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夫差受惑 父子反目釀荒唐
清晨。吳宮的偏殿。
殿外高大的樹上鳥群不停鳴叫，夫差在聒噪聲中醒來，天色剛矇矇亮。他無法再入睡，心中煩悶，起身命人趕走鳥群，在院中舞劍。總覺心中有事，無法靜心，於是把劍入鞘，按例前來給父王闔閭請安。
今天夫差起得早，進到闔閭的寢殿時，闔閭剛剛起床，正由“姜妃”和“皿妃”侍候著洗漱。夫差見到“姜妃”和“皿妃”竟然出現在父王身邊，不由大吃一驚，往日他來得比這要晚，從未見過父王身邊的“王妃”。他對姜妃是很熟悉的，兩妃演兵之前，夫差還是十六歲的孩子，闔閭對他甚是喜愛，封為公子。他也常見到父王身邊的兩妃，尤其姜妃對他很和善，經常陪他一起在後花園玩耍。他那時已有十六歲，而姜妃也不過十八而已，天長日久，他心中對姜妃暗生情愫，朦朧而美好。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能將它暗藏在心底。兩妃被誅殺後，他一面怨恨叔父夫概無端挑起是非，一面怨恨孫武心狠殘酷，他為兩妃尤其姜妃的離去痛心很久尚不能平復。一見父王身邊的“姜妃”，他不由當場僵住，好久無法回神。
闔閭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兩妃”的復生，今天夫差早早來到寢殿，不合時宜地撞見了，闔閭心生不悅。見到夫差呆站在面前，不由惱怒，“夫差，你來此處是為了什麼？”夫差這才醒過神來，慌亂中趕緊給父王請安。他抬頭之際，看到了姜妃在闔閭背後對著自己抿嘴一笑。這一笑，像極了數年前的姜妃，嫵媚至極，勾魂攝魄，沉埋在心底的情愫瞬間如翻江倒海。
夫差見闔閭臉色陰沉，只好無奈地退出，一路上失魂落魄。
這是范蠡和文仲設下的圈套之一。
夫差自此思緒紛亂。接連幾日的折磨，他再也忍耐不住，趁闔閭上朝之時，假稱身體不適，溜到了闔閭的寢宮。
他自然不能走正門，後院就是他很熟悉的後花園，牆根下他凝神屏息，花園裡傳來柔美的笑聲。他的魂兒瞬時被勾走，他攀上花園的矮牆，花叢中正是“姜妃”和“皿妃”，身旁陪伴著幾位侍女。“姜妃”手裡正折了一朵豔紅的花，一抬頭看到了他，她和“皿妃”對視，衝著夫差掩嘴一笑。笑靨如花，映襯著手中的花朵，夫差心慌手抖，差點從牆上摔下來。
侍女趕緊從裡面打開後門，夫差的心咚咚跳得厲害，臉紅心慌地走進了花園。
自此，夫差常常以“身體不適”為由請假不上朝，偷偷沉溺在後花園乃至後宮。
一日，闔閭得到奏報，吳楚邊境的辛澤國有謀反之心。辛澤國原先是楚國附庸國，後來歸順了吳國，連年向吳國交納稅賦，近來辛澤國雖然向吳國繳納了稅賦，又暗中向楚國繳納了賦稅，而且讓出一大片國土准許楚國屯兵。闔閭大怒，令偏將裴基率一萬人馬滅掉辛澤國。
孫武忙進言，“主公，此事不可草率。在伐楚前，我和被離都去過辛澤國，說服他們歸順我吳國，也為楚國剪除了一側的耳目。辛澤國地薄民寡，無力與吳楚抗爭。此次為楚國繳納稅賦也許是處於楚國淫威，出讓土地也是被迫無奈。如果貿然出兵，辛澤國無力抵抗，百姓必會流離失所，可憐子民無端受戰亂所害。辛澤國地處兩國邊境，輕易討伐也會引發吳楚爭端。”“咄!”闔閭止住孫武，“想當年，大吳堪堪將楚國滅掉，郢都也為我等坐鎮，殘兵敗將還何談與我大吳起爭端。你帶兵伐楚的銳氣呢？”伍子胥也想起身勸誡，闔閭瞪了他一眼，接著衝孫武說，“流離失所？這些叛民不殺就已是對他們天大的恩情。後宮的嬪妃都可以說殺就殺，何況這些有謀反之心，叛逆之舉的亂臣賊子？！”伍子胥再次起身進諫，“主公言重了。孫武之言有理有據，還未查明真相，不可稱之為叛臣。對這些子民還是寬容些好。”闔閭話鋒一轉，“掘墓鞭屍的事都可以做，何談寬容？剷除叛臣為何不可？”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為何闔閭輕易大發雷霆。只有伯嚭暗自偷笑，被離暗暗觀察伯嚭的異常。
