接關係),若對症施藥則“劇吐利”。當然,也並非無症可辨,其客觀徵象是:口苦、尿赤,脈微數。

進一步,魄藏於氣,肺主一身之氣。而精能化氣,精足氣旺則魄旺,魄旺則支配人的感覺和動作功能才正常,即《靈樞·本神》所謂“並精而出入者謂之魄”。既然肺藏魄出了問題,不僅表現出感覺和行為的異常,還可出現膀胱氣化失司乃至腦系的症狀:“每溺時頭痛者,六十日乃愈;若溺時頭不痛,淅然者,四十日愈;若溺快然,但頭眩者,二十日愈。”此症起於熱病後期,肺熱陰虛加上足太陽膀胱經氣衰減,每每小便時陰水下奪而浮陽循經上擾清空(足太陽膀胱經上至巔頂絡腦)而頭痛;或溺時頭不痛淅然者(足太陽膀胱經者,腠理毫毛其應);或漸趨向愈溺時快然,僅有點頭眩者(精化氣功能未恢復到位)等。

綜上,我們可以對仲景描述的百合病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脈絡:繼發於熱病後期呈肺熱陰傷見證,進而肺藏魄的功能失常,膀胱經氣瘀滯,清空失去濡養。

胡希恕老先生認為:“精神的不正常還都屬於腦神經的關係,……大概都是與腦繫有關。古人認為這是心臟,是古人看法的一種錯誤。”講得非常好!若用“心主神明”來解釋百合病,必然作繭自縛,是絕對解釋不通的,也不符合臨床事實。這已經為仲景所確立的七張治療百合病的方藥所證明。

二、張仲景用藥思路


說到仲景方藥,我想起早年背誦的清代名醫陳修園的《長沙方歌括》,其中對仲景的四逆湯他是這樣描述的:“生附一枚兩半姜,草需二兩少陰方,建功姜附如良將,將將從容籍草匡。”仲景方藥真可說是將將從容!每增加一味或減少一味則主治證全變,境界大開!難怪清朝傷寒大家柯韻伯贊仲景方為“大將建旗鼓”!其處方深邃嚴密,鱗甲森然,藥味精當,療效驚人。

百合知母湯、 滑石代赭湯、 百合雞子湯、 百合地黃湯、百合洗方、 栝蔞牡蠣散、 百合滑石散。

學習仲景方,不熟悉《神農本草經》(以下簡稱)是不行的,據統計,張仲景《傷寒雜病論》共收載藥物215味,其中60%出自《本經》。

《本經》將藥物分三品:上品養命,中品養性,下品治病。百合在《本經》中列為中品——即養性之品。中品藥總的特點是“主養性,以應人,無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補虛羸者,本中經。” 對於百合病這樣的情志疾患,選擇中品為君藥,既療寒熱侵襲人體,遏制疾病的發展,兼有補益之功,是正當其宜。

具體到百合,《本經》雲:“味甘平,生川穀,治邪氣腹脹心痛,利大小便,補中益氣。”明末醫學大家張志聰以形色氣味詳述其用:“百合色白屬金,味甘屬土,晝開夜合,應天道之晝行於陽,夜行於陰,四向六合,應土氣之達於四旁。主治邪氣腹脹心痛者,邪氣下乘於脾則地氣不升而腹脹,邪氣上乘於肺則天氣不降而心痛,蓋腹者脾之部,肺者心之蓋也。”又云:“補中者,補脾;益氣者,益肺也。”

觀仲景對百合的使用,已在《本經》基礎上明顯拓展了百合的配伍功能。百合晝開夜合,當甘平與微寒兼備。察其花下垂如天之覆下,以白片相拱之形,吸天陽以歸根,色白入肺,質潤滋養肺陰而安魄,魄安則神寧;其性微寒直入膀胱與腎,滋陰清熱而利二便。

1、百合病誤汗下吐系列治方:


明瞭百合病的病機及百合的性味,再看仲景以百合為君的方藥配伍:“百合病發汗後者,百合知母湯主之。” “百合病下之後者,滑石代赭湯主之。” “百合病吐之後者,用後方(指百合雞子黃湯)主之。”

由於此病大多發生於熱病後期進而肺藏魄的功能失常,臨床表現多變幻不定如神靈作祟,造成醫者亂了方寸而妄施汗、下、吐法以驅邪,使得本已肺熱陰傷之上又重傷津血。

汗後津液重傷,加知母三兩。知母苦寒,《本經》載“主消渴熱中,除邪氣,肢體浮腫,下水,補不足,益氣。”以方測症,熱煩燥渴肯定是有的,用百合清肺潤燥在上護肺陰,知母苦寒堅陰在下制腎火且生津液,上下金水相生。可見汗後煩熱津液大傷者必加知母,是為一法。故曰“主之”。

