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將行,待須歸

宣和二年,仲夏。

東京汴梁城外,一匹棕色的瘦馬緩緩的走了過來,噠噠的馬蹄,在雨後泥濘的道路上,留下或淺或深的印記。馬上坐著一位白衣少年,輕風略過,髮絲也略顯凌亂。少年抬頭,疲憊的雙眼卻射出了兩道凌厲的光芒,令人未敢直視;直輟尾端幾處血跡,若隱若現,兩旁行人皆惶恐而避之。

盜將行,待須歸

此時,迎面一位妙齡少女正緩步走來,身著素色玉羽襦裙,外挽淡櫻銀花披帛,腰間綰著一對素色雲紋宮絛。過路之人,無不回眸觀瞧,只為再睹芳容幾眼。

噠噠~噠噠,瘦馬繼續朝前走著,而馬上少年也應是看到了少女,隨及凌厲的眼神也變得柔和幾分,嘴角弧度微微上揚,那痴痴地樣子,讓人很難相信他亦是一位身沾斑斑血漬的凌厲俠客。

嘶,嘶嘶~一陣瘦馬嘶鳴,打破了周圍寧靜。

原來少年過於痴迷,等瘦馬快要到少女面前了才發覺,所以急忙勒住瘦馬,才引得一陣嘶鳴。而少女卻像早已預見,早早的將裙襬掀起,以免粘上濺起的泥漬。望著少年俊朗的臉龐,竟帶著痴呆慌亂的深情,像似一個做錯事的孩童,不覺莞爾一笑。

盜將行,待須歸

一見傾心,或許只因當初的一個細微動作。少女的笑,像是一條惡犬闖進了少年的心房,將少年多年的設防一一攻破,徹底淪陷。

“小姐,剛剛是在下莽撞,怕是驚擾到小姐了吧。”少年下馬,籤審施禮道歉道。

“公子莫擔心,我沒事。”說完,少女微微低頭,雙手擺弄著襦裙,不敢抬頭觀瞧少年。

“在下姓玉,名沫軻,不知小姐芳名怎稱?”

“我姓宋,閨名念芍,你可叫我念芍。”少女說完抬頭望了少年幾眼,又連忙低下頭,臉頰似些泛紅。

“念芍,此次是我衝撞你在先。現在又到了早飯時辰,我請你吃頓早飯,以此作為道歉之禮。”

“不了,這本就不過小事一件,況且我生性喜好安靜,不喜歡去過於熱鬧的地方,念芍在此謝過公子美意了。”

“念芍誤會了,我說的地方是一家在小巷中的麵館,環境十分僻靜,最適合你不過了,你就不要在推脫了。”

沫軻安靜地看著念芍吃麵,舉止端莊淡雅,頗有大家閨秀之範。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清風拂過,一股淡雅香氣撲鼻而來,看著對面繼續吃麵的念芍,秀色可餐,沫軻此時覺著一輩子這樣也挺好。

盜將行,待須歸

沫軻側身望著窗外,伴隨著滴滴噠噠的雨聲,讓他想起以前的事情……

玉沫軻,雖然在東京汴梁名聲不顯,知道的這個名字的沒幾個。倘若在巴蜀之地,“玉沫軻”這個名字卻聞名遐邇,綠林官道都顯有名氣。

他,五歲習武,十二出道,十五仗劍震四方,憑藉一身獨步武林的輕功,遊走於貪官惡紳之間,劫富濟貧,故有好事者稱之為“盜俠”。

至此,“盜俠”玉沫軻之名響徹巴蜀渝川之地。

沫軻,雖為俠客,但畢竟做的是行竊上樑之事,難免會惹上一些仇人,官道亦不會放過他。因此,自打他在綠林中出名後,成天都是刀光劍影,在三江六岸間不斷逃奔拼命,枕風宿雪,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或運氣好時,得其空閒,便去溪垂釣,去集市上換幾兩燒酒錢。

人在江湖,終究要還。

當“盜俠”之名響徹巴蜀之地時,沫軻亦是春風得意,對上門拜訪的客人更是以心相待,逐漸放下了之前的戒備之心。

盜將行,待須歸

因此就在一次洗劫一位當地惡紳時,被一位朋友出賣,讓原本的計劃全部打亂,陷入九重危機中,步步驚險。還好沫軻有一身媲美飛鶴的輕功,憑藉著自己高強的武力,衝破重重封鎖,甩掉了後面的追擊,才幸的保住一條命。經過這次九死一生的危機,在休養數月後,沫軻便決心離開巴蜀,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另尋他計。

從此之後,巴蜀再無玉沫軻,“盜俠”之名亦成傳說……

“沫軻,你在看什麼呢?”

