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霞把新婚的丈夫趙明成藏得像一塊貼身的玉佩，玉質的精緻與粗糙，外人無需知道，只要溫潤自己比什麼都好。
趙明成對新婚的妻子李青霞隱得像夾在錢包裡的一張照片，照片的彩色賞心悅目與黑白的凝重，外人無需評價，只要有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在，心就踏實。
李青霞不認識趙明成家人外的任一個朋友或同事，趙明成沒拜見過李青霞家人外的任一個領導或閨蜜。他們互相不把對方向外推介，各自心裡也說不清，或許是因大齡晚婚的原因在作怪吧。
李青霞和趙明成32歲完婚，這樣的年齡完婚在北上廣不足為奇，可在三四線城市，就有嚼頭了，李青霞自己也清楚，若不是大齡，她是不可能認可趙明成的，趙明成也不可能把房子買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的。
李青霞和趙明成相識四年，相處兩地，一人上海，一人瓢城，兩人共處的時光也沒有一月，甚至連結婚前，手都沒拉過，像極了古代的媒約，僅憑這一點，說來誰都不信。這年代戀愛婚姻，男女之間稍微看對眼，早已把貞操拋於腦後，你情我願，男親女愛一番，就算是試婚，再相處距離近點，你我缺點凸顯，若能互相包容，奉子成婚；若一方強勢，無法容忍，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李青霞對趙明成最初的感覺，說不出什麼特殊的印象，就是認為此人不壞，性格有點內向，至於有什麼興趣愛好、生活情趣，在後來相處的四年算是戀愛時光裡她也沒發現什麼端倪。趙明成對李青霞的印象，五官端正，皮膚白皙，說話有點衝，至於個人有什麼小嗜好，閨蜜是誰？愛看什麼類型的書？……即使結婚時他仍覺得眼前的新娘像一個影子，花非花，霧非霧，捉摸不透。
李青霞對趙明成最大的失算，錯估了他的經濟收入和家庭經濟實力。起初趙明成提出要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買房，著實讓李青霞激動了好一陣子。那幾天她領著趙明成興高采烈跑房市，城東城西城北城南跑，跑得趙明成倒有厭煩情緒，李青霞卻跑出了成就感，掌握了一手房市的行情。最終，他們選擇在城南新城購房，雖說房價在全市屬於最高的，但放眼未來，城南發展越來越都市化。在選擇城南具體樓盤，李青霞又苦煞心思，買期房，肯定要等個一兩年交房，再裝潢，沒個三年五載成不了婚房；買現房，價錢肯定高些，於是她試探著問趙明成：
你認為買期房還是現房？
隨便！
一句“隨便”，讓李青霞心頭潑了一盆涼水，氣得再跑樓市的雙腿倒軟了。
好半天趙明成見李青霞冷著臉沉默不語，也發覺自己的“隨便”打消了她的購房熱情，為緩和氣氛，他對李青霞說：
我們這個年齡，還是買現房吧！
儘管李青霞沒有立即應話趙明成，但她還是滿意他說得含糊不清的話語，至少客觀分析了他們的實際情況而下的結論。是呀，兩人都三十掛零的人，說結婚就結婚，若是買個期房，租房結婚，一是經濟不划算，二是也不適應當下年輕人結婚時的有房有車的流行趨勢呀。
房子最終選擇在李青霞弟弟李青陽所在的小區的一套現房，複式樓中樓。李青霞選擇和弟弟同一小區，一來姐弟倆互相有個照應，二來房子裝潢時，也便利弟弟幫忙有個照應。只是選擇買樓中樓，出乎李青霞的預料，她原想買套100平米左右的房子，不小也不大，房子嘛，大小也是住，再說大房子天天打掃起來也是一項艱鉅的任務，還有每年的物業管理費交起來也叫人心疼。李青霞原本想把自己理想中的房子面積告訴趙明成，可趙明成面對售樓小姐的煽情的演說，大男子口氣不容李青霞插話，就匆匆交上定金，聯繫上中介，約定時間籤合同辦房貸。
原本李青霞見趙明成買房時那番權威的大男子氣概，有點氣憤，可細一想，趙明成既然這樣熱衷購買大房子，肯定他賺錢不少，要不然父母家底厚實，人家願意這樣，再說自己還是沒過門的媳婦，管那麼多幹嘛，這不是自尋煩惱！大房，樓中樓於情於理對於她，也是一種臉面和嫁得如意郎君的尊嚴呀！……這樣想著，李青霞心情平緩了許多……
房子首付20%，趙明成刷的銀行卡，60萬的銀行貸款合同，中介說是要有擔保人，趙明成拿眼看李青霞，李青霞有意裝傻——
這要我做你的擔保人呀！若是你沒能力還貸款，銀行不是就要追加我還貸款了嗎？我哪有能力還這麼多錢呀？
趙明成無語，自顧看貸款合同。
中介插話，你是他女朋友，也是他最佳擔保人。籤個名，履行個貸款手續，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中介一邊訕笑說著，一邊把貸款合同推到李青霞的面前，便手指指定擔保人的位置請李青霞簽上名字。李青霞握著筆遲遲不落，中介又有點著急，籤呀！真沒事的，我們辦過許多像你們這樣的房貸的！
中介的著急，其實李青霞心裡清楚，完全為了自己的利益，辦了房貸手續，中介就可以拿到1000元的中介費了。
從銀行出來，陽光正燦，趙明成跟在李青霞身後，一言不發，李青霞也沒有想說話的慾望，心裡一直在糾結著，這個跟在我身後的男人，自從我在他房貸上籤了擔保人的剎那，難道他就是陪伴我度過風雨人生路的男人嗎？這不是在做夢吧？……
二
李青霞和趙明成相識四年乃至到現在的結婚，兩人真正相處在一起的時間累積起來還沒有240小時，有客觀原因，也有主觀原因，客觀上他們屬於一種異地戀，一人在上海工作，一人在瓢城工作；主觀上，李青霞對趙明成的愛並非如少女般初墜愛河時的強烈，趙明成雖說男性荷爾蒙時刻在著怪，日夜思念著李青霞，可一見到毫無熱情的李明霞，說話高一聲低一聲，喜怒無常，剎那，火熱的心如澆了一盆涼水……久而久之，加之兩人過慣了單身自由的生活，導致他們相識四年，相處不足240小時內，甚至連手都沒拉過！
李青霞與趙明成的相識，緣於她大學的一位姓章舍友結婚，趙明成當時正熱衷追戀另一位姓裘的舍友，趙明成出現在章姓舍友的婚宴上，也是扮演裘姓舍友“男朋友”的角色，裘舍友性格開朗，酒席上一口一口親暱地叫著明成哥，聽得李青霞偷笑得想吐。那次相識算是李趙初次見面，彼此給對方留下的只是模糊的印象。後來，聽章姓舍友說，趙明成沒追成裘舍友，具體原因不知，裘舍友最終嫁給了一位大她八歲在上海城郊有拆遷房的男子。按理，趙明成失去了裘舍友這個追戀的對象，與李青霞更將漸行漸遠。然而，世間緣分就是那麼巧合，一段時間，李青霞利用班後時間做淘寶，淘寶做出業績的最佳途徑是成交量，而成交量的大小，真偽難辯，關鍵在成交單，請人刷單就是最直接的渠道，那時，李青霞為了使自己的淘寶店等級早日升為鑽石級，她儲備了幾乎所有有支付寶的朋友、同學、親人、朋友的朋友、同學的同學，請他們為其刷單，趙明成也在其中。李青霞顧及到趙明成曾是裘舍友的女友，再加之每次請他刷單，總是有求必應，甚至還把他的朋友加入為李青霞的刷單隊伍中，從內心上講，李青霞對趙明成的影響不壞，因而微信上聊起來客客氣氣，有時還偶爾拿他和裘舍友的過去開開窮心；趙明成考慮到李青霞是裘的姐妹，請求幫忙刷單，一來不花本錢，二來在自己孤寂時還有個異性聊聊天，何樂而不為，三來自己單身，多認識一個異性朋友並非壞事，說不定哪天還能為自己牽線搭橋呢。因而面對李青霞微信上刷單的請求和玩笑，趙明成總是極其認真投入而快捷。這些為他們進一步相識打下了基礎。
有了此兩次或男或女動心的相親經歷，李青霞總結，年齡鑄就相親事，相親容易相愛難。
懷著這樣的情結再相親，自然李青霞相親鬧了不少笑話，其中一次是同事介紹的，同事強行替李青霞和對方約定時間地點，迫於無奈，李青霞請求彭主任和她同去，並事先約定如看不上眼，李青霞短信請求彭主任電話救駕。彭主任心憐李青霞可憐楚楚求助相，冒著雨陪她前去。一到約定地點，男生和他母親早已坐候，母親很是熱情，笑得合不攏嘴招呼服務員上茶，簡單介紹後，拉起彭主任就出包間，彭主任瞥一眼坐著不動的男生，臉黑得像非洲小白臉，毫無半點熱情，見李青霞到來，連站都沒站，翹著二郎腿在玩他的蘋果手機，儘管他的母親一再向彭主任和李青霞寒暄，可兒子根本就提不起熱情，看來又是因年齡被逼著來相親的同是天涯淪落人。果不出其然，彭主任剛和男生的母親招呼離開咖啡店，李青霞的請求救駕的短信來了，主任，打個電話救救我吧，我好尷尬！彭主任電話打給李青霞，她一邊裝模作樣地應著彭主任，一邊和男生道歉著撤退……以後，彭主任常拿“非洲小白臉”開刷李青霞，她也不忌諱主任給她開這個相親的笑話，想起，自己都想笑。
另一次，是李青霞的母親姚芬蘭請遠房養鴨的表舅介紹的一次相親，當時李青霞正忙於工作，母親氣喘喘地把她叫了出來，說是出去跟人家見一次面，李青霞有點哭笑不得，求饒著：
“媽，我在工作呀！”
姚芬蘭不理女兒的求饒：
“工作重要，還是自己的終身大事重要！表舅和男孩在茶社裡等著呢！”
“媽，你要我相親，事先也通知我一聲呀！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呀”
“通知！通知！那次通知你不是你找理由拒絕！我只有先斬後奏才見效！”顯然姚芬蘭有點生氣了。
“媽……”李青霞委屈得含淚喊了一聲。
“假不好請，我去找你主任請！”姚芬蘭一邊說著一邊回身，被李青霞一把拉住。
李青霞跺著腳，嘟起嘴，甩著胳膊，生氣著含淚嘟噥一句：
“我自己去請假！”
身後，姚芬蘭重重地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我：
“這丫頭婚事咋麼這麼讓人操心！我簡直被氣瘋了！”
姚芬蘭看著女兒從辦公樓低著頭出來，也沒和她說一句話，駕著自己的白色悅達K2小車駛向她指名的相親地點，臉上的魚尾紋像花一樣舒展開來。
其實，在姚芬蘭離開女兒上班的公司後，李青霞的K2又返回到公司，謊言把彭主任又騙上車，車駛向相親地點的路上，她才流著淚向主任全盤道出剛剛和母親發生的口角，再次請主任幫她把關，主任安慰李青霞，她母親做得不錯，換做他，家裡有個30歲的女兒沒嫁，也不知要急成何樣！李青霞委屈的是，母親這種做法叫病急亂投醫，一個放鴨的老爺爺能介紹什麼樣的人呀！李青霞這樣說著，氣得猛一踩剎車，嚇得彭主任，連忙接話，甭氣，行車注意安全！見見嘛！又不是要你一見定終身！看你這孩子！要知道可憐天下父母心！說著，彭主任搖搖頭！
李青霞一見主任向著母親這邊勸慰，眼一瞥只長他不到10歲的主任，彷彿老了許多……
誠然，那次相親，連一杯茶也沒飲完，就借理由離開。李青霞回來的路上說是聞不慣介紹人身上殘留的鴨屎味，還有那男生一問一答，安於現狀，不求進取的思想在彭主任的問話中暴露無遺……那次相親失敗，害得李青霞連續幾周沒回家，躲在單身宿舍裡，姚芬蘭也氣得不肯搭理李青霞，一個電話也沒打，其實她知道，逼著女兒去相親，從來就沒有個好結果，可不逼，任隨女兒這樣下去不找對象，做母親的心安何處呀！
