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回巢湖:青島老人鄉音重,耄耋探親烔煬河



記回巢湖:青島老人鄉音重,耄耋探親烔煬河



記回巢湖:青島老人鄉音重,耄耋探親烔煬河

1953年,作者在烔煬鎮上小照像館,與奶奶、媽媽、弟弟、表妹合影


一、啟程

第一天,2018年10月19日

我在多年前就想回老家看看,回老家給媽媽上個墳,因年老 體衰總沒行成。隨著人越來越老,思念媽媽時間越來越多,媽媽一生太可憐,沒完沒了的受苦難,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就離開人世。她去世才四十七週歲,於是我幻想著媽媽活到我這年紀她就會享三十多年福。

媽媽從小就挨打受罵,全身傷痕累累,因而她每年夏秋在勞動過度時,那一身外傷疤都得發炎,內傷使她咳喘。但吃幾付中藥也就好轉,往部隊寫信告知犯病或好轉,都是姑姑給我信中所說,我也倍感相信。我除了想法寄點錢(部隊是供給制,戰士只有幾塊錢),也不能回家看看,只有以姑姑的信為主。媽媽是捨不得花幾毛錢請人寫信的,再說姑姑雖然自私,但她和媽媽一起長大,還曾多次救過媽媽,雖然她每救一次都記帳。於是我對姑姑的信深信不疑。然而,這最後一次,我錯了。錯信了姑姑,她總說我媽媽是老毛病,吃幾付藥就會好……

媽媽過早的走了,我無法彌補了,無法彌補了。

我很年青時就失眠,因我失去等待多年的婚姻後,就開始失眠。失眠時,夜深人靜時就會胡思亂想:如果姑姑和我講實話,我及時回家給媽媽看病,她就不會這麼早死,我拿了工薪就可把媽媽接到我的住處。處長和主任都說過,“你改工薪可把你媽媽接來,你媽媽受苦太多,部隊可以特批。”如果我嫁給那幾個追我的領導其中一個,我也會弄到假期早回家,有錢回家給媽媽及時看病,媽媽就不會早死;如果我不參軍,在當地工作,就會及時給媽媽看病……沒那麼多如果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媽媽的墳遷移後,我一直沒去拜望過。

幾天前聽女兒說她要到合肥開會,女婿要利用週日回去看生病的父親。我小心翼翼說想回老家給媽媽上墳。女兒一口答應,當即給我買機票,他們機票早買了,再給我們買,和她同機票只有一張了,只好買了一張頭等倉。老伴還沒到過我的老家,一同去。

出了機場,已是晚上七點多,網上定的包車開過來,把我們拉到辦手續處,辦好後,女婿開車。弄得一個多小時,住進賓館。洗洗臉就睡了,又是失眠,吃了粒佳樂定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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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童年的家

第二天,2018年10月20日

一早吃了賓館自助餐就上路。從合肥經撮鎮、橋頭集,就到烔煬河。一小時就到我妹妹家門口,可是這條路在修高架,很難走,很顛簸。妹妹杵著柺棍站在路口,女兒車內一眼就看出來,說:“那不是二姨嗎。”我說不是,都三四十年不見認不出了。老伴也說是。下車我一看正是。上坡到她家,女兒一看車可開上去,就把車開到離她家近處。她家還是上世紀五十年代鐵路分給的兩間房子,加上自己就地蓋的一大間,又把廚房加寬,倆老住的算很寬敞。後門對的池塘,死水,有味,但已滿塘長了革命草及浮萍,臭味也就小了。塘邊種些菜,還不錯。

火車改道了,原來在她家宿舍北,現在在南面。原來鐵路離鎮上有一大段距離,沒人家,現在都蓋了房子,修了馬路,曲裡拐彎。說烔煬河大變樣,也就老街外,老街都破爛不堪。對外不能叫烔煬古鎮了,誰旅遊來看破房子。有網友說,進老鎮,小心瓦片打了頭。

妹妹隨我們車一起去後李村,她也多年沒去給母親上墳了,路雖不遠,八十多歲人走起來也不方便。我還沒注意,車就到了大徐村,西河橋、小徐村哪裡去了?我看不到過去影子了。大徐村門頭向東,和我在網上看到圖片、我想象的方向差九十度,因為那條路我經常走的,是直通洪家疃的。門頭改了,路線也改了。過了大徐村,從紅家村邊插進一條很不錯的水泥路,也沒了大坡,就開進後李村,弟弟站在路口。