下法同樣重傷津液致下利不止者,加滑石三兩,代赭石一枚。滑石甘淡寒,入胃、膀胱經,因其味甘以和胃,淡可利竅去溼,性寒通淋止渴。所以滑石在這裡一個是分利水道,利小便以實大便;二是清利溼熱以治“小便赤”;三是益氣和胃。赭石即鐵礦石,性本屬金,其性收斂,入肺、肝、胃、心包經,以山西代州產地最好,故稱代赭石。胡老講是“收斂降胃的,是安中養液的法子。”細品其藥,氣味苦寒,色赤中帶青,秉少陽相火與厥陰風木之化,故還具生髮之氣,可安中,質地沉降和胃降逆。配合百合清潤上焦,赭石斂降中焦,滑石分利下焦。又是一法。

用藥催吐是最傷胃氣的,此種胃虛最不受補,唯有甘平益胃一法緩圖之,仲景加雞子黃一枚。雞子黃性味甘平,交通心腎可治失眠,如《傷寒論》黃連阿膠雞子黃湯。此處仲師用雞子黃配伍百合,在於養陰潤燥、益胃安中,胃為陽土,喜潤惡燥,吐後胃陰大傷,失潤失和,以血肉有情之品,甘能緩急補虛,培土生金,是為潤肺養胃一法。

以上是經汗吐下誤治生變產生的三個百合加味方,仲景特別強調了其煎法:“先以水洗百合,漬一宿,當白沫出,去其水,更以泉水二升,煎取一升,去滓……”這實際上是生百合的一種炮製方法,對百合病者適用。若是後世的蜜制百合,就偏於潤肺止咳了。至於強調用泉水煎煮百合及它藥,不外取其水質純清、甘涼沉降之性,共奏陰復熱退、金水相生、百脈調和之功。

2、百合病正治方及其鑑別:


張仲景正式推出治療百合病的基礎方是百合地黃湯:“百合病,不經吐下發汗,病形如初者,百合地黃湯主之。”

《本經》將地黃列為上品,上品藥總的特點是“主養命,以應天。無毒,多服久服不傷人,欲輕身益氣不老延年者,本上經。”具體到地黃是“味甘寒,生川澤,治折跌絕筋,傷中,逐血痺,填骨髓,長肌肉。作湯,除寒熱積聚,除痺,生者尤良。”

至於造化之妙,張志聰對此獨有悟性:“地黃色黃味甘性寒,秉太陰中土之專,兼少陰寒水之化。主治傷中者,味甘質潤,補中焦之精汁也,血痺猶脈痺,逐血痺者,橫紋如脈絡,通周身之經絡也。得少陰寒水之精,故填骨髓;得太陰中土之精,故長肌肉。”地黃本屬甘寒滋潤之品,味甘益脾,氣寒益腎(蒸熟則黑,其性下趨而功專補腎)。

仲景此方用的是“生地黃汁一升”,恰和熱病後期氣陰兩虛、津傷液燥、血脈失於濡潤的病機,這是一個方面;還有一不可忽視的方面,就是地黃入血分“逐血痺”而通脈,仲景尤擅此用。服百合地黃湯後,方後注云:“中病,勿更服,大便當如漆。”——這是點睛之筆——藥後大便色黑如漆,瘀血是也!

所以張仲景選用生地黃,一是取其甘寒滋潤,一是取其涼血化瘀,熱病後期血脈沒有不瘀的,而滋陰化瘀非生地莫屬。它如《傷寒論》的炙甘草湯,也是滋陰補虛的方子,主治脈結代,方中同樣是“生地黃一斤”,滋養濡潤中通血脈是也,即所謂“寓通於補法堪宗”。

於此我們聯繫到百合病主症之一的“溺時頭痛”,這個頭痛有沒有瘀血的因素呢?肯定有!“頭痛”前加“溺時”兩字,恰恰表明頭痛的來路,什麼來路?足太陽膀胱經也!熱病後期足太陽膀胱經脈瘀滯!而瘀血作祟每每是精神情志異常的一個主要因素。仲景這裡一錘定音:“百合地黃湯主之。”

由此可見,百合病不是純陰虛證,它有熱,更有瘀血,屬於虛中夾實證。明乎此,我們在臨床中遇到百合病這類精神情志疾患時,當想到化瘀血走大便一途,沿此思路,於百合地黃湯中可據證酌加桃仁、大黃。

