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跟鄭秀文談談人生

喜歡鄭秀文有快二十年了,最初被她都市感十足的外形吸引,進而是她強韌在歌中的韌勁,再到後來,看到這個女子的戲就舒服,聽到她的歌總是比較受鼓勵。


誕生於1993年的《薩拉熱窩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到現在聽,還是覺得被撼動;幾年前的《高山低谷》在低谷時聽,總是能從情緒泥淖中奏出;第一次去東京時,特意選擇了能看到東京鐵塔的房間,從窗戶望去東京鐵塔,我腦子裡迴響著《終身美麗》的旋律再也抹不掉,同時還有她和劉德華在鐵塔腳下減肥成功後的擁吻畫面……


最近看到好友July寫的一篇鄭秀文,說出了我想說的、和沒想到的話,便跟July小姐要來授權,把這篇內容發佈在了這裡,關於Sammi小姐的音樂、電影、人生,還有她一直用不懈精神活出的爽朗。


本文全長約4000字,閱讀時長因人而異。

——三石寫在正文之前的話

戰勝懦弱的自己,勝過擊敗其他生命。

我就想跟郑秀文谈谈人生

嘗歡不言笑,憶苦不皺眉——Sammi是真正的揚眉女子

對於我等平凡人來說,也許難以攀附“老天賞飯吃”的恩寵,更適用於鄭小姐那句“未許天色常藍,但恩典夠用”。

年少輕狂那陣,我充滿了對天才的愚忠,王菲那樣不費吹灰就顛倒眾生的寵兒,才合胃口。

有人輕飄飄做了天后,做得漫不經心,有人夤緣天后的高枝,做得兢兢業業。

王菲1994年隨便拍個《重慶森林》就靈氣爆棚;1994年,鄭秀文還帶著一點嬰兒肥、一點娘氣演《刑事偵緝檔案》。

我就想跟郑秀文谈谈人生

後來,我和輕狂的自己之間,隔了一種叫年紀的東西,年紀讓我越來越懂得欣賞她——懂得,繼而欣賞。

鄭小姐金句有云,世上實在沒有太多天降下來的瘦。

一個女人豁出命對抗頑固的家族基因,悲壯一點說,叫與宿命抗衡。自從1993年因減肥暈倒家中,胖瘦便成了她一輩子的阿喀琉斯之踵。

瘦,不關乎體重和緯度,全在於觀感。許多人瘦成骨渣,也無法擁有瘦感。當瘦感強烈到給人壓倒一切的印象,就能用清瘦抵抗膚淺的漂亮,用輕盈沖淡不潔的俗豔,用靈氣點化一切造作的經營。

終於,全港穿白襯衣最好看的Sammi鄭,樹立了港式身材新標準:瘦如鋼板,一平如洗衣板。

我就想跟郑秀文谈谈人生

這種突兀的瘦,以圓潤的方式閃耀於世,淨重是骨骼,毛重是戲。

她在銀幕上自然稱不上美豔,卻完美代言了都市型女形象。

其實有型比美要難,美有默許的公式可循,有型卻是抽象的、虛浮的,從髮色到搭配都得一絲不紊、自成風格,否則極易過猶不及或力有不逮。

太多 “時裝大片”,華服罩在女主角身上,洩露著小女孩偷穿媽媽高跟鞋的違和感。再加上配飾大擺龍門陣,嘈嘈切切錯雜彈,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多心虛。

如鄭秀文這般潤物細無聲,從不高估自己的駕馭能力,也絕不過低地委身於堆砌,正如木心筆下的馴衣功夫,靠長期的玩世經驗,並非玩世不恭。

《孤男寡女》裡她完美代言了我心目中都市型女的形象;《我左眼見到鬼》裡的波西米亞春風拂過楊柳腰;《魔幻廚房》裡比廚藝更魔幻的是秀色可餐的酒紅髮色配稜角分明的白皙臉。

當她頂著超A的平板身材演繹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仙鴻#

,就力證了#潮死胸小的,俗死胸大的#;《盲探》算是她最不賣衣服的電影了,看著她不復《孤男寡女》的顏,但依然瘦削的身材和笑中有淚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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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我選一首最能代表鄭秀文的歌曲,我不會選擇《終身美麗》,而是《高山低谷》。