車直開到老私塾先生家門口下車。我認出來了,說這房子門牆換了新,方向沒動,這原來是“臘狗”家(我不知他學名)。弟弟說是。

臘狗祖父是村了最老的私塾先生,是我叔叔、姑姑的先生。在我小時候,他就瞎了眼,不教書了。但他還每天坐在門口之乎也者念著,還搖頭晃腦。

我們走過,我看到圍牆了,我的家到了。進了園門,怎麼園子小了很多一棵樹也沒有?我記得原這園四周都是樹,東面是桂花樹,楊樹,南面是兩棵離得很近似乎纏在一起的槐樹和桐子樹, 奶奶說這叫懷抱子,還說將來用它為我打嫁妝。西面是兩棵香椿樹,很高大,每到吃香椿季節,祖父就拿著帶鉤子竹竿,鉤香椿炒雞蛋吃。抬頭看,蓋了個二層樓房。二層樓房是利用天井下方一走廊為中再佔天井和前園部分地蓋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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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



走進樓下中間房,算是個堂屋,中間一張老方桌,四周放了四個長板凳,進門處一張矮坐椅,雙腿已不能走的弟妹坐在上面。 我走過小了一半的天井進入老屋堂屋,它除了板牆漆掉來很多,顯得很舊外,還是老樣子。靠西牆放了一張舊方桌,牆壁上上下分放著祖父,媽媽,還有弟弟的岳母照片。祖父照片上還有字,但那裡邊民國等字不是他像片上的,看來是他五十多歲在蕪湖照的。

堂屋前面格子門,和後面屏風沒有了,水磨石地上全是泥。我不太滿意的對弟弟說:“祖父在時這地抹得像大理石,現在看不出原來面目了。你們就不能抹一下?”老伴嫌我多嘴,我是老大,怎麼不能說。

我又走進後院,院子也小了。原來加了後門頭,院內還種了兩畦菜。我記得這後院東北牆根下有一棵櫻桃樹,當櫻桃成熟時,我就站到板凳上摘櫻桃。離櫻桃樹不遠靠東牆是棵槡樹,我經常吃槡果時都把嘴吃烏了。祖父母臥室的窗外,西牆邊是一棵白桃樹,白桃又白又大,兩個窗下又是祖父栽的幾種花:一邊是勺藥,各色菊花,一邊是龍爪,玉簪……這一切都是祖父親手栽種的,那幾畦菜是奶奶種的。

我回到堂屋,推開東正房,那紅通通一房傢俱沒有了,放些亂七八糟農具。閣板沒了,是被弟弟卸下賣掉了……

七十多年過去了,親人走了,一切面貌全非,是啊,我都到了快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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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三人在老屋媽媽遺像前合影,右邊是我,左邊的妹妹八十二歲,中間是弟弟七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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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上墳

我們出發去祭奠媽媽。說車可開到墓地付近,我上車抱起一大包有白黃菊花,女兒開車,大侄女急忙拿了把鐮刀。我奇怪問:“你拿把鐮刀幹什麼”?她說:“荒草太多,太深,不割進不去”。難道節日弟弟不去上墳?才有這麼多荒草?不必說了,上車。啊,原來上街的小路變成水泥大路,路的兩邊全是塃涼深草,看到荒草倒地的小路,我們下車而行。虧大侄女帶了鐮刀,一路割著亂藤,還說開黃花的有毒。我邊走邊向左邊即南面看去,原來那裡是個小衝,都是優良的水稻田,如今看不到衝了,地平整了,但荒涼了。說承包人要栽樹。樹栽在哪?看不見。腳下荒草厚厚的,我不覺想起媽媽少年為割不到草被奶奶打,罰餓都快折磨死。那時外面有點枯草,荒草早被人用筢子或鋤頭耙鋤完了,如今這些荒草沒人要,生活是提高了。

好不容易經過幾個像樣墳地,就走到一大片有半人多高荒草地。弟弟扒開草叢,可以看到幾個小土丘,大小就像一個個大鐵鍋扣在地上的水泥包。他說:“到了,這就是祖父母合葬墳”。啊!這就是他二十年前信中要花三千塊做的二合一的墳?我雙手扶著柺棍跪下說:“爹爹(巢湖人叫祖父),我下輩子還幫你打錢紙,奶奶下輩子我還給你焐腳”。再往前兩步,弟弟又扒開一片深荒草說:“這就是媽媽的墳”。還沒走到墳前的妹妹就跪倒叫著媽媽,而我也不知不覺地沒扶柺棍就一下跪倒,我大聲哭叫:“媽媽,媽媽,我那時是個兵,沒能在你身邊盡孝啊,我對不起你啊,媽媽,媽媽”。大侄女和女兒拉我,女兒用手帕為我擦著鼻涕、眼淚說:“媽媽,你有心臟病,不能這麼激動傷心”。