胡希恕老先生精闢地指出:“這個百合病,是虛熱型的,是有瘀血的,所以是影響了腦系的這種官能上的一種證候。”並明確道:“有了這個正面的治療,我們對這個病的真實面目才能認識。”

這裡,我們不妨拿同樣治療情志疾患的甘麥大棗湯與百合地黃湯做一比較:

甘麥大棗湯證,治“婦人髒躁,喜悲傷欲哭,象如神靈所作,數欠身”。請注意:何謂“髒躁”?這個“躁”是足字偏旁,躁者,動也,指身體躁動不安,屬陰。何髒導致身體躁動不安?肺也。因肺藏魄(陰神)也,主司感覺動作,肺在情志上主悲,其聲為哭。

百合病正文同樣見“如有神靈者”字樣,同為“肺藏魄”功能失常,與髒躁何其似也!

但兩者的來路不同:百合病起於熱病後期上犯腦絡,虛中加熱加瘀,故主以百合地黃湯;“婦人髒躁”的來路卻在心脾。《素問·陰陽別論》就有:“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字樣。“二陽”指胃腸,“風消”指血虛風燥而津液消竭。胃腸有病可影響心脾,心藏神,脾主思,女子多有不便告人的隱情,憂思日久,以至月經不調乃至閉經,甚至傳為風消證。

換言之,後天之本先虛,憂思傷脾,氣血生化乏源,血脈乃至心不能“任物”(所以任物者謂之心),神明失主,變生出髒躁證。

髒躁雖表現在肺(魄),但病因在心(神)、脾(意)。心氣實則喜笑不休,心氣虛則喜悲傷欲哭,故用甘草小麥大棗,益氣養心(補火)以安神,補脾緩急(培土)以制躁動(肺金),形成火生土、土生金的格局。

所以,仲景書必須讀細,力求嚴謹,而不是動輒主觀臆測。特別是中醫專業,門裡人都曉得:中醫更強調“軟件”。個別掛著“學科帶頭人”頭銜的精英們,千萬別“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孟子》),鬧出連基本的陰陽屬性都可以不分這樣的笑話。如有“學者”認為:“五臟藏五神,則髒躁之髒泛指五臟者”,乃至搞出什麼“心躁、肝躁、脾躁、肺躁、腎躁”之類(《專科專病經方論治叢書·神經精神卷》人民衛生出版社),是不是在以訛傳訛?

3、百合病變系列治方:


“百合病一月不解,變成渴者,百合洗方主之。”

張仲景這裡開出一個外洗方:用百合洗身,“洗已,食煮餅,勿以鹽豉也。”百合味甘微寒而潤,甘能補虛,微寒而潤生津兼可清熱。現在這病持續一個月了,邪氣將盡,正氣尚未完全恢復,津液暗耗而變成渴者,內服百合地黃顯然藥重而病輕,故不需內服。只用百合洗身解外,並服食煮餅即可。餅屬麵食,小麥加工而成,小麥味甘性微寒,主養胃氣兼除虛煩,做成餅來煮食,等同現在的食療。勿用鹽豉者,因鹹入血分傷津傷血,口渴者自當避免。

可以比較百合與小麥,同樣是味甘性微寒,但小麥性偏柔和更在於扶正,百合則多強調治療。這條講的是醫者辨證用藥的分寸與火候,不可不知。

“百合病,渴不差者,栝蔞牡蠣散主之。”

這條強調津液的耗傷,是接續上條說的,食療(煮餅)後口渴仍不見好轉,還當用點內服藥,但不是百合地黃湯,而是配合一種散劑:栝蔞根氣味苦寒,入肺胃經,苦者火之味,清熱力量更強。《本經》載:“主消渴,身熱煩滿大熱,補虛安中,續絕傷。”渴不差表明餘熱未淨,病從百合病來,以藥測症,不排除既煩且燥,栝蔞根生津止渴清熱除煩正當所宜;牡蠣鹹平微寒,《本經》載:“主傷寒寒熱,溫瘧灑灑,驚恚怒氣……”

溫病大家葉天士說:“牡蠣氣平微寒,秉天秋冬金水之氣,入手太陰肺經,足太陽寒水膀胱經,味鹹無毒,得地北方之水味,入足少陰腎經,氣味俱降,陰也。”百合病的基本病機就是陰津不足,陽熱上擾。牡蠣入陰分而益陰之不足,味鹹下走以潛斂在上之浮陽,恰和百合病後期虛熱內擾之情形。此二藥益陰潛陽,潤燥止渴,對於熱病後期出現的虛熱之渴(陰火),堪稱最佳配伍。調和成散劑者,因病近尾聲,鞏固治療每多如此。