三
趙明成拿到新房鑰匙，沒有其他買新房的人拿到鑰匙剎那張揚的喜悅，相反瞬間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源於接踵而來的沉重的房貸？父母擔心受怕的聲聲嘆息？緊接著借錢裝潢？新婚的彩禮？……趙明成自己也理不清。一切的一切都要錢，雖說當初買這麼大的房子也是在李青霞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實際上自己兜裡的銀子幾斤幾兩，再清楚不過了。
起初父母聽說趙明成打算在女朋友所在的城市裡買房，就沒有很高的熱情，更談不上出資出力了。趙明成理解自己的父母，也知道家裡的家底，雖說他家在皖西北一個不出名的小村莊，父親趙大力憑藉建築小工頭的身份，母親鄭銀娣本著持家有方的精明，把趙明成兄妹三人養育成人，再加之趙明成聰慧，從小學習刻苦，他成了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那時候趙明成的父母無論走在村裡的哪條路上，都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逢人也是村人主動跟他們打招呼，這種鄉村原始的尊嚴，不僅是趙明成大學生的身份替他們長了臉面，而且10前建成的兩幢小洋樓，鶴立雞群，也是在向村人證明他們夫妻持家的能力。
說起兩幢小洋樓，當初仍在讀大學的趙明成還持有不同意見，孿生弟趙明功不是上學的料，初中一畢業先是跟在父親身邊學泥瓦匠，學不到一年，叛逆勁上來，揹著家人外出打工，可打工的世界並非歡迎每一個從農村出來的有一身蠻力的青年，所需的是那些忍氣吞聲、經得住被罵的，而對於像趙明功從小在村裡野慣了的人，哪裡受得了外人的氣，再說沒什麼文化，又無出竅的手藝，但憑出賣苦力，掙錢談何容易。在外晃盪兩年的趙明功，碰了南牆一鼻子灰，還是回到了父母身邊。回家那天晚上，他身背髒兮兮的被褥，頭髮長而凌亂，一瘸一拐推開家門，開始父母還以為討飯的走錯門，細一看，是自家的明功，嚇得家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原來趙明功在一次工地上戳傷了腳，又沒打破傷風針，原以為挨挨就能好，不料後來發起炎症來，工頭一看不妙，便趕他離開工地。離開工地的趙明功，舉目無親，冷風一吹，眼淚直淌，想家，恨不得立即趕到家……
有了那次外出打工慘痛經歷的教訓，再加之年齡的增長，趙明功心甘情願做父親的下手。在中國農村家庭，對於父母，再不聽話的忤逆的孩子，只要肯低下頭，回到父母身邊，仍是他們心頭的寶。
趙明功跟著父親踏實幹活兩年，家人便考慮起他的終身大事，儘管按皖西北鄉村風俗，兄弟成家要按年齡排序，但考慮到趙明成仍在讀大學，父母便把心事放在了趙明功身上。左拜人右託親，地方說媒一時難以實現，因為地方上的姑娘都熟悉趙明功兒時的頑劣，加之許多女孩外出打工見了世面。趙明功的婚事唯有捨近求遠，把目光放到臨近的外省。鄭銀娣的一房遠親表舅最終成全了趙明功的婚事，姑娘家人走訪了趙大力家的經濟情況為人處世和見到趙明功厚實的身板，又聽說家中還有一個孿生哥在讀大學，且是村裡第一個大學生，一口應允了這門婚事，不過女方家也提出了唯一條件，建幢兩層小洋樓，方可結婚成家。對於趙大力和鄭銀娣來說，這根本不算談婚論嫁的條件，因為他們正打算建小洋樓為兒子娶媳婦，而且要建兩幢，趙明成一幢，趙明功一幢。
父母把趙明功的親事告知趙明成，趙明成畢竟正受著高等教育，他沒有顯現出如父母的那份欣喜，反而像似在父母的心頭潑冷水。
“明功二十才出頭，這麼早結婚幹嘛？當務之急他應該學門手藝，也好成家後養得起自己組建的小家呀！”趙明成耐心地勸說父母。
趙大力和鄭銀娣可不認同趙明成的勸說，他們爭搶著對著電話說：
“明成呀！兒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的事，我們二十不到就結婚了，不是照樣把日子過得風風光光的！你們哪個餓著，缺少穿的呀！我們跟明功建幢小洋樓，小兩口婚後掙點吃吃喝喝的錢有什麼難的！我們決定趁著給明功建小洋樓的便利，順便也給你建一幢，兩幢一起建，材料、工錢都划算！”
趙明成一聽父母也要為他日後的婚事勞心費神建小洋樓，連忙阻止道：
“我不要你們為我建房，將來我具體在哪裡工作還說不準呢！你們別浪費財力人力了！”
鄭銀娣原以為這樣做表明做父母的不偏心，結果卻聽到大兒子這樣的態度，生氣地說：
“你才在外讀幾天的大學呀！就忘本啦！翅膀滿了，想飛呀！我們培養你這個大學生容易嘛！一大家子還想著你日後在外見了世面有所照顧，可你現在卻……”
鄭銀娣生氣的話語中明顯夾著哽咽，趙明成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好半天對著聽筒沉默。
趙大力為了緩和氣氛，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明成呀！我和你媽也是為你日後所想，才這樣決定也為你建幢小洋樓，你想呀，將來你到縣城工作，我們資助點錢給你買房，你找個城裡的姑娘做媳婦，星期假日回鄉，有自己的小洋樓住住，這多好！再說，我們進城辦個事兒，也有個落腳處，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嘛！”
趙明成聽到父母如此計劃落實他日後的人生，唯有在心裡反對，可嘴邊再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語，因為他知道，對於在村裡好強慣了父母，他們計劃好了的事情，即使外界阻力再大，他們也都是執意做下去的，更何況，此次建小洋樓關乎到他們兄弟的終身大事呀！
事後，真如趙明成所料，趙明功成家後，沒有一技所長，很快生子，夫妻倆守著小洋樓和父母同夥食，近幾年，隨著趙大力年歲上身，建築承包的活兒越接越少，儘管家中還有點積蓄，加之趙大力所接的活兒還能養活趙明功兩口子以及兩個孫子，可長此以往下去，總不是辦法。趙明成每次回家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急的是，趙明功兩口子沒有明確的掙錢養家餬口的方向，他唯一能做的是，捨不得持家帶兩個侄兒日益衰老的母親，時常偷偷揹著弟弟和弟媳把自己的工資的一部分遞給母親，囑咐著：
“媽，你要勸說明功兩口子出去苦錢，這樣老呆在村裡，日子哪天有出頭之日呀！”
鄭銀娣每次接過趙明成的錢，握在手裡，總是暖暖的，沉沉的，暖的是兒子疼娘，沉的是哪裡能要兒子的錢呀，兒子快三十了，依然還是一個人回一個人去，連個結伴的人都沒有，再說，在城裡找個媳婦還不知要花多少錢呢。
想到此，鄭銀娣又把錢遞給趙明成，說：
“明成呀，你的錢我不能要，媽有錢花呢！你自己省省余余，日後娶媳婦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媽，你就拿著用吧！給自己和爸添件新衣，買點平日自己喜歡吃的！我有錢呢，這幾年工資收入也不錯，我的餘錢超過10萬元了……”
每次母親送趙明成出村口，母子倆各自含著淚水，艱難分別，母親心疼兒子在外打拼的不易，更關鍵的是兒子至今單薄的身影讓人憐，心頭難免酸澀；兒子捨不得母親，按理兒子早已該在城裡安家落戶，接來母親，讓老人享享如城裡人的清福，可現實社會的殘酷，金錢至上，人心浮躁，他一個如螞蟻在外打拼的大學生，一無社會關係，二無人脈資源，三無經濟基礎，在城裡買房找對象，談何容易！趙明成的理智始終還算清醒，否則，他那點工資，在光怪陸離花花世界的城市，稍不留神，只要自我放縱哪怕一次，就會被劃入月光族的隊伍。他那筆安慰母親寬心的積蓄，在房價幾何級數上漲的今天，簡直九牛一毛。
好在有同學的相助，近兩年到上海闖蕩，手上日益增多的積蓄才可實現在李青霞所在的三線城市夠交首付。
趙明成拿到新房鑰匙，不由地想到老家父母為他建的屬於他的小洋樓，或許心中的恐懼正源於小洋樓，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拋開已形成的60萬元房貸不談，安家落戶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母親內心一定痛苦至極，認為兒子真的飛了……頓時，趙明成替鄭銀娣想到了引起痛苦的苦源——入贅！
男孩入贅，在皖西北的鄉俗裡，是對一個母親最慘痛的恥辱和傷害，鄭銀娣親眼所見村裡入贅男人在人前家中直不起腰的卑微身影和說話上不了高聲的無奈；趙明成自小也耳聞目染過母親的話語——即使男人找不到媳婦，也不能入贅，除非死了爹孃，沒法營生，才走此下策。自小骨子裡有著對“入贅”字眼排斥的趙明成，雖說自己也是受過高等教育，也曾認定他們那兒對“入贅”的偏執是一種陋習，但真正要自己越過這道心理屏障，是何等的艱難呀！
其實，趙明成替父母想到“入贅”字眼而導致他買房父母提不起熱情為由來安慰自己，他想得有點深遠了。而對於趙大力和鄭銀娣，乃至趙明功兩口子，以及趙明成的妹妹趙明娟等一大家人來說，趙明成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花如此高額身背鉅債買房的舉動，引起所有家人的恐慌，除了趙明功家的兩個不懂事的屁孩，因為至此，他們家人還沒見過李青霞，只是從趙明成口中說出了一個模糊的身樣。李青霞長得如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樸素大方是刁蠻任性？是否有狐騷底氣？什麼樣的家庭情況？……他們一概不知，再說，趙明成草率的買房舉動，暗藏著十二分的冒險，他和李青霞沒有舉行什麼定親儀式，雙方父母家人不曾見面，他買房的舉動，說是全憑他們的戀愛感覺，可當今功利社會的戀愛，還有多少男女把情感當作婚姻的籌碼？如果萬一李青霞在趙明成買上房後一腳蹬了他趙明成，到頭來受到巨大傷害的還不是趙明成嘛！趙明成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舉目無親，他不是如一個瞎子來到陌生的人流中，到時候，想哭的地方也找不到……
或許趙明成拿到新房鑰匙的恐懼，也有如家人恐慌的成分在著怪，可他又要佯裝得讓李青霞窺探不出他內心恐懼的秘密……
四
李青霞終結相親遊戲，源於母親姚芬蘭一次十二次腸胃潰瘍發作。那次胃病發作起來，想死的心都有了，腹部頂著枕頭也不管用，止疼藥吃了也治標不治本，無奈她只好求救於自己的貼身小棉襖李青霞，或許李青霞見慣了母親胃病疼痛起來的鬼哭狼嚎，她倒不緊不慢地細問：
“媽，近段時間你是否受了涼，要不吃了什麼涼物食品?”
