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蔣雖合研究“超高強鋼” 一篇論文助力鋼鐵大國變強國

教师蒋虽合研究“超高强钢” 一篇论文助力钢铁大国变强国

蔣雖合在實驗室真空熔煉爐前觀察實驗進程

“大鍊鋼鐵”排頭兵 土法煉鋼變廢鐵

時間倒退回到1952年,中央有關主管部門選定在北京西北郊建設“學院區”,統一集中建立了第一批8所高等學府,其中,原北洋大學、清華大學等6校的採礦和冶金工程系合併組建成立北京鋼鐵學院,這是北京科技大學的前身。

建國初期,國家當時的重心是重點發展重工業以期儘快實現社會主義,鋼鐵工業即被作為重工業的代表。1958年,中央提出在主要工業產品產量方面“超英趕美”,全國上下迎來了轟轟烈烈的大鍊鋼鐵運動。這一年,全國人民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年產鋼鐵1070萬噸。

作為鋼鐵教學研究工作的排頭兵,當時的北京鋼鐵學院自然也加入到了這一歷史洪流中。除了學校的冶金廠三班倒鍊鋼外,學校的楊永宜教授還設計了一款鍊鋼所用的土高爐,也叫做簡易高爐,被推廣複製到全國。從1958年5月起,他曾多次發表文章,介紹了土洋結合小高爐、中小型高爐、簡易土法熱風爐等高爐的爐型、生產經驗。從1958年8月至當年年底,全國小高爐的數量從幾千座激增到上百萬座,為當時大鍊鋼鐵運動添了一把火。

由於當時鋼鐵生產技術和工藝水平遠沒有達到應有的標準,大部分鋼鐵都是用土辦法煉出來的,當時所煉的300多萬噸土鋼、416萬噸土鐵根本不能用,全是廢鋼。這場鬧劇嚴重違背了經濟規律與實際國情,不僅破壞了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也破壞了生態平衡,造成了人力、物力、財力的極大浪費。

鋼鐵大國產能過剩卻缺乏高端產品

蔣雖合說,別看鋼材就硬邦邦的一塊,它的強度高不高、硬度夠不夠、耐磨損度好不好,性能取決於構成這些合金的金屬元素及其排列分佈,稍微排列不當,就會產生各種缺陷。

1978年改革開放後,中國向世界敞開了大門,為我國鋼鐵行業吹來了一股新風。當年,鋼鐵工業從國外引進了700多項先進技術,利用外資60多億美元。特別是引進國外先進技術裝備新建了寶鋼、天津無縫鋼管公司兩座現代化大鋼廠,並對老鋼廠實施了一系列重點改造項目,使中國鋼鐵工業的技術結構發生了明顯變化,縮小了與世界先進水平的差距。1978年至2000年期間,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逐步建立,鋼鐵行業改革、改組、改制、加強企業管理,進入平穩發展期,為國家經濟高速發展奠定了基礎。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鋼鐵產業規模迅速擴大,產量連續十六年蟬聯世界第一。但是,大量鋼鐵項目上馬,中小型企業過多,多數企業重複建設,帶來的是鋼鐵行業的產能過剩,互相競爭導致價格極低,甚至出現賣一噸鋼鐵利潤不及一斤白菜的尷尬局面。為打破低端產品氾濫、高端產品依賴進口的現狀,如今我國的鋼鐵領域再次進入優化調整階段,開始淘汰落後產能,鋼企走向兼併重組,在產品上追求高端工藝和技術。

蔣雖合說,近些年來,國家經濟高速發展,對高端鋼材的需求越來越大。但我國高端裝備鋼鐵材料產品結構偏低端,部分高端裝備及核心部件用關鍵基礎鋼材嚴重依賴進口,關鍵技術受制於人,如高速鐵路用車軸及軸承鋼、高標準模具鋼、高端海洋裝備用鋼等關鍵基礎鋼材產品仍然滿足不了需求。這就促使他們在研發環節不斷進行自我創新。

六年磨一劍 鍛造實驗做了上百次

早在上世紀60年代,為了製造超高強度的鋼材,國際鎳公司發明了一種“馬氏體時效鋼”。他們將鐵、鎳、鋁、鉬、鈦、鈷等金屬元素按照一定比例加熱熔鍊。當時研發的這種馬氏體時效鋼強度非常大,可以用來製造火箭發動機的外殼。

但是,這種鋼材的缺點不可避免,比如強度高但韌塑性不足,學界基於這種傳統馬氏體時效鋼的強化改進思路一直以來並沒有得到突破。

經歷2007年高考,蔣雖合進入北京科技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每天早8點至晚上10點,泡在實驗室寫報告、搞研究對他來說再平常不過。而他的攻堅重點,正是這種特殊的“馬氏體時效鋼”。