闔閭怒氣未消，“裴基，即日出兵！”說完，拂袖而去。
誰也沒想到散朝如此之早，眾人各懷心思散去。
更沒想到散朝如此之早的是夫差。
被離見闔閭憤憤離去，忙緊隨其後。當闔閭怒氣衝衝地闖到正殿時，夫差正在後宮摟著姜妃溫存，從最初的靦腆牽手，到姜妃的半推半就，到二人的酣暢淋漓，才短短半月時間。夫差隨身帶的貼身侍衛隱在後宮門後，見闔閭早早歸來，趕緊急急向後宮跑去報信。不料，被離發現情況異常，大呼一聲，闔閭的侍衛飛身追趕，將夫差的侍衛按倒在地。闔閭也感覺異樣，逼問夫差的侍衛，侍衛支支吾吾不敢說。闔閭大踏步衝進後宮，他的侍衛緊緊跟在後面，沿途的僕從嚇得紛紛迴避。
闔閭猛地將房門撞開，床帷之中傳來嬌笑嬉鬧之聲，隨即是一聲驚叫。闔閭大步上前，撤下床幔，錦被下是赤裸的夫差和“姜妃”，“姜妃”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身子，蜷縮著瑟瑟發抖。夫差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姜妃”，結果適得其反，在闔閭眼中，夫差又撲到姜妃身上。他如晴天霹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器重的兒子和自己最愛的寵妃做出這種令人不齒之事！
闔閭沖沖大怒拔劍欲砍，被離趕緊抓住他的手腕攔住，連連擺手讓隨後趕來的侍衛出去。夫差胡亂抓住衣服，趁機逃離。“姜妃”則躲在角落，可憐地大喊冤枉。
闔閭轉而審訊夫差的侍衛，侍衛也知道橫豎是死，不願背叛夫差，轉身狠狠撞向石柱，當場氣絕。闔閭親自審訊了後宮的侍女，恐懼的侍女們也左右為難，一面是吳王闔閭，一面是太子夫差，一面是吳王的寵妃，誰都不敢得罪。
裡面有一位聰明的侍女，是姜妃的貼身侍女，平時也受了姜妃不少恩惠。她知道如果保住了姜妃，姜妃會感恩她，夫差也能接受，畢竟夫差是愛姜妃的，闔閭所說顏面盡失，但他也捨不得姜妃。於是她先開口，說夫差一時色迷心竅，留戀姜妃的美色，三番五次來找姜妃。姜妃掙扎不過，只能從範。聽她這麼一說，其他侍女也紛紛按此口徑招認。
被離本想趁此機會查明姜妃的真正身份，順藤摸瓜查出幕後黑手。但他需要看闔閭的態度。闔閭心存疑惑，但如果自己的愛妃和自己同床異夢，引誘太子殿下，那自己會在朝野中盡失顏面；如果是自己的兒子年少無知，一時糊塗還是可以接受的。他以防範不力為名，恨恨地命人斬殺幾個下等侍女，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此事草草做了了斷，被離只好暫時作罷。
【本文是原創長篇歷史小說，以連載形式首發於《黃河口晚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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