渴望被成全

努力做人誰怕氣喘

渴望大團圓

腳下路程難以削短

能夠成全自己的,只能是自己,人生沒有捷徑,兜兜轉轉都是必經的過程。

一手掙出來的漂亮人生才可以“仙”得這麼接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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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補了一下《鍾無豔》,發現當年的鄭秀文,比起盛花期巔峰的張柏芝,美得有韻致多了。難怪張國榮說她是香港最靚的女人,所謂品味,所謂眼光。 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但我還是希望你找夏迎春,因為我不想你有事——哎呀媽呀,這種老土的感動。

看臺灣一檔碎嘴節目,爆鄭小姐露出八顆牙跟粉絲揮手,牙縫裡齜出“去死”“去死”的碎碎念,竟無損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大概共感於獅子女光芒萬丈下的黑料:偏激、焦慮、分裂、脾氣臭,中度嘴毒、適度神經質、重度情痴。

還好有一個導演,知曉她的爆點和極限,洞悉她的暴烈與溫柔。

沒有槍戰交火,沒有陰謀弔詭,沒有佛偈箴言,“鐵三角”的都市小品賺盡萬千眼淚。

她的姿態熨帖著無數都市女子的重影:她們夠不上李碧華筆下女子的兇狠怨毒,學不透亦舒門下禁臠的精明通透,她們心無城府,帶一點神經質,硬撐慣了,練就一身大氣、幹練的氣場。大喇喇的表面下,心裡有一塊柔軟的地方不輕易示人。難過極了要笑,就算流淚,也無聲無息、默默內化。

《孤男寡女》找中了她的款,銀幕形象一來二往間定了型。直到本色架空演技,成了某種程度上的桎梏。

我這個拖後腿的影迷,但凡她超越本色施展演技的電影,我都看下不去:一個是臉上抹著兩坨詭異高原紅的《百年好合》,一個是《高海拔之戀2》。

鄭秀文就是屬於都市的啊,你讓她上山下鄉,穿越十里洋場,就是橘生淮北、揠苗助長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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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歌》滑鐵盧後,她整個人都垮了,開始活得像她的角色,坦蕩地把崩潰的每一條裂璺都暴曬在長槍短炮之下。全港最不允許自己胖的女人,跟“痴肥”、“豬腩肉”、“麒麟臂”綁在了一起,荒唐的癌症傳言甚囂塵上,狗仔還從她的抽象畫裡窺測精神狀況。

那時卻為她鬆一口氣:原來她也是血肉之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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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風聲鶴唳,催生了那本賣到洛陽紙貴的《值得》。

印象最深的是她寫:無力感孔武有力。

曾經擰緊發條,現在電池拔光。不是每個人都有人生重啟的機緣,她因此得到了。

幾年後,在涅槃重生的演唱會上她唱起如讖的《長恨歌》:“我是蝴蝶,流浪於花樣胸膛……”蝴蝶飛行的方向,要走遍地雷和向日葵同時埋藏和盛放的田野。

涅槃的每一天都是惡仗。八公里長跑後練器械,鄭媽媽哭求她吃一碗粥,她依然靠幾片蘇打餅乾過活。三個月恢復鋼條身材,翻身仗打響了《Show Mi》演唱會。

穿上妖豔戰衣,纖薄的腰腹是遒勁之源泉。

Sammi念《給自己的信》:“這個悠長假期,你蒸發了某部份自己,是為了壯茁另一個自己。這背後究竟弄溼多少件汗衫,流了多少磅汗水呢?Mi,我想告訴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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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值得,透著港女特有的狠決。黃偉文給她寫《叮叮噹》、《荒漠甘泉》,是一個潮人對另一個潮人最有型的認證:戰勝懦弱的自己,勝過擊敗其他生命。

尋常女子大概難以理解這種“變態”的自我管理,還嘲笑她胸前排骨森森暴突的抓拍照。

偶爾看她在微博上曬美食,我都會“惡毒”地想,曬吧曬吧,過完眼癮肯定死命都不會吃的啦——這個橋段,被全智賢在《星你》演得活靈活現。

可你看到有些女星一過四十就贅肉橫生,或者打毒針打得一張臉失活如塑膠,就會覺出她由汗水蒸出的緊緻肌膚有多難得。雖然她也會面部浮腫、精神倦怠,一張臉膠原蛋白流失得再厲害,看上去還是爽朗坦蕩。