母親一邊哽咽呻吟著：“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媽胃疼得冷汗直滾，你還這麼沒疼沒癢地瞎摻和著媽的飲食，難道媽是小孩子，看媽這疼的痛苦狀，莫非我患上了胃癌！”
一聽到媽說自己瞎猜患有胃癌，本來洗澡後敷上面膜悠閒躺在單身宿舍床上的李青霞嚇得一躍而起，連忙勸慰母親：
“媽，你想到哪裡去了，一點胃痛，就朝胃癌上想，你存心不讓人安穩！”
儘管李青霞嘴上這麼說，行動上立即搬來筆記本電腦尋求“度娘”幫助，閱讀過千萬條關於胃痛的信息，最終李青霞還是採納了一位專家的建議，最好到大醫院檢查一下螺旋桿菌的指數，上海的醫院屈手一指。隨即李青霞在網上聯繫一家有名的內科醫院，並在網上掛了號，同時他也向自己的準戀人趙明成提出明確指示——我媽這次到上海看病成功與否，關鍵在於你的表現，表現好，你得到我媽的認同，我們的事就向前邁開了一大步！
李青霞帶母親來上海看病，如此慎重的事，趙明成哪敢怠慢，提前跟公司請了假，儘管老闆不情願，但趙明成說了實情，老闆唯有準假。
那日，天矇矇亮，李青霞和母親姚芬蘭一路風塵僕僕來到上海火車站，李青霞翹首以盼趙明成的身影，母親一路呻吟恨不得立即趕到醫院，得到專家的確診。
好在趙明成事有準備，他一眼見到下車洶湧的人流中有李青霞左顧右盼的眼神和她母親因疼痛而煎熬的臉。
趙明成接過李青霞的行李，一邊如女孩含羞般地招呼聲：
“阿姨好！”
眼前羞澀靦腆的男孩，一下子吸引了姚芬蘭的大腦，儘管女兒再三解釋，趙明成是他的同學，可從女兒親暱信任的目光中，再馬虎潦草的母親也能發現異樣。
掛號，排隊等候專家就診，一系列手續的忙碌……所有的一切，李青霞和姚芬蘭像木偶一樣任隨趙明成擺佈，這種擺佈，李青霞是自豪，是驕傲，對於姚芬蘭更是忽省了胃的疼痛，彷彿眼前這個忙前忙後的男孩就是她的乘龍快婿！
結果正如姚芬蘭所料，在姚芬蘭經過上海專家確診無胃癌的美好結論後，趙明成、李青霞和姚芬蘭一身輕鬆地赴趙明成早已預定好的一家酒店就餐，其間，受到趙明成熱情細緻服務的姚芬蘭，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揹著趙明成，對李青霞喃喃感嘆：
“這男孩實誠，不錯！不知他談對象了沒有？”
李青霞知道母親喃喃話語中的用意，對於她們生活中喜歡開玩笑捉弄對方的母女，玩笑是一種常態。
“媽，人家早有名君有花，你又瞎想了，我請人家幫忙，已欠上了好大的人情，你千萬不能再給我添亂！”
姚芬蘭不甘心。
“小趙和女朋友結婚了沒有？”
“沒有呢，正處於戀愛中！”
“好！”姚芬蘭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感嘆。
面對母親突然的感嘆，李青霞有點莫名其妙，反問：
“人家戀愛著沒結婚，有什麼好的呀！”
姚芬蘭被李青霞的一次次相親失敗早已折磨得像著了魔，而眼前和女兒如此般配的小夥子，人踏實、熱情、話又不多，她無論如何不能錯過。
“好什麼呀！好在——只要小趙沒有結婚，你也有權利追他呀！和他現在的女朋友搞競爭，婚前競爭，人人平等！”
李青霞聽到母親如此一心只想著自己的親事說出如此有悖常理的話語，笑得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媽，你真……真逗！”
“媽也是為你好！這樣實誠的男孩不好找，再看看你，都三十了，還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沒一個成人樣！”
姚芬蘭說著又鎖起眉頭，自怨自艾起來：
“都怪媽，平日對你講這方面的事情太少，才導致你……”
李青霞見母親動真格的把自己的婚事怪罪到自己頭上，於心不忍。
“媽……這個小趙，我真能追？”
“能！絕對能！”姚芬蘭一下子來了精神。
“媽，不和你鬧著玩了，老實告訴你，小趙現在談的女朋友就是我，我這是在跟自己競爭！”
李青霞說著摟過姚芬蘭，母女倆笑得互相親暱怕打對方。
對於深受相親之害作為母親的姚芬蘭，自第一眼見到趙明成勤勤懇懇老老實實為其服務的實誠，就心存感動，在加之女兒玩笑後識時務為俊傑的坦白，姚芬蘭表明裝著沉著，內心卻升騰起一種說不出的歡喜，不由地內心感嘆——她這焦慮如刀絞的心總算放下了……
女兒有了自己的意中人，這對於天底下的母親都是一種幸事，更何況對於像他們家缺少父親操勞的家庭，更是一種如釋重負。
李青霞和趙明成暗地裡確定了戀愛關係，對於姚芬蘭是一個家庭的喜事，而對於李青霞所在的單位，對於他人不知情，李青霞依然是一個難以解決的高齡未婚女青年。
李青霞陪母親上海看病歸來，最大的收穫莫過於母親虛驚一場，同時也向母親介紹了自己戀愛的對象趙明成。
東邊不亮西邊亮，在不明至理的背景下，依然仍有人為大齡的李青霞傳遞相親信息，有讓李青霞怦然心動的 ，有遊戲人生的……迴歸現實，李青霞還是想借住彭主任之口詮釋她的戀愛，終結他人對她的熱情。
李青霞戀愛了，在彭主任的傳播下，一傳十，十傳百，像一縷春風吹拂公司的每一個角落，這以後再無人問津李青霞的戀愛進展……
五
李青霞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對於壓在母親姚芬蘭心頭的一塊五年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一時間她無所適從，逢人便講，像似中了體育彩票大獎，雖說外人聽到她家的這樣的喜訊，並非如她激動高興，覺得女兒大了就該找個男人結婚生子，有什麼一驚一乍的呀，而對於姚芬蘭這個失偶的女人，三十女兒李青霞，接近三十兒子李青陽，姐弟倆的婚事是她的頭等大事，辦完他們的婚事也是替幾年前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丈夫完成對子女的使命呀！不然死鬼在底下也死不瞑目。還好，這幾年她從失偶的悲痛中脫離出來，記得丈夫突然的去世，她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儘管兩個孩子都已長大成人，李青霞已工作，李青陽在讀研，可兩個孩子的婚事遙遙無期，在鄉村一個男人的離去，若是子女沒有成家，這是一種罪過。
姚芬蘭對著丈夫的遺像，一邊流著淚水，一邊飽含深情地說：
“孩子他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霞終於有自己的男朋友了，男孩我見過，待人處事還不錯，也是個大學生，看他的衣著，也是個本分人，家境可能也好不到哪裡去，要不然咋麼拖到小霞這個年齡才跟我們的女兒處對象，可能就是小霞的命，你離去的日子，我請人為小霞說媒，人家有房有車的她不嫁，非堅信要自己找，找來找去找了個離家上千公里的外省，說心裡話，那個孩子我倒沒意見，就是家離我們這兒的確太遠了，若是小霞嫁過去，我有個傷風頭疼的，要小霞給我倒杯水，那可難了，你眼一閉，什麼都不用問了，而我有一口氣，心裡始終像似有什麼在堵著，你說人嘛，真是貪心，女兒沒有男朋友時，就一心想著她快點找到人，現在人找到了，又瞎想起他們日後的生活，嫌貧愛富起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姚芬蘭擦擦丈夫遺像鏡框上的浮塵，繼續絮絮叨叨：
“孩子他爸，我心裡倒有一個想法，不敢跟小霞講，就跟你傾訴傾訴吧，這樣我心裡會舒坦起，小霞他們在上海買房成家肯定不成現實，若是小趙他們家願意把婚房買在我們這兒，是最好不過的了，將來他們有了孩子，我幫他們帶，要是小霞他們的房子買在和小陽一個小區，那就更好不過了，兄妹倆可以互相照顧，我走兩家也輕便，小趙到我們這兒來，我就把他當小陽待，好比自己多生了一個兒子！”
姚芬蘭向丈夫傾訴得意猶未盡：
“孩子他爸，我這個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站在小趙父母的角度想，人家把兒子養這麼大，還培養成大學生，當個姑娘嫁了，於情於理也是殘忍，可眼下的確沒有什麼兩全其美之策呀！你倒好，把一大攤子的事全交給我來舞，我真舞不來呀！其實我對小霞和小趙有這樣的想法，並非真的要小趙招女婿，我家還有小陽這個高材生呢！”
“……”
姚芬蘭經過一陣對丈夫的傾訴後，渾身像注入一針興奮劑，眼前，小霞找到了男友，她的精力要全部放在小陽的婚事上，因為李青陽的婚事告急，新房買了，裝潢她要一步不讓跟上。雖說，按年齡的理，姑娘先嫁，兒子再娶。可現實李青霞連個房子落腳在何方，也沒有個準信，她這個做母親的唯有違背常理先操心兒子的婚禮了。
李青霞找到了男友，她把這個秘密透露給彭主任，一是感謝公司好心的領導同事對她的關心，二是堵住愛開玩笑人的嘴。誠然，李青霞找到了男友，對於公司也是一件大喜事，人人祝賀著問她，何時吃他們的喜糖喝上喜酒？李青霞微笑著應允著，快了！
李青陽的婚事在姚芬蘭一手把持舉辦得熱熱鬧鬧，鄉里辦了幾十桌，城裡辦在大酒店，親家就一個女兒，固然對這個高材生的女婿格外滿意，何況李青陽研究生畢業工作落腳在全市數一數二的大國企，工資福利穩定，這是一輩子的保障，親家兩口子看到失偶的姚芬蘭把兒子婚房婚禮搞得體體面面亮亮堂堂，他們也不甘落後，夫妻倆把自己的積蓄40萬元作為禮金在婚禮高潮時交給了小倆口，說是讓他們買輛車，新房裝潢錢算他們的。自然姚芬蘭看在眼裡，喜在心上，這樣的親家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李青陽和新媳婦齊小薇面對40萬元的銀行卡，新婚後他們暗地裡商量，沒有像其他小青年滑悠買車，而是在齊小薇打工的蘇州買了套房，交上首付，作為投資。他們的這個舉措，還是在老丈人的一再追問下，咋麼沒看到他們買車，他們才全盤說出，說出40萬元投資方向時，他們在蘇州所買的房子已升值15萬元，這令全家人都佩服小倆口的投資眼光，包括李青霞。
趙明成以李青霞男朋友的身份正式亮相在李青霞的親人面前，也是參加李青陽的婚禮。那天，李青霞告知趙明成：
“我弟弟李青陽快要結婚了，你參加不參加，你自己決定！我只告知你具體時間和地點！”
趙明成按李青霞告知的地點，利用手機導航，一路順利地打的趕來，他留心了李青霞所在的鄉鎮村鎮面貌，比起他們那兒，至少經濟發達超前10年，心底莫名地升騰起一股自卑感。當他準時出現在李青霞的家中，還是姚芬蘭眼尖，面對眾人驚異的目光，連忙打圓場：
“小趙，來！快請坐，小霞在忙著為客人倒茶呢！”這樣招呼著，她又甩開喉嚨喊：
“小霞，小趙來了！”
姚芬蘭這樣一圓場，親戚們便知道了眼前陌生的年輕人與李青霞是什麼關係了，只不過對於兩手空空的趙明成的到來，親戚鄰居便有了嚼嘴舌的話題了。
誠然，對於第一次上門的趙明成，兩手空空有失姚芬蘭的臉面，李青霞自然也好過不到哪裡去，畢竟是弟弟的大喜日子，她佯裝著熱情為趙明成泡茶，有一聲沒一聲地問：
