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

今天推薦一篇我的朋友孫道傑關於《芳華》的觀影感受。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

這篇文章,是真正對善者的同情,對偽裝者的惱怒,老孫性情中人也。

我們回憶青春,哪怕彼時的痛苦,也會轉化為此時回憶的快樂。

因為人有兩個自我,一為體驗自我,一為敘事自我,體驗自我體驗當時,敘事自我敘述歷史,我們在敘事的時候,都會自覺不自覺美化自己的經歷。

馮導在當年肯定痛苦過、流淚過,不過到此時,記住的全是青春的美好。

善良者的苦痛可以在文本中變成感染人的力量,但我還是希望現實中的善良者真正得到好報,世俗意義上的好報。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

下面是正文內容。

初看海報以為《芳華》不過是老一代的青春釋懷之作,卻不想開幕即視的大長腿和小蠻腰嫵媚展示了那麼長一大段,一下就把我的好奇勾起來了。

於是不懷好意地揣度:馮小剛的老男人審美一貫直白露骨;嚴歌苓的自戀自舞又相當矯情,看他倆打算怎麼搓揉和聲討那段苦情歲月。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卻不想盡管面對種種不公正,主人公劉峰、何小萍或著蕭穗子們直到最後都未見歇斯底里的控訴和反抗。不管是在文工團還是當了英雄轉業後她們的芳華始終是被壓抑的,甚至可以說是遭摧殘的。

走過那個殘酷年代的人怎麼能不淚奔。

當劉峰談戀愛抱了獨唱演員林丁丁,被人撞見,終被構陷耍流氓時,不服抗爭:“我沒你們說的那麼下流!”

被下放文工團後,宿舍裡裝了一盒子的獎狀都扔掉,沒有絲毫扭捏作態的痛苦表情:“連隊沒處放,留著也沒用。”黃軒面色平靜如換個工作,搬一次家而已。那份隱忍和輕淡,如此有力。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何小萍執意給犯錯下放的劉峰送行,面對A角受傷拒絕給文工團救場的冷漠,和麵對政委、騎兵指戰員們鼓動時的熱血沸騰,都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堅毅拒絕的尊嚴與熱血沸騰的激動,毫不違和。

於是乎兩位主角的悲催隱忍成就了文工團眾人尤其是蕭穗子們的美好回憶。

對馮嚴二位編導,對那個時代的人們有了一個全新的觀感和認識。

原來那個年代,卑微的人心竟然也能得到如此錘鍊,他們中小小年紀就得到了不可思議的成熟、淡定,她們中有的人可能一直活的善意而真誠,知足而平和。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但是,說句誅心的話,或者有些人,遙想當年的美好,只是把善良而可憐人來當作臉面,當作美好。

主人公叫“劉峰”(留住雷鋒嗎?),“比雷鋒還雷鋒的”活雷鋒。

你還記得這話出自誰口?是不是林可可?團裡的獨唱,受了恩惠的時候沐風如蜜。

很多人以為,口頭褒獎或者不吝地表揚就是給予“雷鋒”的回報了。這也才是模範該受的。

至於林丁丁試了一下劉峰抱,到底是出於好奇,感動還是自戀勾引一下?那個第一眼愛上你,為了在你身邊放棄大好前途的男人,為了能守著你,生怕打擾到你入黨,愛的認真理智的男人,真衝動了一次,讓他抱一抱。可還沒等咂摸出味,竟被人撞見!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當時心裡就不是滋味,回來誰勸也想不通。誰抱都行,獨活雷鋒不可以?想明白了,她竟先告劉峰耍流氓!

誰會對既對你好又一往痴心的人下死手?

林丁丁們敢於下手啊。因為你不用害怕,更不會顧忌活雷鋒會報復。

遺憾的是,劉峰被下放伐木連,團裡確定沒有任何人會去送的,當被無情拋棄時劉峰是絕望咬出血?還是一笑泯然,決不回頭?

正在想著,類似“羊脂球”在眾人嫌笑嘴臉中離去會是一番怎樣的落寞與譏諷的場面,導演卻給了一盤安慰點心。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文工團裡備受欺侮地位卑微的女子何小萍(何其渺小一浮萍)卻執意相送。

何小萍從小備受欺負,長期隱忍,僅是入團時候劉峰幫她隱瞞身世,平時沒受劉峰多少恩惠,但是她記得劉峰的好,因為她懂得感恩,無以回報。我們相信,更多是基於她堅守的人格。做人要有原則和尊嚴。

儘管,後來蕭穗子說,林丁丁知道劉峰被下放時候是很愧疚和難過的。可是,她當時並沒去送,也沒有紙條,哪怕找蕭穗子偷偷捎個話也好。

20年後她道歉了?也沒有。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於是,人心的善和人性的美就這樣亮晃晃開在最卑微的人中間,算是對那個不公世界小聲的抗爭麼?