我國從20世紀60年代後期開始研製馬氏體時效鋼,但長期以來,國內超高強鋼領域的大部分研究一直未能得到最新的突破。為了改變研究思路,追求合金的高性能和更高強度,早在2011年,北科大的呂昭平課題組就開始了新型超高強鋼的研發工作。2013年,蔣雖合加入了呂昭平的實驗室,在課題組前期工作基礎上嘗試這種新思路的可能性。

“前期通過熱力學計算,大概算出幾種元素的比例,裡面有鐵、鎳、鋁、鉬、鈮等多種元素,需要不斷地調整其中元素的比例,使之達到最好的狀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蔣雖合說,這種合金鍛造實驗做一個就得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於是,他沒日沒夜地泡在實驗室裡倒騰各種“鐵塊”。

加元素、重組、優化、微調、顯微觀察、拉伸測試,單調乏味的實驗,蔣雖合不斷地重複著這些工序。一次次失敗,一次次重來,有時他手裡重疊著同時做好幾個實驗。歷經上百次反覆測試調整,通過不同元素的配比和製作工藝調整,在2015年初,課題組終於突破了超高強鋼強度和塑韌性的矛盾,研發出了這種新型超高強鋼並證明相關結構和性能調控機制。六年磨一劍,研究成果於2017年4月在《自然》雜誌上發表。

新型鋼材有望引用於飛機起落架

這種新型超高強鋼到底有什麼好?與傳統的馬氏體時效鋼相比,新型超高強鋼在原子尺度上有很多新特點,比如易脆性界面少,納米顆粒尺寸均勻、密度大。而這些原子尺度性能的優化帶來的直接結果就是,這種新型鋼材在保持其他性能的同時,其屈服強度達到2000MPa,這是什麼概念?相當於20000公斤的力作用於1平方釐米的面積上,這種鋼材還能保持穩定不變形,韌性比傳統的馬氏體時效鋼要更好。而目前鳥巢所用的鋼材的抗拉強度只有400MPa左右。

除此之外,新型超高強鋼通過採用鋁元素代替傳統馬氏體時效鋼中昂貴的合金元素,可添加傳統馬氏體時效鋼所避免的碳元素。該鋼種還能在大幅降低其鎳、鉬含量的同時仍保持良好的強塑性,製作成本也能比當下常用的馬氏體時效鋼降低大約40%左右,初步實現了高端鋼鐵材料的製備工藝簡化和低成本的目標。

對於未來的應用,蔣雖合很樂觀。超高強鋼可以應用在很多對鋼材料要求極高的領域,比如火箭外殼、高速轉筒、高壓容器等,這些都與軍事和國防息息相關,是實現我國“中國製造2025”戰略的重要材料基礎。目前,這種新型超高強鋼已經有了一定的應用方向,蔣雖合表示,已經與國內企業尋求合作,將針對飛機起落架的應用進行關鍵組織和性能的優化與研究。

對話

我們有實力研發高端鋼鐵產品

對話人:北京科技大學副校長、教授呂昭平

北青報:當前我國鋼鐵行業的研究與發展存在哪些問題?

呂昭平:首先,我國鋼鐵產業比較工程化,比較關注怎麼做技術,怎麼優化生產線,或者是國外有什麼新產品、新技術我們引進一下,一直在消化別人的東西。其次,有一句話說得非常形象,我國是鋼鐵大國,但不是鋼鐵強國。我國每年粗鋼的產量非常高,去年超過8億噸,但是高附加值的高端產品特別少,一些高端鋼鐵產品要依賴外國進口。另外,我國鋼鐵領域的基礎研究比較薄弱,因為這個行業比較傳統,不像3D打印、石墨烯等比較新興時髦的領域,相對來說研究投入、研究力量還遠遠不夠。

北青報:這種新型的超高強鋼的研發,對於我國鋼鐵領域的發展有哪些意義?

呂昭平:這個研究成果能告訴別人,我們中國也能做高端的產品和高深的原始研究。當然,並不是說這個文章發表了就能解決很多問題,但至少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也鼓勵了一大批搞鋼鐵研究的人,我們是有實力研發高端產品的,給鋼鐵研究者們帶來了希望,我們不是不能成為鋼鐵強國,關鍵是我們願不願意去做這個事。今年年初,這個成果還被評為2017年度中國科學十大進展,著實令我們深受鼓舞,說明我們傳統的鋼鐵材料研究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重視和關注。

北青報:在成為鋼鐵強國的路上,我們還要做哪些努力?

呂昭平:其實坦白來說,中國在材料方面的研究與技術應用上與國際水平還是有一定差距。不能否認,我們有一批科研人員在鋼鐵研究領域兢兢業業。我們可以把別人的技術帶回國內,但我們更要做自我創新。儘管現在有了新的研究成果,由於受制於國內的一些固化思維,比如很多人認為想要高端產品去國外買就行,我們的超高強鋼實現產業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對於科研工作者來說,我們但求“不說漂亮話,只做漂亮事”,踏實做研究。

本版文並攝/記者 蔣若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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