“如何來的？為何不說一聲，我到車站接你！”
“你告知你弟結婚時的語氣，我敢提出你接我嘛！”趙明成小聲地反駁。
“那你慢慢吃茶，我忙去了，過會兒，我有事問你！”李青霞一邊沒好氣地說，一邊又忙開了。
至此，趙明成他也不明白他第一次到丈母孃家兩手空空所犯下的大忌。
小坐了片刻，他便湊到李青霞的身後，輕聲地問：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你弟弟李青陽在哪裡？”
“在房間裡忙著呢！”李青霞懶得搭理趙明成。
趙明成遇過李青陽後，一時無所事事，便獨自一人離開了李青霞熱鬧的家。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最自然的莫過於儘快適應周圍的環境。李青霞所在的村莊真是美呀，完全像個度假村，水泥公路通到家，河水清澈，田地裡的塑料大棚長著經濟作物，村口一隻只墨綠的塑料垃圾桶，更是象徵著一種新農村的文明，更不說家家的房屋建成小別墅，整體有序裝點著安靜的小村莊，像似一副恬靜優美的油畫……趙明成使勁揉揉自己的眼，像似自己在做夢，比起他生長的村莊，真是一個天一個地，甚至他有點自嘲起自己的父母，曾引起全家自豪的小洋樓，比起眼前錯落有致整齊劃一的新農村別墅，簡直一個是醜小鴨，一個是白天鵝……
趙明成正悠閒地欣賞蘇北新農村的新氣象，李青霞何時來到他的身後，他一概不知。
“你倒好，悠閒自得！”李青霞有點挖苦地說，接著又有點埋怨道：
“以後做事多跟人商量商量，你給我弟弟出1萬元人情錢！你出手倒大方呀！像似我找了個土豪男朋友！”
“我……我不是第一次來你家嘛，正好又趕上你弟弟的婚事！我能不這樣嗎？”
不說第一次倒也罷，一說，李青霞氣上來，像個機關槍向趙明成掃射起來：
“你出再多的禮金，也換不回兩手空空第一次來我家對我媽的不尊重！”
“我們那兒，出門隨禮，是不帶禮品的呀！”趙明成輕聲回應。
“你們那兒是你們那兒，你現在在我們這兒，入鄉隨俗！懂嘛！”
趙明成被李青霞的話語嗆得無話可言，像個孩子滿臉委屈地站著，就差沒哭鼻子。
李青霞或許也感到自己的語氣重了點，用肘推了一下僵站著的趙明成。
“也怪我，事先沒和你一同回來！害得媽人前事後有失臉面！以後隨禮不能這麼大，人情出於往還！”
趙明成知趣地跟在李青霞的身後，沉默得像李青霞的影子。不過他有了新的打算，挽回他今天的兩手空空。
快到家門時，他輕聲果斷地說：
“李青霞，我有一個想法想跟你商量，我打算在你們的城裡買房！”
這樣的商量對於李青霞簡直不用商量，直接就可以決定，李青霞按捺住內心的喜悅，急促地說：
“快落座，要開席了！”
李青陽的婚事後，當李青霞告知母親姚芬蘭，趙明成打算在本地買房的消息，她止不住感嘆，真是雙喜臨門呀！心想事成！
六
趙明成參加完李青陽婚禮返回上海的路上，他有點後悔自己冒然答應李青霞在她的城市裡買房，甚至覺得自己在李青霞面前也太低聲下氣了，買房這麼大的事情，自己一時頭腦一熱，脫口而出，一點男子漢成熟的氣質也沒有，更何況自己也沒跟家人商量一下，自作主張，是否有點太草率；可不把房子買在此，難道自己有能力和經濟實力在上海買房？若是房子買在如父母所說的老家縣城，李青霞願意嗎？……一路上，趙明成被買房的去向糾結得痛苦不堪，甚至他想到，人為什麼要結婚？結婚到底為了什麼？一個人難道不能過此一生嗎？……
李青霞送走了趙明成，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這種愉悅緣於趙明成買房的承諾，回到公司便上網搜索市區的房源和新開樓盤的信息，與同事拉話，時不時扯上房子的事，有時錢總和彭主任在拉話現場，李青霞有意說出她這樣關心房子，實則是受老家表哥的拜託，錢總和彭主任作為買過房的人，他們的建議是，眼光要放長遠點，若是表哥家沒有孩子上學，房子的選擇只要考慮交通便利、環境幽靜的小區便可，若是有小孩要上學，必須考慮學區房，孩子的教育可是一個家庭的大問題……聽到領導購房的經驗所談，李青霞在心裡感到受益匪淺，是呀，和趙明成結婚成家是遲早的事，結婚後生兒育女也是人之常情，子女一出生面臨的就是教育問題……學區房第一次沉澱在李青霞的心底。
姚芬蘭忙完兒子的婚事，一想到李青霞告訴她趙明成打算買房的事，就喜上心來，有時班上著上著自己就情不自禁地偷笑起來，弄得同事有點莫名其妙，止不住好奇地笑話她：
“你這個喜婆婆真有你喜的，比人家喜公公還陶醉，婆媳婆媳，難共席，不要喜得太早，現在的新媳婦呀，那個不是好吃懶做的姑奶奶，到時候，你真正和媳婦共處，我就不信你還天天喜上眉梢！”取笑姚芬蘭的同事是做婆婆還不到一年，已深受媳婦之害的過來人。可她那裡猜到姚芬蘭此事偷笑的是女兒的喜事，她的小趙肯在我們這兒買房，說明這小子在乎我們的小霞，只要小趙在我們這裡買了房，根就落下了，我的小霞就可以隨叫隨到……姚芬蘭想到此，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同事衝她無奈地搖搖頭……
趙明成回到上海的單位，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中，內心為莽撞答應買房的痛苦一時拋於腦後，後因一同事在無需父母的資助下，果斷在蘇州貸款買了房，大大刺激了他。趙明成和同事的收入相差無幾，人家有魄力在蘇州買房，我就不能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買房嗎？蘇州的房價是李青霞所在城市的房價3倍，人家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毫無半點痛苦跡象，我這樣有點太矯情了。有了這樣的心理安慰和參照比較，趙明成心裡明顯舒坦了許多……可有時午夜醒來，他又不得不思考起買房的預算，畢竟自己是窮村莊走出來了，保守的性格始終佔領著上風，於是他免不了又陷入失眠中……
一早，趙明成躲在宿舍衛生間電話打回家，試探父母的口氣：
“爸，媽起床了嗎？我想跟你們商量個事！”
“什麼事呀？”趙大力面對兒子一早打來有事商量的電話，嚇得一躍而起的同時，推了一下身邊的鄭銀娣。
“我打算買房！”
“買……房！”趙大力遲疑片刻，接著一句，“好事呀！”
鄭銀娣搶過電話，思維冷靜地問：
“明成呀，你要在哪裡買房？上海嗎？”
“媽，不是，我打算在我女朋友那兒買房！”
電話那頭片刻是長久的沉默。
趙大力一時也找不出話語，鄭銀娣更是哭了起來……
趙明成原本想電話給父母探探他們是否能幫他借點錢，現在電話那頭卻是這樣的局面，他欲哭無淚，掛了手機。
趙明成又像跌入不見底的深淵……
這一天，趙明成昏昏沉沉，暗無天日。
晚上，有同事吆喝打牙祭，一向不喜歡和同事打成一片的趙明成，這一次莫名地熱情報名。
席間，趙明成和同事一杯比著一杯喝酒，嚇得同事大跌眼鏡，可有誰知道，他此時內心的痛楚唯有借用酒精來麻醉……
趙明成醉了，醉後吐真言，一臉淚眼婆娑，像似個沒爹要沒孃親的孩子。還是那位在蘇州買房的哥們豪氣，端起酒杯，一臉酒氣，直指趙明成：
“趙明成，多大個事呀！還是個男人麼！現在誰買房不借錢貸款呀！像我們這類從農村走進城市的大學生，這樣的囧事比比皆是，先貸款買上房，把老婆哄到手，管他房貸車貸呢！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難道被尿弊死呀！別傻逼樣！要說房貸，我有二百萬在身，不是照樣吃喝玩樂舞大刀！你所說在女朋友城市買房有失身份，這是屁話，只要老子的女人開心，房子就隨她去！我在家還是獨子呢！不是照樣在女友所在的蘇州買房，只可惜她家也是草根，不然她家經濟好，我倒插門都無所謂，只要老子日子過得快活，管他什麼世俗倫理呢！來來來，喝酒！乾杯！”
醉酒中的趙明成被同事一刺激，像一頭小獸見到獵物圓睜紅眼，端起酒杯，渾身輕鬆：
“乾杯！”
又一杯酒下肚，趙明成也像似變得豪爽起來：
“說……句……話，你們別……笑老子，我他媽的，和現在的女友認識也快三年了，連手都沒摸過！老子現在要為她買房，我是不是太冒險了！”
有人起鬨：“你小子是不是不行呀，認識三年，手都沒摸過！你過的是穿越情感劇生活呀！”
“不說三年，當下認識三小時開房，也不是奇事！這隻能怪你太膽小！”
“你小子也真能裝慫，三十年了還不近女兒身，你裝聖徒呀！”
“……”
“快喝酒，趁著酒膽電話打給你女友，就粗魯地衝她，老子現在要你！你這樣說，或許她會對你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激！你要知道，男女都一樣，七情六慾誰少得了，連告子老人家都說，食色性也！”
醉態中的趙明成被同事起鬨得血脈賁張，有幾次欲掏手機打給李青霞來句粗魯話，可一絲理智還是制止了他的手，眼前模糊著李青霞有點高傲的頭顱，嚇得他耷拉的腦袋，伏在桌上，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趙明成醉酒醒來，他已躺在一家洗浴中心的單間的躺椅上，室內燈光曖昧，走廊人影鬼魅，他渾身疲憊，又似渾身脫胎換骨的輕鬆……他摸起手機打給同事，同事懶洋洋地答他：
“你小子酒醒啦！是不是裝醉酒的，看你小子那一刻看人家……眼裡發著綠光，像要一口吃掉人家！你……你小子，看你平時無聲無語，文質彬彬，沒想到，你也是凡身！哈哈哈哈……”
同事肆笑的開心，迴盪在電波里，趙明成潛意識裡猜到醉酒後關於自己所發生過的事……這將成為心底的秘密，必須守口如瓶，尤其對李青霞。
一個月後，趙大力作為一個父親還是關心起兒子趙明成買房的事來，儘管他內心不想去管這事，可常理不可違，雖說經濟上不能資助，至少言語上要幫上兒子一把，他勸慰整日愁苦著臉的鄭銀娣：
“孩子他媽，你看明成說買房的事都過去一個月了，也不知他是否買上沒有，自上次來電話後，我們那樣的態度對他，是不是有點過分，孩子也對我們有點生分，不想給我們打電話了！你也別整天哭喪著臉，我們身邊不是還有明功嘛，還有兩個整天鬧哄哄的孫子，你呀，就是個勞碌命，把兒子都守在身邊有什麼好的，兒孫自有兒孫福，現在交通發達，又不比過去坐船騎馬的，等明成日後成家，你想他，讓他回來，也就一天半日的光景，要不你去他那兒呆個十天八天的，也不是問題，你別想得太多，你以為兒孫團在一起就幸福呀，依我看，遠著的，分開過，才親暱！住在一起，牙齒和舌頭還有磕碰的時候，莫說人了！你呀，好好把現在的兩個孫子帶帶大，說不準，明成他們生孩子，還指望你去帶呢！”
鄭銀娣一聽到趙大力說到要她幫趙明成帶孩子，提起了精神：
“我不帶，他把房子都買在了他丈母孃那兒了，要帶，他丈母孃帶，即使真要我帶，我也把孩子帶到家裡來帶，明成家的那口子是紅是黑，我還不清楚，更別說性格了……實在明成家的不同意把孩子帶回老家來，老頭子你就去帶！”
趙大力聽到妻子有意在跟他鬧笑話，清楚她已接收了這個鐵定的現實，也附和著玩笑：