車開回村,下車時我們順村邊往前走走。我認出這東邊原來是人稱大少奶奶家大園子,原來園內有幾棵果樹,桃樹、李樹、杏樹、石榴樹,每當果子成熟時,我總跟著小爹爹或姑奶奶們到院內來吃果子。院南頭有一大間草房,免費給一孤老頭住,這老頭在村輩份高,我叫他三太太,但全村人背後都叫他“黑老頭”。他在草屋裡備了一張大方桌,幾條長板凳,一張竹椅,一個爐子,兩隻壺,幾個有蓋茶杯,再買些糖果、茶葉,就開起了小茶館。茶館生意夠老頭生活,他還幫大少奶奶看著園子,秋冬全園落葉,死樹枝或果樹剪枝,就夠他燒的,他還可在園內種點菜。我祖父晚上睡不著,就上他小茶館坐坐,和他聊天。祖父和他年齡差不多,祖父叫他三叔,他叫祖父大侄子,祖父給了他棺材本,他一直感恩。現在果樹沒了,全蓋了房子。錯落不整,但房子蓋得看來漂亮,走到南門口,門口場小了不少,也是被房子佔了。

村子人不多,走出來幾個老太婆,弟弟介紹這是哪家孫媳婦,那是哪家孫媳婦。好幾個我都說出,“思玉太太家孫媳婦還比我大一輩呢。”“你是澤春家孫媳婦,你們不是祖傳做爆仗的?”大家哈哈大笑,說我記性好。老伴也跟著在村裡走了走,我們村是平整的,不像他四川的村子房子在高低不平,坡上坡下的。我奇怪全村沒見到一隻狗、一隻雞,也沒見有豬圈,看來“雞犬之聲相聞”聽不見了,也許我行程匆匆沒見到。

11點了,我們告辭。我電話裡說過,他們都七十多歲,弟妹還坐在輪椅上,就不麻煩他們。只幾分鐘,我們回到烔煬鎮,妹妹把妹夫叫過來,我們在飯店吃飯。四菜一湯份量很足,我們才吃了三分之一,其他讓妹妹打包帶走。我以為這頓飯沒幾百拿不下來,但女兒告訴我只花了一百五十多,我真想不到這麼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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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改道回合肥

在妹妹家,我們談到我參軍走後,敗家子父親還在作祟。祖父成份好長時間才被批下來——中農,那些想分浮財的人才死心。但在這之前,有村幹部就拿走祖父一隻大皮箱和我媽媽彈棉花坐椅……說實話,還沒得到思想教育的農民是很自私的。我們的媽媽,成份是最早定的貧農。

我們姐妹還有很多話要說,已是下午一點多了,老伴顯得很累,他是每天中午要睡一個多小時起來。我看他問:“你是不是要睡一會。”看看妹妹沒表示,我突然想起,我八十六,老伴九十五。自古以來是“八十不留宿,九十不留餐”。我就叫起程,女兒還莫明其妙。聽說烔黃路好走,再次經過大徐村那個街門頭,及通向後李村的公路,好在還有導航,直開向合肥。路標指向黃麓師範,我說拐進去看一眼。女兒把車拐進經師院門口按導航指示走,誰知又拐到師院門口,門關了。它的四周在蓋高樓,邊上有路標指中廟是十一公里,怕老伴支持不了,算了。一路上暢行無阻,還經過一段巢湖大道,還看到有幾個看臺。

三點多回到合肥賓館,老伴睡了一個多小時,恢復精神就去看看生病的親家,在那吃了晚飯。合肥高樓林立,馬路寬敞,晚上燈光比不上青島前海沿及上海黃埔江兩岸,但也頂得上青島市北、北京朝陽。

六十八年前,我們二十四名同學由縣團委一名幹部領著,乘火車到合肥,沒有什麼交通工具,下車步行到文藝幹校,沒什麼高樓。在一個大禮堂裡,男生睡臺下,女生睡臺上及化妝室裡。出去吃飯、看電影,也是步行。分配時,我校二十四名同學中十名分到空軍,十名分到海軍,空軍、海軍搬到別處等待起程。分在海軍的二哥哥(盛銘)及楊義榮,回到原處來向我告別。我們走時是乘悶罐子車,經蕪湖到南京花了整整一天。而今我從青島乘飛機到合肥僅用一個來小時。城市變化、交通變化太大,再過五十年,出行也許乘個人的直升飛機了。不過那時我已看不到了,如能活到那一天,我就開著直升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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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深色衣服的是我妹夫,原是烔煬火車站站長,虛歲87。戴眼鏡的是我老伴,95歲。


最憶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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