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手錶》

散文《手錶》

王 彪

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社會上物資匱乏,人們生活窘迫,手錶是非常稀罕的奢侈品。擁有一塊手錶是新參加工作的年輕人十分嚮往的事情。

我自1969年初進縣化肥廠當學徒工算起,參加工作已有兩年多,但由於學徒工工資低,頭兩年每月才拿17元、19元,到第三年每月也只拿21元,經濟上十分拮据,根本不敢動買手錶的念頭。

1971年下半年,我學徒期滿,轉正後每月工資28元。半年後定級,定為二級工,每月工資33元。工資上漲了,動起了買手錶的念頭,買到了一塊日思夜想的上海牌17鑽全鋼手錶。


王彪:《手錶》


我買到的那款上海表,是人人喜愛的一種新款手錶。錶盤純白,表體銀白,做工精細。上海牌商標,鑲的是毛主席手跡“上海”兩個字。那還是父親找人幫忙,通過“走後門”,才將那款表買到了手。後來,我配上了一支不繡鋼錶鏈,手錶更顯檔次。我常常將手錶貼在耳邊,傾聽微小零件勻速碰撞的美妙聲音,內心真不知有多喜歡這隻“寶貝”。

1972年底,我參軍入伍,將那“寶貝”帶到了部隊。但部隊有規定,戰士不允許戴手錶。於是,我那“寶貝”躺在儲藏間旅行包。入伍第四個年頭,我在部隊提了幹,那“寶貝”才公開露面,手錶還是幾近全新。我將手錶戴出來,別人還以為我是新買的。

1976年初,我參軍後第一次回鄉探親,通過相親,認識了在縣郵電局工作的一位姓劉的姑娘,經過近兩年的戀愛,我們開始談婚論嫁。她是一名話務員,經常要上夜班,很需要一塊手錶掌握時間。她戴的手錶是父親送給她的舊手錶,那是一塊用了多年的半鋼老式上海表,表層鍍鉻已經磨掉許多,露出了底層的黃銅。由於表太舊,不僅走不準,而且總是走走停停,這讓她很煩心。於是,我便答應

給她買一塊好表。

我很想給未婚妻買塊瑞士“梅花”坤錶或“英納格”坤錶。借出公差的機會,我到過西安、武漢、長沙、貴陽、昆明等城市的多家鐘錶店,都沒有找到那兩款女式手錶。人家告訴我,這兩款手錶他們鐘錶店已有二十多年沒有進過貨。我只好暫時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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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之前,未婚妻提出要用她那塊舊上海表換我那塊新款上海表,我的內心當時有一百個不情願,但經不住她多次糾纏,還是隨了她的願。我在部隊過的是集體生活,起床、出操、開飯、集合、熄燈都聽軍號統一作息。戴那塊舊手錶,對我影響並不大。只是有時出遠差,趕火車有點不便。

我們是1979年初結的婚,結婚之後,妻子聽說縣百貨公司到了進口女式手錶,她也不問什麼牌子,哪裡產的,迫不及待地借錢買了一塊。結果,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戴的是什麼牌子的手錶。看那外型,有點象雙獅手錶,我猜是日本產的。但手錶確實是漂亮。手錶僅有大拇指指甲蓋那麼大,水晶表面,標準三針,錶盤中開個小窗,能顯示日期。小巧的手錶,配上原裝精緻的錶鏈,戴在妻子纖細的手腕上,好看得不得了。那時,在我們山區小縣城,帶進口坤錶的女士非常罕見。她戴著坤錶走在街上,很引人注目。後來,我給了她150元錢,“贖”回了我那塊“寶貝”上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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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我所在的鐵道兵部隊在沂蒙山地區修兗石鐵路。那陣子,一些廣東、福建籍的幹部、戰士探親回來,帶了一些走私手錶到部隊,有液晶電子錶,也有機械錶。機械錶主要是日本產的各種款式。我花85元買了一塊雙獅日曆全自動手錶,替換了那塊用了十來年的上海手錶。那款手錶好是好,不用每天上發條,還能看日曆和星期,但並不是我向往已久的瑞士手錶,所以,我的心裡總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遺憾。

1983年初我轉業到了地方。到地方工作後,我時常光顧縣城唯一的一家百貨公司,看看鐘表櫃檯是否擺出了好手錶。雖然,我不一定買,但要能看到我喜愛的款式,對我也是一種享受。但是,櫃檯裡擺放的都是各種牌子的國產機械錶,象上海產的上海牌、春蕾牌這類國產品牌表都很少見,更不要說,見得什麼進口手錶。九十年代初,我腰上掛著PP機,手上仍然戴著雙獅表。後來,我調到市裡工作,有空還去逛鐘錶商店,櫃檯裡各式各樣的手錶琳琅滿目,進口手錶的品種也不少,但還是見不得我心儀的瑞士名牌手錶。九十年代末,我用上了模擬手機,手上還是帶著那塊雙獅表。再後來,雙獅表壞了,我又重新戴上了“寶貝”上海表。

進入新世紀,各種瑞士名錶擺進了櫃檯,象“天梭”、“天琴”等各種款式的機械錶應有盡有,我所喜愛的瑞士“梅花”、“英納格”手錶也可以買得到。但是價格大大超出了我所能接受的程度,我只能望“表”興嘆。

去年夏天,我們一幫退了休的同學、朋友結伴去歐洲旅遊。在瑞士著名城市流森,導遊將我們一行帶進流森湖邊一家鐘錶專賣店,讓大家自由選購。一進鐘錶店,大家被櫃檯裡各式各樣的精美手錶吸引住了,有幾位男女同伴,粘在櫃檯邊,向工作人員問這問那。妻子可能是從我通過微信發回國內的照片中,知道我到了瑞士。她生怕我亂花錢,發來微信說:“手錶肯定不用買,可買點刀剪之類”。我想也是,現在手錶也沒有什麼用處,買它幹啥?於是,我和同伴到流森湖邊看風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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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店裡,他們還在那裡左挑右選。一位男士見我進來,拿著一塊他選中的梅花牌男表遞到我面前,問我這表怎麼樣?我一看,這正是我幾十年來夢寐以求的那種款式。這款表金色的指針,精美的錶盤,優雅的錶鏈,日曆全自動,價格卻不算太高。戴在手腕上,很顯男人風度。據介紹,這款表可稱為“中國男士之最愛”。因為價格比國產表高出許多,買還是不買,我有些猶豫。後來,在同伴們一遍遍“買了不後悔,不買會後悔”的勸說下,我將妻子的“指示”當成了耳邊風,當即刷銀聯卡,支付900多瑞士法郎,將其買下。那位男士,也同樣買了一塊。當場,我們讓鐘錶店師傅幫調整了錶鏈,急不可耐地就將新手錶帶到了手腕上。

幾十年來,手錶從奢侈品到非奢侈品,再到奢侈品,經歷了不同凡響的歷史輪迴。它見證了我們國家從貧窮走向富裕,從弱小走向強大的發展歷程;見證了人們物質文化生活不斷改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的變化過程。現在許多成功人士戴上價格不菲的“勞力士”手錶,根本不足為奇。但是,對於我來說,到了晚年還能擁有一塊心儀已久的正宗瑞士“梅花”手錶,已經心滿意足。歐洲之行,我最大的收穫是,不僅實現了退休後出國旅遊觀光的願望,而且圓了年輕時的一個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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