“這天底下，哪有公公幫著媳婦帶孩子的，你不拍笑話，我還要面子呢！”
“老不正經的，你想到哪裡去了！”鄭銀娣拿拳捶了一下趙大力。
“說正經的，家裡的積蓄還有多少呀？我們作為父母的也該為明成買房出點錢，你看孩子都三十出頭了，還是趁熱打鐵，不然孩子孤身一人來去，多傷人心眼呀！”趙大力談到了正題上來。
“家裡的那點積蓄你別給我裝聾作啞了！這幾年你苦多少錢給我了？明功一家四口吃喝拉撒不是全在我口袋裡花的呀！那點錢呀，還是省省吧，明成到我這兒辦婚事，難道就不花錢啦！你不要臉面，我還要在老家為兒子的婚事舉辦得講排場一些呢！那點錢，你一分也不能動，要為明成的婚事準備呢！”鄭銀娣打著自己心裡的小算盤。
“你看你，兒子買房是頭等大事，在這節骨眼上你不幫忙，談什麼婚事排場，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趙大力有點著急。
鄭銀娣話鋒一轉：“要不，跟明娟兩口子借點，他們在外打工也好多年了，既沒買房，也沒辦什麼大事，按理有點積蓄，她大哥買房要結婚，借點錢，也於情於理呀！”
鄭銀娣說著，並翻找趙明娟的手機號碼。
電話打過去，自然趙明娟兩口子聽到孩子的大舅找到對象，很是開心，可一聽說要向他們借錢買房，而且房子還買在準舅媽所在的城市，小兩口便吞吞吐吐地訴起苦來：
“媽，我們這幾年在外打工是有點積蓄，可眼下孩子也到了上學的年齡，我們兩口子總不能一直不顧孩子在外漂著呀！等一兩年我們打算回家陪孩子，老家的房屋也要改建……”
鄭銀娣快嘴快話，不願聽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訴苦的話：
“你們到底能借多少？”
對方一陣沉默，鄭銀娣已從沉默的電波里猜到，明娟兩口子在比手畫腳地商量。
不一會兒，明娟的男人說話了：
“媽，我們多也沒有，就十萬吧！”
十萬的數字，鄭銀娣是滿意的，猜測著，他們肯一口借十萬，這幾年在外打工的積蓄至少不低於五十萬，不然他們沒有這麼大方。鄭銀娣心想，這兩口子有五十萬不能先全借給明成嘛，也是一娘所生的兄妹，血脈之親呀！可一想到，明娟也有自己的家室，覺得自己完全站在一個母親的角色來為自己的兒子著想，心態貪了。
“媽，你在聽嗎？”明娟接過手機在問。
“嗯！”
“這十萬元我存的是定期，現在還沒到期，拿出來要摺好多錢呢！這樣吧，等明成房子裝潢的時候錢就到期了，我再借給他行嗎？”
女兒女婿這樣誠懇地跟她商量，不好也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年頭，跟誰都可以有仇，千萬不能跟人民幣有仇，沒到期的銀行存摺取出，就是和人民幣有仇，這一點鄭銀娣深有體會，何況她箱子底下也有一張沒到期的銀行存摺，她期盼著明成的婚事再過個年吧再辦，反正已拖到這麼大了，遲個三月半載也沒多大事，這樣她的存摺利息就夠支付兒子的婚事了，而且足夠辦得不失排場……
趙明成承諾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買房，直到快一年的時間才兌現，這種兌現也是在同事的鼓勵刺激下，父母心情有所轉變下，妹妹答應裝潢借10萬元錢的基礎下……才帶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豪情奔赴瓢城。不過這次來瓢城買房，在同事好友的提醒下，他多了一個心眼，就是儘快貸款買房，辦上房產證，寫上自己的名字，這是婚前財產，即使李青霞有什麼變心，至少自己的財產不受損失。誠然這種有失情面的事情，他羞於開口，更不能當著李青霞的面流露半點聲色，不然就是最大的不信任。儘管這從法律層面上，合理；在情義上，不合情，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呀！指點此招之人，對於不涉世事的趙明成，簡直讓他感嘆——還是生薑老的辣！
李青霞面對趙明成風塵僕僕趕來兌現承諾，一時間神情恍惚，在她等待承諾兌現的快一年的時光裡，她覺得時間拉得很長很細，像一盤散紗，盤踞於心，始終理不清頭和尾，她甚至勸慰過自己：趙明成圖一時嘴快，哄她開心，才這樣誇下海口；有時見趙明成兌現承諾遙遙無期，她又不能主動提出來，唯有替自己瞎想——趙明成可靠嗎？他為何這麼遲才找對象？……
幸福來得有點太突然！
那天接過趙明成的電話，李青霞就跟彭主任請假，慌說為她的表哥幫忙找中介簽訂購房合同和辦理房貸，臨走時還對彭主任玩笑著說：
“彭主任，假如你們有人進城辦事，我在開發區農行幫我表哥辦理貸款，回來順攏，麻煩帶我回來！”
事也湊巧，那天彭主任真去市區辦事，臨近中午，和李青霞通了手機，說車就停在開發區農行外。
彭主任等了半個時辰，還沒見李青霞走出銀行的身影，便進去找她早點回公司趕上時間吃午飯。來到銀行內工作間，只見李青霞在和人說著話，彭主任輕聲地問了句：
“李青霞，辦好了嗎？”
李青霞一回頭，見是彭主任在問話。慌亂得擺擺手，滿臉通紅，像唱戲的小生：
“就好！快了！”
彭主任瞥一眼正坐在椅子上，對著合同寫字的青年，一時以為是中介，要不是李青霞的表哥，剛欲打個招呼，被李青霞連推帶搡走出了銀行內間辦公室。
彭主任是個仔細人，從發現李青霞臉紅的霎那，並猜到那個坐著的青年肯定不是中介或表哥，是她的男朋友。
出了銀行門，彭主任向李青霞祝賀：
“那坐著的是你男朋友吧！是你們自己在買房吧！多好的事情呀！只可惜我沒看到我們公司女婿的尊顏！”
一聽彭主任如此說，李青霞臉紅得像血潑，無反駁之言，唯有點了點頭。
彭主任看著羞紅臉的李青霞再回銀行的身影，搖搖頭，這個丫頭片子，把男朋友藏得像似養在深宮裡，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不一會兒，李青霞又疾步跑到車前，和彭主任商量：
“主任，我們這兒還要有點時間才能辦完，要不你們別回公司吃飯了，我請客！”
彭主任衝李青霞微笑著說：
“我們不打攪了，你們好好吃吃飯，談談話！”
看著彭主任他們絕塵而去，李青霞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這個榆木疙瘩趙明成也不出來打聲招呼，可一想是自己的錯，只顧含羞竟然忘了介紹……
事後，李青霞全盤向彭主任介紹了她和趙明成的相識過程，以及此次買房的經過。彭主任半開玩笑半責怪：
“銀行偶遇不介紹，是你的錯；你談對象不公開，也是個錯，害得還有人替你在做媒呢！”
“主任，你是個好人，大人不計小人過！”李青霞和彭主任打著哈哈。
錢總從彭主任口中得知李青霞戀愛了，而且還買了房，在李青霞這兒買的房，自然替李青霞歡喜。不過見過世面的錢總，並沒有完全沉浸在李青霞戀愛買房的喜悅中，而是很現實地關心她：
“你到銀行幹什麼？”
“替趙明成擔保買房呀，因為他是外地人，銀行有這樣的要求呀！”李青霞答得乾脆。
“你替他擔保，那你們結婚證拿了嗎？”錢總緊問一句。
一聽“結婚證”三字，李青霞臉又刷上了紅漆，吞吞吐吐地說：
“沒呢！那有這麼快呀！”
“沒有結婚證，你就替人擔保，若是……”錢總沒有把話說完，醞釀了一下說，
“小李，不是嚇唬你呀！你這樣草率替人擔保，法律上，你不是趙明成的妻子，萬一趙明成不和你談了，他不還貸款，就是你還！到頭來，人走了，你還背一身債務！當然，誰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可理論上存在這樣的事情呀！你呀，兩個戀人買房擔保不是壞事，既然都到了買房的份上了，就先拿個證，名正言順替他擔保，房產證上寫著你們共同名字，多好！”錢總說著，咬牙，有一種恨鐵不成鋼。
彭主任打岔安慰一時嚇懵了的李青霞：
“別把事情想得太壞，人家小趙既然在我們這兒買房，就是衝著成家過日子來的！”
“你敢擔保，萬一真有事發生呢！婚前婚後財產法律上區別大著呢！不信，你回去問問你家在房地產工作的愛人！”錢總把事情考慮得縝密。
李青霞聽著兩個領導的議論，一頭霧水，買個房子，擔個保，竟然扯出了這麼多法律問題，現在的人到底怎麼啦？
不過，第二天李青霞主動尋問彭主任：
“主任，你幫我諮詢過我的事情了嗎？”
“諮詢過了，我愛人那兒的確遇到過如此的法律糾紛！”
“哪如何是好呀！”
“有辦法！”錢總把握十足地指點道，“站在你的角度，你要把名字加在房產證上，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說不定人家還不願意呢，你憑什麼呀，又沒出一分錢，就想佔有人家的婚前財產！”錢總說著拿眼厄了一眼李青霞。
錢總見李青霞雪白著臉，半天不發一聲，買著關子說：
“辦法嘛！倒有一個兩全齊美之策，關鍵就要看你了！”
李青霞一把上前拽起錢總的胳膊像個孩子撒起矯來：
“好錢總，你快給我指點迷津呀，不然，我快崩潰了！”
錢總這時才不緊不慢地說：
“這件事，你要循序漸進哄著趙明成，先用試探的口氣，再用迂迴的戰術，否則一旦露了馬腳，就會前功盡棄……”
李青霞聽得雲裡霧裡，哭著臉：
“我倒現在還是不明白，如何哄呀，怎樣迂迴呀？”
“哄著試探嘛，等那天趙明成高興來著，你就撒嬌著問他，我替你擔保，房證上不會沒有我的名字吧？若是他心不在焉地跟你搪塞，說明他就有心防你一手；若是他爽快答應，加就加吧，你就要趁熱打鐵，到房產局諮詢相關手續，力爭在房產證辦下來，上面有你‘李青霞’三個明晃晃的大字！要知道，你這樣做，並非不講情面，也是考驗你們的戀愛是否修得真果，乃至鞏固日後婚姻最堅實的防線！”
“一箭三雕！”彭主任玩笑著一句，“女人的心事真不能猜！有錢總指點李青霞，小趙悲慘的命運正式起航！”
“呿！我這是作為孃家人替李青霞才這樣出主意的！”錢總說著誇張地做了一個勝利的高抬頭，打了一個響指……
而李青霞陷入了沉思，她該如何點到趙明成的七寸，讓其像一尾溫順的美人蛇，纏繞於頸，冷血而不缺美麗……
七
趙明成和李青霞辦完一切購房手續，從售樓中心領到鑰匙，趙明成一接手鑰匙便轉交給李明霞，鑰匙像一塊燙手的鐵塊，他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如完成一項艱鉅的任務一樣釋懷。李青霞樂顛顛地接過鑰匙，完全忽略了趙明成此刻灰暗的心情，她也懶得去觀察和多想，房子是實實在在的大事，對於一個女人也是一種完全可以掌控的實物。一喜一黯，他們像兩個實力相當的拳擊手在交鋒，其中一方憑藉最後一絲力氣打倒對方，獲得勝利，贏來欣喜若狂；一方懊恨沒有堅持住最後一刻力量，頹廢接收失敗……
李青霞搖晃著鑰匙，嘴裡哼著小調，發起話來：
“你打算什麼時間裝潢？裝潢的格調偏重中式還是歐式？裝潢的價位打算多少錢？”
“你看著辦吧！“趙明成毫無興致地答。
李青霞完全不在乎趙明成心不在焉的答話，繼續著她的話語：
“好呀！我看著辦，那你把裝潢的錢打到我的卡上，趁著春暖花開我就打算開工！”
“好……好的！”趙明成答得有點不乾脆。