“百合病,變發熱者(一作發寒熱),百合滑石散主之。”

我認為此條是與前條“百合病一月不解,變成渴者”句相呼應的。一個“變”字已經暗示了百合病在發病時間上的延續性。換句話說,百合病遷延一個月,病勢大衰,漸趨向愈,即便有口渴,也是外洗並輔以食療;若變發熱(寒熱)者,恰恰是肌表餘邪“不解”的徵候。如何調治?張仲景的思路是:熱病後期肺燥津傷而呈此,絕然不能發汗解表,因為這個熱,不可能是表實證的發熱,而是虛熱孤張。

當然百合還是要用的,只是開始時用生百合煎湯,這裡用炙(此指炒或烘乾)百合,且變為散劑,使得甘微寒之性更加柔和;妙在配伍一味滑石,甘緩寒清,使熱從小便去也。滑石氣味甘淡寒,與百合相近而作用趨於中、下,入胃、膀胱經,《本經》載:“主身熱洩癖,女子乳難,癃閉,利小便,蕩胃中積聚寒熱。”張志聰雲:“滑石味甘屬土,氣寒屬水,色白屬金,主治身熱洩癖者,秉水氣而清外內之熱也。熱在外則身熱,熱在內則洩癖也。”故取滑石之淡味利竅,甘能補中益胃,寒以解熱通淋(本證當有小便赤),兼有止渴之能。與百合配伍是再恰當不過了。本方亦為散劑,並雲:“當微利者,止服,熱則除。”百合兼有“利大小便”(《本經》)的作用,使熱從二便分消,熱除則止後服。畢竟是熱病後期,護肺陰保胃氣存津液尤其重要。

三、結束即開始


關於百合病,張仲景在給出了定義、症狀特點、體徵、誤治救逆系列方、主治方、變治系列方後,作了一個總結:“百合病見於陰者,以陽法救之;見於陽者,以陰法救之。見陽攻陰,復發其汗,此為逆;見陰攻陽,乃復下之,此亦為逆。”在細心揣摩前文和方證之後,仲景這幾句總結性的話本來無需費解。可不知怎的竟被後世注家望文生義橫生枝節,對文中的“陰”“陽”,有說是指陰證、陽證;有說是指在表、在裡的部位;更有說是“陰陽分別指陽虛陰盛與陰虛陽亢”等等,牽強附會如此。個人認為,當在“百合病”的前提下弄清文中具體的“陰”“陽”語境所指:

“百合病”是客觀存在,總屬陰虛燥熱,故滋陰清熱潤燥是正治大法。其成因不外從內傷而來(見於陰),或從外感而來(見於陽)。

“見於陰者,以陽法救之”即從內傷病(情志不遂,鬱而化火)變化而來者,以清熱法(陽法)為主救治;

“見於陽者,以陰法救之”即從外感熱病(後期津液大傷)變化而來者,以滋陰法(陰法)為主救治。

假若病在表卻用攻下法(見陽攻陰),繼而再發汗走表,致津液大傷,是為逆其病勢治療;若病在裡卻徒攻其表(見陰攻陽),轉而又用攻下法,同樣致陰津大傷,也是逆其病勢而治。

故對於百合病,不論其來路如何不同(熱病後期或情志內鬱虛勞內傷),其基本病機就是肺陰虛燥熱夾瘀,故汗、下均屬逆治誤治,不可不慎。

書讀至此,我們方曉得為什麼仲師把誤汗下吐後三個救治方置於正治方百合地黃湯之前,結尾總結時更突出一個“救”字,行文之縝密與用意之深昭然。

這是張仲景從正反兩個方面對百合病的治療作了總結。

本文重點分析了張仲景的百合病與方藥論治,並結合古人提出的“肺藏魄”,嘗試著作了相應的規範與定位。

情志從五臟發生,任何情志的變化都不能脫離五臟的物質基礎,《內經》所謂:“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

古人對於精神情志的認知很是深入具體,本文討論“肺藏魄”只是一個分支。它如“心藏神”、“肝藏魂”、“脾藏意”、“腎藏志”均可獨立成篇論述,我以為很有現實指導意義。

此外,《靈樞·本神篇》涉及的德、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慮、智,都有具體的定義,同樣為我們今人面對新的社會心理疾病的課題提供了很有價值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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