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推薦|誰解阮籍苦

誰解阮籍苦,憂思獨傷心。死是痛苦的,可世間還有比死更令人痛苦的是——生活在殘暴嚴酷的黑暗統治之中,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就像有雙魔爪一點一點地撕裂心腸。而阮籍就生活在這種悲慘境地裡。

許多人幼稚地認為只要有萬貫家財或手持權柄就一定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可是阮籍即使名、利、才、權樣樣都有,但卻有種種傷痛刺穿心靈,這可就讓人納悶啊。倘若這些世道俗物就足以讓他且樂陶陶,同流合汙,醉生夢死。那麼他便不配享用竹林賢者之名,也不配讓我作文以奠念。

縱觀中華千年,賢者輩出,如清水洗耳的許由,曳尾於塗的莊子,餓死首陽的夷齊,縱身汨羅的屈原……歷代聖賢無不激勵著阮籍不要為浮名虛利遮望眼,不要與司馬氏成為一丘之貉。賢者之所以是賢者,是因為他淡泊明志,心存高遠;是因為他命系家國,憂時傷生;是因為他鄙棄名教,青睞自然。

其實他本有濟世之志,意氣風發以鳳凰自況,鳳凰立身高潔,志向遠大,但羽翼為秋風所傷,無法飛翔,“但恨處非位,愴恨使心傷”。曾觀楚漢古戰場,慨嘆“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面對司馬懿父子把持朝政,大肆誅殺異己。多少文士慘遭毒手,故阮籍以酣醉和不談政事逃避禍害。面對汙濁的社會和短暫的人生,他無法找到真正精神出路,只好寫《詠懷詩》稍微排遣憂憤苦悶。

《晉書.阮籍傳》記載阮籍“三哭”:其一,哭兵家女,“兵家女有才色,其有才色,未嫁而死雖非親非故,徑往哭之;其二,痛哭亡母,聞母仙逝,仍對弈不止,之後吃肉喝酒,吐血數升,險些斃命;其三,窮途而哭,“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騰王閣序》寫“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王勃年少又何嘗對阮籍愁苦悲哭感同身受呢!對阮籍三哭及其它非常舉動世人也只簡單視為“蔑視禮教”、“不拘禮法”罷了。問世間能有幾人深切理解他的乖剌行為背後的苦衷哀怨!苦至極,啼濃血;苦太多,淚縱橫。

昔日同眾多賢士笑語盈盈結伴交遊的竹林,而今清寂幽篁裡響起杜鵑悽切的啼血聲。春天去了又回來了,可你們我的知己啊,怎麼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呢?你們是否過得幸福,抑或和我一樣飽嘗煎熬孤苦呢?一個個好友就好比那林中雀被獵人一支支毒箭射死,死得冤,冤死前生的痛苦終於解脫了。而我是驚弓之鳥,極其謹慎,步步驚心,時時留意。惟恐遭受捕殺,明天是生是死,全然不知。死或許可以明志,也可解救心靈的苦惱。而生有時比死更難過更痛苦,也要更大的勇氣,活著就是要讓賢行感召正義,等待黑夜後黎明的到來,活著就是要看到作惡者多行不必自斃的慘重的結局。

黑暗的現實,使它變得光明,你深知自己無能為力。獨釣醒醒,求杜康麻醉銷愁;憂心忡忡,嘆國家命途多舛。

古來聖賢皆寂寞,都懷瑾握瑜,而你就連獨善其身的機會都被剝奪,多麼可悲可嘆的人啊!司馬昭為篡權奪位製造輿論而唆使爪牙逼迫你寫《勸進書》。雖清楚於公於私都不能動筆;但不寫勢必得罪奸賊,身首異處。無奈之下,你於醉意朦朧中,一揮而就。

之後在愧悔交加,悲苦不堪中,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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