趙明成豈能答得乾脆呀？又是錢，錢！因為買房首付已花光了他工作以來所有的積蓄不算，還跟同學借了5萬元，才夠交首付，眼下李青霞不容他喘口氣，又催著要裝潢房子，裝潢的錢何處籌集？跟父母要，咋開得了口，本來父母對他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買房就打心底裡不高興；跟同事借，同事們與他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哥莫說二哥，都差不多；跟同學借，這年頭，不是特鐵的同學，你一提借錢，對方就能隨口找到理由拒絕……好在距離李青霞計劃春暖花開裝潢開工的日子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只要用點心思，還沒到完全山窮水盡的時候，多少能想辦法借點錢。
房子鑰匙交到李青霞手上以後，趙明成像斷了線的風箏，找不到飛翔的方向，任憑李青霞挽留他明日再回上海，他就是懷著一種委屈執意連夜趕回。李青霞面對有點情緒化的趙明成，一時氣也不好發作，隨他而去，自己盤算著，明日帶母親和弟妹齊小薇來看看她的新毛坯房，聽聽她們的建議，如何實施下一步的裝潢。人一旦有了實則性的問題在思考，忘卻他人的心理感受，也自然而然，就如趙明成拒絕李青霞送他去車站，孤身一人離去的情緒變化，也成了李青霞此時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趙明成一上車，像似要昏昏欲睡，可心思牽繫著裝潢的錢，痛苦得心中像千萬條小蛇在嘶咬著，一個個同學同事在他腦中排隊，誰人能借到，誰人不能借到，他如在做幾何題認真地排序著名字，最終理出十人，一人一萬，十萬元總能解決一時的燃眉之急；即使一人借不到一萬，五千也行，十人五萬，再加上自己接下來的幾個月工資扣除每月的房貸還能餘個五萬，按理左湊右借，春暖花開往李青霞的卡上打十萬元不成問題……想到此，趙明成舒了口氣，調換一下躺姿，放鬆一下自己，可他又想到首付時李青霞一句不經意的話——你買房，你爸媽出了多少錢？
儘管李青霞當時的問話小心翼翼，如蝶舞振翅，但趙明成當時聽得如平地一聲雷，雖說他當時反應敏捷，脫口而答，父母先給了我十萬，等裝潢時，再出十萬！有了這樣的回答，李青霞當時沒再發表什麼建議性的問話。而趙明成心裡卻為自己當時一時的急答而竊喜，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答話稍微一遲疑或結巴，心細的李青霞就會察覺端倪。他所答的父母先出10萬買房，裝潢再出10萬，實則他是替父母長臉，甚至他把妹子趙明娟肯借的10萬元也算到父母的頭上了。
一想到自己還有大把大把的錢要花，而自己兩手空空，趙明成又恐慌起來，有點後悔買那麼大的房子，甚至想到——若是真誠地告知李青霞自己的積蓄數字和家庭的經濟實情，如果李青霞理解，或許又是一番景象；若是李青霞不理解，倆人就此分開，或許對倆人都是一種解脫……可眼下倒好，自己完全處於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尷尬局面……
理清一下頭緒，趙明成沉靜下來，既然謊言已出，就要面對用十句百句的謊言來圓謊，其一當前要做的，必須先跟父母通氣，讓他們日後遇到李青霞，閒談中突出買房時他們盡最大力資助20萬元；其二，一到上海，分別給羅列名單的同事朋友借錢，一旦湊足十萬，趕緊打到李青霞的卡上，免得夜長夢多；其三，親自給妹妹趙明娟通個電話，落實十萬元所借時間，只能提前，不能拖後；其四，留意招聘信息，力爭半年內跳槽到一家待遇更高的公司……
想著、累著、焦著……毫無半絲食慾的趙明成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睡夢中，趙明成又見到母親鄭銀娣每次送他到村口流淚的場景，母親毫無半點掩飾對他說，兒呀，你入贅過門，凡事要自己多加小心，處處都留個心眼，到了舉目無親的地方成家，遇事要學會忍，委屈要沉心底……等到某天實在難過至極，就回家向媽訴訴苦！我可憐的兒呀，命咋這麼苦！……母親說著嚎啕大哭，而且所流淚水，血紅血紅……趙明成一下子嚇醒了，心感晦氣，再摸自己的臉，也是一臉潮溼，原來睡夢中的自己也哭了……
餘下的車程，趙明成再無睡意，腦中一片空白，像一個傻子呆滯著，撥弄著手指，一二三，三二一……
第二天一早，李青霞帶著母親，到了李青陽的家，喊上齊小薇，一同去了另一幢頂樓李青霞的新房。
一百六十平米的複式樓中樓套間，看得齊小薇直吐舌頭，止不住感嘆到：
“姐，準姐夫莫非是土豪吧！這麼大的房子不談房子，你們即將要裝潢的錢就夠買我們的房子了吧？”
姚芬蘭對李青霞使眼色，李青霞會意。
“小薇，他呀也是個窮打工的，我們身背一屁股債呢，咬牙才買下這房子，也是形勢所逼呀，要知道，他老家的父母若是來住，要房間吧；媽一週兩日來看我，也要有間房吧，將來有了孩子，客房，書房，這樣一說，房子還大嗎？現在呀，我們正愁裝潢的錢呢，我初步打算用30萬草草裝潢一下入住就行了，那像你們省心，婚房由媽為你們操勞好，再說你爸媽給你們40萬，你有經濟頭腦投資房產，蘇州的房子現在的升值就超過我們的房子了，況且青陽的收入有保障，哎，我們與你們不說將來，就是眼下已相差一大截，即使開火車也追不上呀！”
齊小薇剛欲找話題，姚芬蘭便接過李青霞的話說：
“你們現在的日子都幸福著呢，那像我們剛成家的時候，嫁到婆家沒有三天就分家，連根筷子都沒有，還揹著結婚時父母為我們操辦婚禮所借的債，回想起來，那才叫寒酸，可人窮一時，日子不是照樣過過來啦！依我的經驗呀，人活在世上，不愁房寬，只愁心寬，人只要勤快，不怕吃苦，日子會過得如芝麻開花節節高！”
三個女人片刻，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各自隱藏著笑的內容和理由……
八
春暖花開，趙明成把10萬元錢打到李明霞的卡上，打錢的那天，上海和煦的春風吹拂著大都市的每個角落，包括自動取款機的立體盒子，然而趙明成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春天的氣息，他的內心冰天雪地，極度嚴寒……這種嚴寒心情，不僅緣於借錢的苦楚，或許更緣於自己有點盲目的選擇，他不敢確信這種選擇與李青霞即將的婚姻有關，也不敢確信自己的入贅心理在作怪……錢打完後，趙明成像似交完差似的輕鬆……
李青霞手機短信提醒卡上進賬10萬元，她沒有過多的欣喜，也沒有嫌棄錢多錢少，儘管她知道目前的這個錢數遠遠達不到她計劃的裝潢錢數，凡事要循序漸進，這個道理她很清楚。李青霞把趙明成打來的10萬元權當做趙明成的父母送他們裝潢用的，她也沒有理由再催趙明成籌備裝潢錢了，按理時下男女婚姻的新房佈置上，男方買房，女方裝潢，可她的母親已為弟弟青陽的婚事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再說趙明成願意把房子買在這兒，這是李青霞從內心欠趙明成完全對她的遷就的情分，況且趙明成已是比較學好的人了，上班幾年，不但沒有不良嗜好，而且餘有的積蓄可以交上房子的首付，這是李青霞身邊單身男青年無法可比的，她所熟知的單身男青年，不是染上抽菸、喝酒、玩遊戲，愛泡店等不良嗜好，就是好吃懶做不求上進，更別說餘錢理財，人生規劃了，幾乎是清一色的得過且過，及時行樂……人只要有比較，才發現長短優缺。趙明成畢竟是自己選擇的，她是認同的，她要替他分擔一些責任，就算婚姻提前替他分擔一些責任。她曾信誓旦旦承包下新房裝潢的全部事項，這也省得趙明成費心，一門心思在上海掙錢。
房子正式裝潢前，李青霞聯絡了幾家裝潢公司，經過比較，討價還價，又虛心向前輩討教，最終還是放棄能省點錢自己拉隊伍裝潢，而是選擇找一家裝潢公司經理幹私活的便利，軟包裝潢。圖紙小樣出來，李青霞尊重趙明成，網上發給他，徵求意見，或許趙明成也不懂什麼裝潢，也從沒涉及過裝潢之類的事，圖紙看過很滿意，唯一他建議要改的，是否能把衛生間改到樓梯下方的空間，這樣既節省空間，又不影響美觀。他的建議一提出，李青霞就猜到趙明成對裝潢一竅不通，簡直是潢盲，就是李青霞對裝潢一知半解的人，至少一般的常識還是懂得，開發商設計的衛生間，距離趙明成要改建的樓梯下的衛生間足有十幾米的距離，汙水排放需要落差，果真實施，房子地面要裝潢成30度的坡度了……李青霞沒有當場拒絕趙明成的建議，而是維護他男人的面子，慢聲細語地說：
“你的建議，我在圖紙上標註，和裝潢經理商量一下，看可不可行，好嗎？”
趙明成一聽到李青霞有點溫柔的話語，有點手足無措：
“我只是說說，裝潢讓你操心了！不著急的，你慢慢來！”
這是李青霞第一次心平氣和與趙明成商議事情，趙明成感到彌足珍貴。
李青霞在房子擇上日子打算開工之際，趙明成或許想省點錢，又或許父命難違，他打電話給李青霞：
“跟你商量個事，裝潢房子讓我父親和弟弟來照料吧，他們是泥瓦工，懂裝潢的，你上班又要照應房子裝潢，我怕你吃不消！”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李青霞一頭霧水，她的計劃被打亂了——若是趙明成的父親和弟弟真來幫他們照料裝潢一事，一是他們人生地不熟，買個材料還要問、打聽；二是，他們來了，吃在哪兒？住在哪兒？吃簡單的盒飯，她這個還沒過門的媳婦，外人聽來，是否有點苛刻；住在賓館，那不是又多出一筆開銷；若是住在毛坯房裡，又是寒磣……反正他們的到來，對於李青霞來說，不是幫忙裝潢，而是添亂……
李青霞儘量抑制住內心的氣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說得趙明成那邊沉默許久。其實趙明成跟父母說到裝潢的事情，只是說了句，一個房間的樓上樓下要澆注，便被鄭銀娣聽在心裡，心想，趙大力和趙明功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澆注對於他們再熟悉不過了，再說家裡人澆注質量有保證不談，還可節約成本。趙大力和趙明功幫助裝潢的事，是鄭銀娣多出來的事情。誠然李青霞一概不知。
趙大力和趙明功興致勃勃收拾行李，裝點工具，打算前行，可接到趙明成新的電話，說是不用他們來了，已與裝潢公司簽訂了合同，人家全包。打算前行的父子倆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鄭銀娣也感到一種莫名的氣憤，她把氣憤的源頭撒到李青霞的頭上，儘管她還沒親眼看上一眼她的大兒媳，隱約中感到，大兒媳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因為她家商量好的事情，既可以省錢，又可保證裝潢質量的事情，一定是李青霞從中在作梗，才被取消……憑她對明成的從小性格的掌握，這小子不可能回絕家裡人商量好的事情的……