活著或許是一場修行,最終結局與你是否當過英雄無關。

可是你往哪裡行,打算修成什麼樣呀?沒有最後的答案。

你說與人為善,根本就是為了對自己的好,真有本事就偽善的過完一生,那也叫做善。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可這是修行的目的和意義嗎?

也許像劉峰與何小萍,只是因為出身卑微,又當過英雄,大起大落,參悟生死才能活的平淡而知足。

這與他們的真和善有關麼?

蕭穗子以為的善良、羨慕的知足平淡,或許只是拿別人的故事當自己的遮羞布罷了。

劉峰,老婆先嫌他無能,掙不到錢,去打工掙錢吧,老婆又跟一長途司機跑了,殘著一隻手臂騎著三輪車拉書掙錢。三輪車被城管聯防隊員查扣就訛詐1000元。可他蹬三輪一個月才掙300元。送上一條煙,車也沒要回來,還險些捱揍。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英雄的未來只會步履為艱,搞不好痛苦終老,現實真心殘忍,沒有看到結局的英雄不過是善意的忖度而已。

你這輩子已知的、看到的幾個善良和英雄,有理想的歸宿麼?要麼清貧中死去?要麼是寂寞終生?要麼鬱郁不得志而終?要麼被車裂、凌遲,要麼英國式自嘲:偉大的民族之所以偉大,說因為她的人民總是忘恩負義的!

只能做旁觀者嘆,畢竟這清涼世間,善良最苦。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我們很想知道怎麼就能活的平靜知足?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們要怎麼完成救贖?

馮小剛與嚴歌苓雖同為文工團過身,表達和著意卻亦略有不同。

馮在用電影追逝青春,致敬英雄。表達分寸與火候用的是恰如其分的真誠和樸素,不屑用假大空的故事,大食堂餃子好的留別人自己只揀破的皮,幫著攆豬,出差幫大家帶吃喝,幫助戰友打一對沙發結婚,扎於生活細節與瑣碎,就那麼絲絲片片的嵌在那個時空裡,成年時經過那年代的人一定呼吸有感。

嚴歌苓在一旁模擬旁觀者的口吻感嘆人性的執迷不悟,尋找生命的意義。

“蕭穗子”雖以第三人善觀者口吻出現,卻處處難安放,平素一直對何小萍“友善”卻也“參與”了室友們起鬨,也曾一同取笑和圍攻何小萍的體味、海棉搓澡巾縫在襯衣裡面當胸罩墊。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文字的小說,一支筆可以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蕭穗子可以在空中冷眼旁觀,不說話,不參與現場。

電影不行,電影是立體的時空片段,觀眾用眼睛看故事,就難於撇開蕭穗子的現場參與和見證。那麼蕭穗子是怎麼從開始沒覺悟盲目從眾,後來老了才羨慕劉何二人活的平和知足。

蕭穗子說,不想讓你們看到2016年我們老去的樣子。

你會怎麼想?我覺得好假。因為何小萍在野戰醫院讓蕭穗子轉達:永遠不會原諒林丁丁。戰友聚會即使劉峰硬拉她去,她也可能一言不發,或者壓根就不會去參加文工團後來的聚會。蕭穗子們怎麼就知道他倆過的平和知足?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海口邂逅寫的好,十多年過去了,劉峰不知道她們現狀,沒聯繫過她們,也不關心她們的近況,好容易的見面沒有什麼好激動,更不問現在幹什麼,只是急著打欠條。

他只在烈士陵園真心的擁抱了何小萍,對她說了自己的情況。這是他可以平等對話的階層,不是麼?然後悽然的兩個英雄又經過十年才走到一起,沒結婚沒後代,一身病,就那麼湊合過日子了。不平淡知足,又能怎麼樣呢。

然後蕭穗子卻說他們過的最好,怎麼就出來的結論呢?是錦衣玉食之後的精神空虛麼?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巨大的留白,太有諷刺意味的想象了。怎麼顯現她的心跡由來呢?她們和他們,最後怎麼就救贖了?

觀心者誅心,吼吼,我也很不想看冷靜旁觀的蕭穗子們的偽善和矯情是怎麼昇華這個結論的。

芳華,YOUNTH,搓搓手,最後能回憶起來的都是歡樂嘛。

芳華:用美好追憶殘酷,於是青春不再有疼痛​最後談談,不應該忽略對英雄的緬懷和對戰場的血腥殘忍的真切體味。戰爭場景的表現,《血戰鋼鋸嶺》的沖繩島血戰,《中場無戰事》的伊拉克戰爭,《芳華》裡的對越反擊戰,英雄,不管是道斯,比利林恩,劉峰,他們無私無畏的勇敢都來自超越於常人的善,看透生死的信念,對生命不易的惻隱之心。類宗教情懷,近於聖人。

聖人首先是英雄,且令多數內心自謂好人的人們的敬仰著,並藉此,人類生命之樹得以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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