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子姐的愛情之路

蛾子姐的愛情之路

蛾子姐是我們街上出了名的美人。雖然我們小城小街小地方,但蛾子姐的美麗在我們郭家巷有口皆碑。

八十年代的小城市,最大的浪漫不過是相約著去電影院看場電影。每個傍晚總有各種各樣的年輕男孩站在巷子口,等待著蛾子姐出門的時候,或是故作鎮定或是滿臉羞澀的遞一張電影票給她。但是蛾子姐誰也不理,蛾子姐很驕傲。蛾子姐的愛情不是工廠裡剛下班的小青工。跟他們結了婚,過幾年就是巷子口水龍頭下搶水管洗衣服、菜市場斤斤計較菜價、下班後滿臉疲憊忙於家務的大嬸們。

蛾子姐要走出牌坊街。我們街道叫做胡家牌坊街,街兩旁衍生無數分叉的巷子,我們巷子叫做郭家巷。巷子裡的居民都是原先老縣城的土著,魚龍混雜,很多人都沒有工作,以做小買賣餬口。

蛾子姐的母親早就去世了,只剩一個父親,在巷子口支了個修自行車的攤子。

蛾子姐高中畢業之後,沒有按照街道分配去街辦工廠上班。蛾子姐想要去城東頭的機關單位上班,她要穿皮鞋、連衣裙,短髮稍稍燙過,漏出雪白的脖頸,像電影裡的白天鵝一樣美麗。蛾子姐沒有門路,沉默寡言的父親一輩子就會滿手油汙地忙活自行車。蛾子姐的攻克對象是巷子口東邊的周家。

周家不是我們巷子裡的人家。他們家裡沒有隨意堆在窗下的破爛、豎在牆角的鹹菜甕和一牆頭的大蒜辮子……周家的院子裡清清爽爽,拖把都是用釘子掛在牆上晾著。春天的時候有迎春、夏天的時候開木槿、秋天總有繡球般的菊花開在窗下,冬天還有兩個憨態可掬的雪娃娃站在院子裡。周家的媳婦眉眼雖然不怎麼漂亮,但是穿著雪白的連衣裙,提著手袋,挺直了腰揹走在街上,就是和我們巷子裡的小媳婦們不一樣。據說,周家的男人在市裡的區裡教育局的領導,車接車送,梳著背頭,風度翩翩。

蛾子姐的愛情之路

娥子姐有一天騎著自行車跟周家的領導撞了車。夏天傍晚,彩霞滿天,穿著粉紅色連衣裙的少女半是羞澀半是驚慌的跌坐在地上,像是迷途的小鹿,雪白的大腿上一縷鮮紅的血絲蜿蜒而下。路旁大朵大朵的蜀葵在風中搖曳,風中,傳來不知名的花香。

蛾子姐的愛情之路

娥子到底和周家領導的關係如何,一直是個不解之謎。街坊四鄰都對此奇異的緘默。娥子到底是牌坊街長大的孩子,可憐的沒娘孩子,底層老百姓有底層老百姓的善良。

有一段時間,娥子總是在夜晚悄悄地離開牌坊街,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再後來,有一天,周家的女人走進了娥子家在巷子底的兩間小房子。站在黴斑染上窗臺、逼仄的、不通風的小房子裡。朝著臉色雪白的娥子奇異而又慈悲地微笑,挽著娥子姐的手臂帶她去了醫院。後來,娥子姐在家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周家女人有一段時間,經常到娥子的房間來。娥子叫她,周家姐姐。

後來,經周家姐姐介紹,娥子到區裡的實驗小學做了一名小學音樂老師。只是,她再沒有燙頭,也沒有穿粉紅色的連衣裙。她短髮,雪白而又沉靜的臉龐,樸素的衣著。

娥子的美麗綻放在了那個美麗的夏天傍晚。

蛾子姐的愛情之路

從此以後,她被人稱作周老師或者是小周。

而在90年代拆遷之後,娥子姐帶著她的父親,搬到了市區的東部居住。

多年之後,我在市裡教育局一次組織開展的活動上,遇見了娥子姐。

娥子姐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娥子姐跟自己學校的一個體育老師結了婚,有了一個孩子。

娥子姐依然樸素,齊耳短髮,雪白臉龐,眼神沉靜。娥子姐說,她住在市區東部的開發區,房子前後通風,採光良好,孩子學習優秀,從不讓自己操心。家裡盆栽很多花,有迎春、有玫瑰、有菊花,冬天的時候還有杜鵑。

——娥子姐說,她對生活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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