趙大力和趙明功不來協助裝潢，儘管李青霞每天單位新房忙得兩邊跑，累得身心疲憊，但一想到這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自己做主，她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激情在支撐她的軀體亢奮。
10萬元的裝潢備用金，對於160平方的房子，儘管李青霞處處考慮到節約，地磚用一般的，門窗不求品牌……房子裝到木工還沒進場，備用金就歸零了。裝潢經理催李青霞打款，趁在梅雨季節到來前木工結束，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李青霞唯有一邊搪塞裝潢經理，過兩天就打，一邊電話催趙明成：
“木工要進場，錢沒了，快點打錢！”
趙明成一聽又要打錢，他自己也沒底，一邊應付著“好的！”，一邊盤算著，妹妹明娟的錢應該派上用場了吧！
趙明成電話打給妹妹，妹妹不但沒有立即給他轉賬答應借的10萬元，說是還要等兩個月，而且只能借6萬元。妹妹沒有和趙明成說多餘的話，就掛了電話。
趙明成一下子害怕起李青霞的微信或電話來，他想躲避……
李青霞見趙明成遲遲沒打錢來，她也猜出八分，又加之裝潢經理或許私下接到新的活兒，也沒有催她下一步裝潢，李青霞或許也因一段時間的裝潢奔走的勞累，她索性忘了裝潢，一門心思上班下班，房子那兒也懶得去，像又回到自己快樂的單身生活……
沒有催錢的電話和微信，趙明成也像似忘了自己已買了房正處於缺錢半裝潢一事，上班下班，該吃，吃，該睡，睡，不談婚姻，不談房子，倒也省心了許多……
趙明成和李青霞誰都不願去關注他們裝潢一半的房子，房子像被人遺棄的孤兒，淒涼地僵冷在綿綿不斷的梅雨中……
九
趙明娟的6萬元終於打到了趙明成的卡上，不過已是夏秋之際，趙明成收到錢才想起自己裝潢一半的房子還處在李青霞所在的城市，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工資卡，除了每月交房貸，已積餘了4萬元，他沒有通知李青霞，直接把10萬元打到李青霞的卡上。這期間，趙明成順利跳槽到待遇稍高一點的新公司，處在新環境，面臨新的工作，趙明成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因為要想自己的收入有保障，必須儘快適應工作環境和人脈關係，否則身背房貸的壓力隨時令他喘不過氣來。
李青霞收到趙明成打來的 10萬元，像似收到一位陌生人的匯款，嚇得有點不明所以，可瞬間她又恢復正常——房子要裝潢。李青霞打電話給裝潢經理，經理說手頭上正忙著，反正你家也不著急，還沒遇到過裝潢一半的房子的人家以後不理不問的。裝潢經理這樣說，明顯是埋怨李青霞裝潢不及時，延誤了他的工期，影響了他的收入進度，李青霞佯裝著和經理打哈哈，可經理態度就是堅決，說是要等一月以後才能出工，手頭已沒有人員。
受了裝潢經理的氣，自然李青霞心裡不好受，她一邊自我安慰道，牛什麼牛，客戶是上帝，你把我當什麼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裝潢師傅遍地都是，只要我出工錢，不信我就裝潢不成房子了！可轉念一想，的確是因自己沒有備足裝潢金，才導致這樣的局面。而這樣的局面，直接引爆者，還不是趙明成一手造成的……李青霞把氣撒到了趙明成的頭上，趙明成死豬不拍開水燙的態勢，讓李青霞也沒有辦法，他就是不回來，說是剛換了工作，工作壓力大……李青霞見他一個大老爺們對房子裝潢無動於衷，便發了最後通牒——替你省錢，房子地磚美縫等你回來自己搞，我們有許多同事家裝潢，美縫都是自己老公搞的……
李青霞和趙明成議論一番，又想起裝潢經理那一副傲慢的語氣，心裡很不服氣，於是和彭主任請教起來：
“彭主任，前年你家房子裝潢是請裝潢公司的嗎？”
彭主任一猜李青霞的問話，便猜到李青霞裝潢房子遇到或大或小的麻煩，告知：
“我們為了省錢，沒有找裝潢公司，要知道裝潢公司不是開著玩的，人家肯定要掙錢，而且裝潢經理也不是白上門為你服務的，他或多或少也要賺的錢，這些錢哪裡來，全是家主出，所以呀，我家裝潢全是自己組建的隊伍，瓦匠找的是我姐夫的朋友，水電工找的是老家的鄰居，木匠請的是我同學……”
沒等彭主任介紹完他的裝潢成果，李青霞一聽彭主任有要好的同學做裝潢木匠，便打斷了彭主任的話語：
“彭主任，你有要好的同學做裝潢木匠，不能介紹給我嘛！趙明成家也榨不出什麼錢了，不然房子不可能裝到一半就停下來的，現在他不知又從哪兒借來了10萬元，10萬元按裝潢公司的說法，餘下的裝潢費用也不寬裕，所以我想請你同學幫我估算估算，有你出面，你同學一定會靠船下篙估價的！”
彭主任見李青霞也是被錢逼得實在無奈，才在裝潢上求人。隨即與同學通了電話，約上時間。李青霞沒想到一請彭主任，事情竟然如此順暢，一顆心也稍微平息了點。
彭主任同學的估算真的比裝潢估算要便宜二三萬元，一聽說同學“水電木瓦衛”也可全包，李青霞有點後悔沒早請彭主任幫忙，同學像有意在說“馬後炮”的事情，說要是全包給他，按李青霞的要求，15萬元就全搞定。李青霞和同學唏噓著，彭主任打斷了他們，對他同學說：
“既然你們都有意向，餘下的裝潢任務，按你說的價格，能否接手！”
“不接手也得接呀！誰叫我與你是要好的同學！好比我給你家裝潢就是了！只要定下，後天我就進場！”
彭主任衝同學點點頭，又對李青霞說：
“拋開我同學的情分上，這樣的價格你是否願意接受？”
“願意，是彭主任的面子，我才享受如此大的優惠！”李青霞一邊答應著，一邊心想，卡上的10萬元，按彭主任同學的說法，付給他7萬元裝潢完餘下的活兒，還省有3萬元買家用電器足足有餘。況且，再依賴自己找的裝潢經理還要等一個月，現在這樣，後天就可又進入轟轟烈烈的裝潢了。這樣想著，李青霞滿心歡悅起來。
不過彭主任經驗老道地提醒李青霞：
“雖說我同學答應後天進場了，眼前你著急的事情是和裝潢經理再面談一下，不然人家會跟你對照合同說你違約，那是要賠償的！”
一經彭主任的提醒，李青霞還沒想到此事的結果，又要與傲慢的裝潢經理商談，李青霞頭都要炸了，無奈她只好乖巧地請彭主任：
“主任，你好人好事做到底，你人生經驗豐富，閱歷廣泛，你就不能陪我和裝潢經理談判嗎？我欠你的人情我記在心裡呢！”
李青霞好話奉承話連篇，說得彭主任也不好意思拒絕。
按彭主任的意思，讓李青霞要求裝潢經理明日立即再動工，否則工期延誤費由經理承擔，若是他沒有人出工也可以，裝潢合同上的金額就要有所縮減。
電話打給裝潢經理，情況真如彭主任所料，對方根本不在乎李青霞餘下的裝潢任務，的確他身邊也抽不出人來，對方同意按合同交接已完成的裝潢任務，至於餘下的活兒，按原合同，他願意承擔一兩千元的賠償，不過必須要等一個月後才能實施。
李青霞一聽裝潢經理如此說，又盤算著彭主任同學報給她的金額，而且後天就進場，於是她話鋒一轉：
“我不能再等一個月後了，餘下的活兒我找表舅幫我完成！”
對方沉思了片刻：
“好吧！那過兩天我跟你結一下賬！”
有彭主任的同學接手李青霞餘下的裝潢活兒，李青霞明顯輕鬆了許多，每天只是電話通通，要什麼材料，同學寫好，拍個照片，微信一傳，李青霞採購後，送到房子裡就行。
房子裝潢省事了，可新的問題又不讓李青霞省心。
李青霞隔壁已裝潢入住的鄰居，一看就是市儈氣特濃的中年婦女，只要李青霞一來新房這兒，她像個鬼影跟前跟後，指手畫腳，說李青霞的地磚買便宜了，顏色香氣了……按理鄰居之間應該說些讚揚的話語，這個婦女倒好，表面上像似在套鄰居近乎，實則上倒別有用心。最讓李青霞不能容忍的，鄰居竟然把她家的一臺空調外機掛在李青霞的一面牆上，還是彭主任的同學發現的，空調外機沒有主家的同意，私自掛到人家牆上，這明顯是侵犯行為。李青霞也感到奇怪，她家的牆上掛著鄰居家的空調外機，不進入她家，那麼高的樓是無法掛上去的，是誰私自開了她家的門，同意鄰居在她家的外牆上掛空調主機了？首先值得懷疑的是售樓中心。
李青霞把這擾心的事情告知趙明成，他沒有半點激動的情緒發生，反而勸李青霞：
“掛就掛吧！又不影響到我們家裡的美觀和生活，再說反正外面的牆體屬於公共樓面，我讓人家拆就拆嗎？”
李青霞一聽趙明成竟然說出這樣窩囊話，氣得關了手機。
事後，李青霞把此事告知錢總，錢總不服氣地陪李青霞來到售樓中心討個說法，結果果真的出在物業上，一個電工得了鄰居兩包煙的好處，就在李青霞沒裝潢前私自開了門，讓鄰居把空調外機掛在李青霞房子的外牆上。售樓中心經理一聽事情的來龍去脈，答應由他們找鄰居談話，把空調外機拆裝在鄰居家的外牆上。
一事已平，一波又起。
起初，裝潢時樓下的鄰居也在裝潢，樓下鄰居主動找上門來跟李青霞商量，說是把衛生間外的空柱澆注起來，一家出一半的錢，這樣就可以多出五六個平方，不然空著也是浪費，反正其他樓層已這樣澆注了，物業也沒有提出明顯的不同意，李青霞一看現場，的確不錯，衛生間多出個空間要大而亮堂得許多，心裡也贊同，不過她答鄰居，先和男朋友商量一下。可電話打過去，趙明成卻不同意，說是樓上樓下160平方還小嗎？多五六個方，又要費神花錢……畢竟房子是趙明成出錢買的，李青霞沒有和他過多理論。樓下鄰居見李青霞遲遲不給答覆，就獨自出錢澆注了他家衛生間的外頂。而等李青霞室內澆注師傅進場，一見此處空著，替李青霞可惜，五六個方一澆注，花個千把塊錢，就等於賺到二三萬，師傅賬算的不錯，趙明成買房子房價就是6000元一平方，現在花千把元澆注她家衛生間外間的空柱，就多出五六方，折算房價就是三萬六……師傅說得李青霞蠢蠢欲動，也沒跟趙明成商議，就私自讓師傅給澆注了。
李青霞家澆注起來後，樓下鄰居自然想到花錢分攤的事，找到李青霞，自然同意分攤，可李青霞和趙明成說起此事時，他有些不講理來，說他不認這個錢，李青霞像自己是個冤大頭，氣得要命。再遇樓下鄰居，她氣憤地把趙明成的手機號碼說了出來，說是房子是他的……
趙明成和樓下鄰居幾乎是在電話裡爭吵了一通，後來到現場，鬧到物業，最終趙明成輸理，李青霞給樓下鄰居送錢時，鄰居也有點不好意思，說：
“其實，千把塊錢誰沒用過，你男朋友說話太嘔人！”
“他是外地人，有好多事情也不懂，以後我們還處鄰居呢！”李青霞勸慰樓下鄰居。
樓下鄰居一猶豫，說了句：
“妹子，不是我多話，你那男朋友脾氣，說得不中聽，有點二逼卵子，半吊子 ！”
李青霞聽在心裡，很不是滋味，的確她和他商量事情有點饒舌費神，難道他真認為自己用錢苦了……這樣想著，李青霞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他出點錢，我裝潢所受的累和氣，誰人知曉，唉，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
十