“沒~沒看什麼,只是好久沒這麼靜靜的賞雨了。”

念芍的問話打斷了沫軻的思緒。他不再賞雨,不再回憶,只是靜靜在欣賞念芍,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優雅悅心。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沫軻念芍雖是初遇,卻似像有木石前盟,嬉笑玩鬧之間,眉目傳情,情真意濃。

相戀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轉眼之間,三年過去了,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沫軻知道念芍出身的宋家在汴梁乃是權貴人家,其父親更是擔任戶部尚書,身居高位,因此尋常聘禮肯定很那打動宋家。

盜將行,待須歸

沫軻從一位朋友處得知,在鎮北王府中有一隻玉簪,男子若得到送於戀人,可保兩人白頭偕老,生死不離,永享錦瑟之樂。沫軻知道,他需要它,必須得到它。

汴梁城北三十里外,飲津山下,黃頁遍地,秋風蕭瑟。

“沫軻,你此番突然離去到底所為何事?”念芍紅著眼,眼淚在眼裡打轉。

“我蜀中朋友有急事找我,需要我回蜀幫忙處理。你放心,最多兩年,我定要將你風風光光的娶回家。”

說完沫軻輕輕的將念芍抱入懷中,輕輕將淚水擦掉,隨後轉身騎馬離去,只留下念芍孤獨的在秋風落葉下脈脈注視著少年離去的背影……

盜將行,待須歸

鎮北王趙赫乃當今皇上六弟,亦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地位顯赫,朝中鮮有人能與之相比。府中戒備自然森嚴,而玉簪又是王爺的心愛之物,存放之所的守衛更加嚴備。

縱使沫軻有“盜俠”之名,伺機行動多次,都以失敗告終,甚至於最後一次差點都被抓住。沫軻無奈只能暫時放下“直接盜取”的想法,在鎮北王府附近找了一處住所,住了下來,準備先觀察情況,再伺機而動。

時光就在沫軻的等待中,慢慢流逝,轉眼一年就過去了。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沫軻趁著一次王府招下人的機會混了進去。隨及經過沫軻精密策劃,終於在一個霽月無雲的夜晚,成功將玉簪盜得,逃離王府。

一時之間,鎮北王容顏大怒,命令府人及相熟地方官員全國抓捕偷盜玉簪之人,欲將其繩之於法,碎屍萬段。

盜將行,待須歸

為躲避抓博,沫軻又重新回到了刀光做船帆,三江六岸逃亡的日子。

靖康元年。

在外逃亡的沫軻決定回汴梁完成當日的承諾。不料此時噩耗傳來,東京汴梁被金人攻破,皇帝被抓,大批官員被抄家滅口,其中就有身為戶部尚書宋丹青家。

得此此消息,沫軻悲痛欲絕,隨及正日借酒消愁,以此來緩解心中的悲傷之意。無奈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況且身體也越來越差。

盜將行,待須歸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忽然有一次,沫軻在酒樓喝酒時,聽見歌女在唱柳三變的《雨霖鈴》,當唱到“多情自古傷離別”的時候,那幾年與念芍的快樂時光,及當初送別自己時那含情脈脈的眼神都一一浮現在眼前,恍如昨日。隨及一股熱血油然而生,沫軻猛然站起身來,將酒杯朝地上一摔,決心為念芍報仇。

從此,酒場間少了一位浪子,戰場上多了一位驍勇善戰的將士。南宋時期,軍隊將士受靖康之難影響,畏懼金人,多為軟弱之輩。但沫軻不同,他揹負著的是為念芍復仇的使命,對金人不但毫不畏懼,反而在其面前表現異常驍勇,剛入伍時,便一箭將金人的一位將軍射死,名聲大噪。

隨著軍隊的不斷推進,沫軻憑藉著一身膽氣及自身武藝高強,不斷在戰場上殺敵滅將,戰功赫赫,短短几年就從一位普通將士發展成為一位令金人聞風喪膽的“威武將軍”,最終一舉將攻進汴梁的那隻金人軍隊滅掉。

盜將行,待須歸

紹興六年。

宋高宗聽聞沫軻在戰場上的英勇事蹟後,隨將其召回

應天府,賞賜了很多金銀珠寶,並欲策封十二轉,封為“上柱國”。但沫軻卻謝絕了這個封賞,並向高宗提出辭官回鄉的請求。高宗起初不肯,擔當沫軻將他與念芍的故事一一道出,高宗感動萬分,不僅答應了他的請求,還將玉簪賞賜了他。

自此,戰場上那位驍勇善戰的將軍從朝堂上消失了……

開封府的一條僻靜小巷裡。沫軻坐在當初與念芍第一次吃飯的那家麵館,還是那個位置,轉頭望著窗外當初兩人一起種下的那棵枇杷樹,用賞賜的玉石,以當初教念芍的手法打著落在枇杷樹上的山雀,思緒蔓延……

突然間外面下起了濛濛細雨,樹上的山雀也被驚起,吱呀幾聲,各自四散了。

雨,還似當初的那場細雨,只不過少了對面打斷自己思緒的人,只剩下懷裡的玉簪靜靜的放著,像是在期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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