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風露立中宵

看《倚天屠龍記》的時候,第一次覺得金庸是如此的偏心。楊逍,一個如此狷介孤傲卻又時時留戀花叢的邪魅男人,竟然只被金庸草草的幾筆帶過,剩下的那些片段中的楊逍卻已是褪盡了年少的狂傲不遜,唯餘沉穩以及對女兒不悔深深地愛。

很多人看吳啟華版的倚天,都會深深記住黎姿的趙敏,可我卻一直記得那個多情而又邪魅的楊逍,以至於後來看馬景濤版倚天的時候,對孫興的楊逍毫無印象,至於張鐵林那個猥瑣大叔版的楊逍不說也罷。我一直覺得只有張兆輝的楊逍才是金庸筆下真的楊逍,因為只有這個男人的味道與書中那個神色漠然的光明左使是一樣的清濯。翻看原著《倚天》的時候,滿篇都是張無忌的猶豫和兩個美麗女子的鉤心鬥角,看多了膩的讓人甚至覺得索然無味。但是還好那個江湖有楊逍這樣的男子,讓人一直記在腦海裡的都是那個男子桀驁的眉目和恍若天神的微笑。

為誰風露立中宵

也許金庸在寫的過程中,並沒有想那麼多,可是當有人把這個人物塑造出來的時候,就會覺得金庸怎麼可以對這樣一個男子沒有濃墨重彩的描寫,連他與紀曉芙那段江湖情緣也只是隱隱約約的從別人口中被描述出來,而且還只是片段,大概金庸是想讓我們去想象吧。是啊,江湖中,邪派妖女和正派弟子的故事多但是邪派男子和正派弟子的故事缺少卻少得很。尤其是那樣一個桀驁不馴卻又恍若天神般的男子。所以總是覺得張兆輝就是楊逍,就是金庸筆下沒有詳細描述的楊逍。

楊逍,那個像謎一樣傲視無雙的人物。那從傲骨裡透出的亦正亦邪之氣,那桀驁狂放,獨立風行的個性,那眼眸中隨性的清冷所掩盡的俠骨柔情,如同輕浮在世間的一片浮雲,灑脫,飄逸,遊離不定,若即若離,總讓人看不透,猜不盡...

為誰風露立中宵

記得那些他們相識相遇的情景。黃昏夕陽下,漫天晚霞,他懷抱著身披嫁衣的她穿行在夕陽的餘暉中,蝴蝶翩躚的百花崖上,他溫雅地站在她的身旁,百花鬥豔在他眼裡,總不及那一朵芙蓉開得燦爛,“你只有跟著我這樣的男人才會不枉此生”;客棧相遇,他依舊如此狂傲瀟灑,一言一語卻已牽動了伊人的心。更深夜靜,她獨自樓臺望月,總有意無意地想著那日百花崖上永生難忘的記憶,想著那個俊雅孤傲的男人有別身份的溫婉話語。晚風拂過,她才驀然回過神來,似從夢中清醒,於是又淡然地一笑,把不覺的愛戀深埋心底;朦朧中,恍惚閃過的人影,彷彿是心的感應,她知道是他,便毫不猶豫地追至林中,只是此時的矜持早已掩不住她的心,他清楚地看透,“你究竟是為了劍而來,還是為了我而來?”;正邪殊途,當她的劍在世俗之壓下刺向他,他卻只是加讓躲閃,微笑了之,“我希望你知道,我會等,等到你回心轉意為止”;松崗上,他在暗處遠遠地、靜默地凝望著那個讓自己傾心的女子,微揚的嘴角,卻不是在表達著光明左使的逍遙自傲,而是一種感情,一種言之不出的牽掛。 一句“一見難忘,再見傾情,三見幾乎連命都不要了”的心聲;一趟八百里嵩山取藥,身已負傷卻來回跑死三匹馬的執著,這便是楊逍,便是這個男人堅毅的愛,鮮明,熾烈。

然而,有情人卻不能成眷屬。世俗的束縛,正邪有別的成見,揹負著峨嵋的名聲,揹負著師門恩情,所以,因為太愛,因為無奈,面對風流多情的楊逍,面對所謂名門正派公敵的魔頭,她不捨又遊離。她不過像每一個尋常女子一樣,期盼著能從一而終,與子偕老。然而,他卻猶豫。因為他是楊逍,是那個一世逍遙的楊逍,從來都如浮雲般灑脫的風流浪客。儘管很愛,可他未曾嘗試過安定,所以無法肯定,無法確信。正是因為愛到了骨裡,害怕傷害,所以,他遲疑。光明左使的果敢,頃刻不知所蹤。此時,他卻如一個茫然的少年,無所適從。  

為誰風露立中宵

中年之後的楊逍,張兆輝的扮相明顯像換了一個人,沈穩內斂,眉目間已無當年的狂傲與不羈,我一直在想編劇是不是也經歷過此情此景,才會設計如此的情節,只有經歷過生離死別,才會褪盡鉛華,收斂邪魅,身上剩下的只有沉穩內斂。記得最深的場景,除卻與曉芙相處的那些場景之外,莫過於紫衫龍王回憶往事描述初上光明頂上的情景,楊左使披著一身璀燦璀燦的金色袍子,幾縷髮絲飄在鬢邊,不言不笑地站在教主的左側,他那樣默默地站著,沒有好奇也沒有表情,注視著階下跪拜的人們,目光甯定而深遠,彷彿他從來就是習慣這一切的,彷彿他從來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楊左使,好像遙不可及,但當他終於含笑開口的時候,好像伸出手便能觸到他隨風輕擺的衣衫。可是後來那樣瀟灑卻又恍若天神般的男子消失殆盡,只剩下那個站在懸崖邊的男子,一身疏散和落拓,那時的他已為人父。

為誰風露立中宵

崑崙山,坐忘峰,很美的名字。但是在那許多許多年後,已為人父的楊逍就是站在那坐忘峰頂思念曉芙的吧。孤獨地立在山坡上,一手執酒壺,遠眺著綿延千里的崑崙山,心馳遠方,白色的衣衫在山風中輕輕顫動,往事如排山倒海般湧上心頭,情到濃時,一片痴情對酒澆。此情此景那一句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還好,江湖上還有這些邪魅卻又深情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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