房子總算在年底裝潢結束，李青霞走進由自己全面跟蹤裝潢的房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家中書房是自己設計的，古典素雅，用錢便宜；床、沙發是自己在網上淘的，大方，價格適中；家中的窗簾，是自己選中布料，請人加工的，價格最低；家電是母親姚芬蘭出錢資助買的；就連最後的保潔，也是李青霞每天利用班後時間一個房間一個房間伏在地上打掃的……李青霞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裝潢一新的房子，一邊替自己訴起苦來，我這樣拼死拼命地幹，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趙明成能省點錢，讓以後的小日子好過點，可趙明成像心思完全不在房子和以後的日子上，甚至在裝潢斷掉資金的情況下，李青霞向趙明成提出讓他媽準備給她買金銀首飾的錢拿出來給他們裝潢用，以後她不再提要這筆錢。趙明成倒好，一句話倒回絕了，說什麼他們那兒沒有這鄉風。這個榆木疙瘩的男人，處處向著他家，從來不替他們將來的日子著想，裝潢末尾，要不是自己的母親出手相助，家中的家電不知又要等到何年馬月才能買到家……就說，房子裝潢期間，趙明成回來幾次關注過房子裝潢啦，他真的把我李青霞當男人使了，既然自己能擔當男人的角色，那我找他又有何用？……想著想著，李青霞委屈地哭了……
趙明成家人聽說房子完全裝潢好了，傳話給趙明成：
“既然房子好了，年底就把婚事辦了吧，兩家人約個日子見個面，擇上日子把婚結了！”鄭銀娣快人快語。趙明成沒有回她好，也沒有回答不好。
趙明成把家人的意思告知李青霞，李青霞感到他家人是不是有點也太著急了吧，一大套儀式還沒有做，我是不是也太便宜啦，難道就因為年齡，再說房子剛裝潢結束，哪能立即成婚房呀，裡面的漆味、甲醛等有害氣體不傷人嗎……李青霞不好氣地回了趙明成：
“年前結婚，沒門！你父母來看房子可以，不過你父母住到新房子前，你必須先做個簡單的搬家儀式！要圖吉兆！”
趙明成吃了個閉門羹，氣又不好發作，也知道愧疚於李青霞，裝潢房子的事，的確費了李青霞太多的精力和心思，只好又軟話說服了父母。
李青霞的房子裝潢好了，意味著婚期也快到了，同事們提前向她祝賀，李青霞公司的老闆娘也心疼這個大齡的姑娘終於要迎來了自己的婚姻大事，給她發了個2000元的紅包聊表祝福，弄得李青霞很不好意思。
簡單的搬家儀式，趙明成也不懂，李青霞有錢總和彭主任的指點，她像個內行人指點著趙明成買兩盤萬年青、兩瓶甜麵醬、兩掛小鞭、大米一袋、油鹽醬醋、子孫痰盂馬桶等物件……趙明成像個木偶聽從李青霞的擺佈，不過他從內心感激和佩服這個能幹的姑娘。感激和佩服不僅因她懂搬家的細節，還包括她為他父母的房間購置了新的被褥枕頭，趙明成原想讓母親從老家帶上新棉花胎，沒想到，他想的李青霞全想到了，他沒想到的，李青霞也想到了……
趙大力鄭銀娣夫婦和趙明功年前來到趙明成的裝潢一新的房子，趙大力夫婦自然喜上心頭，更關鍵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的大兒媳，處處禮貌待人，幹事大方，是他們預料不到的，再說親家姚芬蘭也是個始終掛著微笑的女人，話也很好說；看到趙明成的亮堂堂的新房，有一人看了不是滋味，趙明功！趙明功看看新房的衛生間，摸摸嶄新的樓梯，坐坐鬆軟的沙發……心裡感嘆，這才叫生活呀！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羨慕嫉妒恨來，若是他的媳婦一同來，看到眼前的一切，回去一定會跟他大鬧天宮……
鄭銀娣看到親家姚芬蘭也是善心人，在兩家聚餐桌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親家，我看兩個孩子過了年都三十有二了，現在房子也裝潢好了，要不年後正月裡把他們的事情辦了，你看如何？兩家人一家親，都是為孩子們好的！”
姚芬蘭被鄭銀娣一封口，唯有微笑著說：
“好呢！好呢！我也有此意！”
“……”
就這樣兩個母親，簡簡單單的對話，趙明成李青霞的婚事定在了正月初四初五，一切從簡，李青霞的出嫁宴設在老家的家宴；趙明成的婚娶宴設在老家的家宴，不拍婚紗，不攝像，不做一切浪費錢的各種繁瑣的儀式，因為房子……
誠然鄭銀娣初次見到李青霞，見面禮還是給的，不多，2000元，儘管著實讓李青霞不開心了好一陣，還私下拿話挖苦趙明成，我的老闆娘給我的結婚禮金都2000元呢！趙明成被李青霞挖苦得無語可答，其實他也不敢如實告知李青霞，他們裝潢用的20萬元除了他的工資外全是借的，就是首付說的父母出了10萬，其實也是謊言。
趙大力一行三人住在趙明成的新房一宿兩餐，便回去了，送他們去車站的路上，趙明成眼圈一直紅紅的，等到家人上車的霎那，他像似被家人遺棄似的，哭著朝遠去的汽車揮手……李青霞看在眼裡，止不住嘀咕一句，七尺男兒，咋像個娘們似的，動不動就落淚……
十一
正月初四，李青霞的出嫁宴辦得簡簡單單，與李青陽的婚宴簡直沒法相比，李青霞也不好要求母親。初四下午趙明成的婚車是表弟開的小本馳來接李青霞的。
初五一早，沒有繁瑣的儀式，婚車上新郎新娘，趙明成的表弟當司機，伴娘齊小薇一車在前，後面的大巴車坐著李青霞前來送親的七姨娘八姑子，一同前往趙明成家所在的皖西北的小鄉村。
車行一半，趙明成的表弟找出話題喧鬧婚車裡的氣氛：
“新娘嫂子，你會開車，不能幫我開一會兒嘛！”
李青霞剛想這是個什麼素質的表弟呀，齊小薇不客氣地接過話來：
“好好開你的婚車，我姐是會開車，她今天是新娘，最尊貴！就該所有的人為其服務！”
趙明成的表弟也不是善茬，就拿話挖苦表哥趙明成：
“新郎表哥，你哪裡是在娶新娘子呀？房子買在女方家，我左看右瞧，你在出嫁，新娘在迎娶，你呀，活脫脫的是我們小兄弟中入贅第一人！”說著表弟，完全不在乎車上其他人的感受，自燃起一支菸，一邊開車，一邊悠閒地吸著……
趙明成一聽表弟所言的“入贅”，再也提不出說話的熱情，像一隻悶葫蘆，呆坐在車上……
皖西北鄉村婚禮原本有許多熱鬧的場面，被李青霞冰冷的臉擋了回去。李青霞也是第一次來趙明成的家，儘管來之前，她也曾猜到他們那兒肯定沒有李青霞所在的鄉村整潔文明，但眼前的一切距離她想的實在太遙遠，曾引以為豪的小洋樓，家中沒有一點像樣的傢俱倒也罷了，竟然樓上養著鴨子雞的，臭烘烘的雞鴨屎，臭氣熏天；趙明功的兩個孩子大冷天赤腳滿地跑，地上原是水磨石，可常年不擦洗打掃，汙垢結得光滑板實，已看不到水磨石的影子；最讓人難忍的是那兒的廁所，還是旱廁蹲坑，嚇得李青霞如廁的慾望都沒有……
原本趙明成李青霞進入家人為他們佈置的洞房前，按當地風俗小姑子要給新娘梳頭，意表以後新人日子過得順順當當，當趙明成向李青霞提起就做這個簡單的婚禮風俗時，眼尖的齊小薇一看趙明娟拿著梳子跟在其後，就推了一下李青霞，輕聲說了句，按我們那兒的風俗，小姑子梳頭，實則是把新娘的毛摸順，意表日後聽男方家任其擺佈……家人的指點，李青霞自然拒絕了趙明娟為其梳頭……
皖西北的飯菜味道、地方習俗……沒有給李青霞留下太深的記憶，相反半天沒能上廁所倒夠她難受的，回來程大巴車一上高速，她便請求司機遇到服務站停一下，她要如廁……
婚，就這麼簡簡單單馬馬虎虎，結過了，鄉俗上他們已是夫妻，法律上他們還不是，因為結婚證還沒領。
說起結婚證，就牽連著房產證，房產證還沒辦下來，趙明成有哥們指點，不加李青霞的名字，是他趙明成一個人的婚前財產，加之就不好說了；李青霞有錢總和彭主任的幫忙，拿結婚證前一定要談妥，房產證上必須有她自己的名字。年前兩人各懷心思含沙射影談過一次，一個說拿證吧，一個說拿證可以，加上名字；一個答得含糊，一個問得決然，不了了之。
現在有點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兩個人住在一起，李青霞不習慣，趙明成也是如此。人家都說洞房花燭夜是人生三大幸事之一，可李青霞趙明成始終感覺不到，儘管有時李青霞有意同趙明成開玩笑，來，我們坐在沙發上談談你以前談過幾個女朋友？可趙明成提不起跟李青霞調情的興趣，因為他一碰李青霞的身體，她就像剛下熱鍋的蝦子，又蹦又跳，甚至認真地警告他，別一天到晚想那骯髒的事情！……趙明成為此很苦惱，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事，新婚的那朵豔紅的梅花，了卻了他男人原始的對女人嚮往的情結……因為陌生彼此的身體，談不上和諧，有時半夜裡，李青霞上廁所，見到趙明成不開燈，自飲著紅酒獨守餐廳，問之，你先睡，我在想心思……李青霞也懶得搭理，自顧上床倒頭便睡……
趙明成李青霞的新婚蜜月，各自都沒請假，各自單位的同事也沒宴請，甚至他們想連喜糖也不發，還是經錢總彭主任的指點，即使再簡單的婚禮，喜糖還是要發的，發了喜糖至少在向人傳播，你們結婚了，不然到時候自己懷孕了，挺尷尬的……
蜜月裡的趙明成和李青霞，一到上班時間，一個奔赴上海，一個回到單位。趙明成去上海，李青霞提出要開車送他去車站，被趙明成板著臉，甚至哭喪著的臉拒絕了，問其原因，說是自己心裡的事情，過兩天調節一下就好了，李青霞還想跟他開玩笑，你莫非是學心理學專業的吧！趙明成無心情玩笑，拎著行李包，逃也似的出了家門……
不過，趙明成蜜月裡奔赴上海前，房產證上的名字問題，他是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被李青霞牽著走的，他們幾乎像買賣商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上午領結婚證，下午辦理房產證，房產證上有著和結婚證一樣兩人的名字……
李青霞還是上班下班，日子照舊，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住的是單位宿舍，現在住的是樓中樓裝潢一新的商品房，她對趙明成的嚮往也不是太強烈，問其原因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每天傍晚下班後，她喜歡端著一杯咖啡站在陽臺上，俯視小區前大學城女生宿舍樓入神，那花花綠綠的床單，絡繹不絕女孩來往的清影，時常看得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甚至她向拉開窗子對著千米米開外的女生宿舍，喊上一句：
妹子們，趁著戀愛的年齡，轟轟烈烈談請說愛吧，即使沒有海誓山盟，至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也要愛得死去活來戀愛一場……
李青霞發自內心的吶喊，即使真破窗而出，可又有誰能聽懂她這個大齡新婚女子獨守高樓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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