我總覺得,在阿爾法女性的審美里,女人的市儈、墮落和蒼老,是從放任體型開始的。

身材是最難控的可控部分,代表著一個人永遠對自己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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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邱淑貞、關之琳這樣蒸騰肉感的美人,賦活的是香港的媚態與風情;鄭秀文這樣頂著心氣的型女,則撐起了香港的骨氣與精神。香港精神,是低極未算低、希望在轉角,明天會更好。

“尤物”落在她這兒,不做美豔觀,而是“特別的物品”,嘗歡無言笑,飲苦不皺眉——真正的揚眉女子,頗具風骨,獨領風騷。

梅豔芳仙逝後,鄭秀文被稱為香港落寞時代的最後一位天后。她也確實是繼梅豔芳之後,把“妖”的路線走得最驚世駭俗的一位。早在90年代,她就是藝人中第一個將頭髮全染金的人,此後全港風行。毅然放棄天生麗質的白皙,曬一身“美黑”外加黑人頭,和眾多男模大膽暗示情慾交織的“黃色”圖片,將她和時下一眾玉女歌手分得清清楚楚。

演唱會上,兩根羽毛BRA蓋住毫無凹凸感的胸部真空上陣,擁有瘦感的人一旦表現出高級性感,真是肥膩肉彈望塵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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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屬於香港這個高速運轉的商業社會。

此處的“商業”,不含貶義,而是唯物的,是促進個體在物質條件匱乏情況下的積極進化。世界因這種進化生生不息,重擬既定的僵化標準,放在明星這等稀有物種身上,抹去了剎那芳華的悽美,也淡化了天賦異稟的囂豔。

花花宇宙裡浸淫出來,像是人格分裂,私生活卻又極盡清簡。禁嘴、克己、不夜蒲,每天八公里跑步打卡。充電、繪畫、看書,且不是女星最喜附庸風雅的雞湯文,多為艱深名著。

在孤獨中自得其樂,連緋聞都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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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愛情還真是乏善可陳,跟許志安相識微時後像打了死結,許生周圍倒是鶯鶯燕燕,她卻始終是緋聞絕緣體。

2002年,許志安發表著名的“廚房宣言”,她罔顧當晚冷豔造型,哭得梨花帶雨。不論他們處於什麼感情狀態,Sammi每場演唱會必唱《唯獨你是不可取替》,每唱必轟動。

只因這首歌是許志安特地找來送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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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斷分分合合再分再合,許先生跟助理有一腿,跟韓紅有熱吻門。同時期她出了《你愛我愛不起》,不管潛臺詞是不是林夕對著某位默默示威,衝著那句“我不完美,但你未見得很愛美”,更像是為她出了一口惡氣。

鄭秀文采訪笑言:“轟轟烈烈的愛情沒有好結果,會炸死自己。所以還是簡單一點好了。” 李碧華附評論:有些人嚮往轟烈激情,“經歷過”的只求細水長流——骨頭硬心眼淺,百鍊成鋼又柔腸百結,很女人,很香港女人。

20年了,許先生頓悟“你獨自漂亮,我活著也原諒”,她有“寧願犧牲也與你以愛捐軀”相贈——她的轟烈,全放在歌裡。《愛情萬歲》我超愛,這首歌容祖兒也唱過,但唱不出那個醇郁的味道。這歌非得匹配她偏厚偏暗的中音,才壓得住陣勢。

兜轉至22年,他們結婚了。閒雜人等如我,比自己結婚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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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比人們想象得豐富得多。理解她,可以從很多維度,最直接的不是影或歌,而是文字。

她的字不算精美出色,但港式語感很強,短平精幹,暗藏讓人接招的可愛跟慧黠。

偶有小詩“不用狩獵愛情 / 卻早已登上了愛情的巔峰”,俠骨柔情就在點睛一筆,就像她在《盲探》裡血流成河還笑得傻不啦嘰地跟莊士敦說“被你知道了,好糗啊,還好快死了。”

那時候,奠定了後天天后的必要非充分條件:要有想法,有才華,有藝術天賦,還要有一顆常人無法察覺的錦繡內心。

鄭秀文不是造夢機器,也不是塑膠偶像,她的感性多於性感,有氣場又有點俗氣,明明是個有脾氣的天后但偶爾會“師奶”上身。一旦悉破那層生人勿進的高冷外殼,她就會坦露這些真實的東西,真實不一定高尚,但一定親切,這麼想著,連帶那幾句“去死”、“去死”都變得有煙火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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